周平一家被殺後投胎豬仔,這事聽起來匪夷所思。


    但卻在我們麵前真實地發生了。


    而三麻子準確的‘預測’,也使這戶農家驚為天人,一家三口忙不迭的殺雞宰羊,全力巴結供奉我們。


    三麻子也不客氣,在農戶家吃飽喝足,躺在炕上就唿嚕連天了。


    我因為好奇,便在住家老頭的陪同下來到豬舍前,查看那幾頭豬仔的模樣。


    其時,母豬因為過度疲憊虛弱,已躺在豬舍裏閉眼假寐。


    十幾頭小豬仔也被裝在一鋪著軟草的籃筐裏,擁擁擠擠地似要找奶吃。


    我見那頭花脖子小豬老實地縮在筐子一角,不叫也不去擠,心裏不由一陣發酸,蓮子啊,你轉世了還這麽畏怯嗎?唉。


    我跨進豬圈矮牆,走近籃筐邊,蹲身抱起‘蓮子’,它似懂事似的,腦袋直往我懷裏拱。


    我淚水忽地湧了出來,低頭吻著它的腦袋,就在這時,那母豬似乎發覺了有人侵擾它的孩子,一種母性的本能驅使它一下子站了起來。


    我心裏一驚,抱著‘蓮子’就跳出了豬圈。


    那母豬嗚的一聲追了過來,老頭大叫:“別動別動,給我……”


    從我懷裏一把奪過‘蓮子’,“巴巴溜溜”地哄著那發怒的母豬,把‘蓮子小心翼翼地湊到它鼻孔前讓它嗅了嗅氣味,而後跨進豬圈,放進了籃筐裏。


    ‘蓮子’有它母親痛了,我悲苦地仰天長歎一聲,迴到了屋裏,依坐在炕沿上發了一陣呆,老頭一家也不知我為啥這麽鬱悶,也不便問。


    到太陽偏西的時候,三麻子醒了,問了老頭一些附近的形勢,大約沒引起他的興趣,便拍拍屁股,催著我出門騎上牛,出了村,繼續往前走去。


    這時,我又想起了小鵝,還有“大花瓶”及龍種。


    從蓮子的遭遇裏,我心裏隱隱冒出了一些不祥之感,既然玲花暫時找不到,那何不先去小鵝那裏探探?探到小鵝,那距離“大花瓶”也不遠了,順便一路探明白了她們現在的情況,心裏也好受些。


    斟酌一陣,便跟三麻子說了。


    三麻子嘴一撇:“你隻知道找女人,有出息沒,那地兒一馬平川,連個土匪都藏不住……”


    他的話外之音就是,藏不住人的地方,黃福貴父子是不可能在的。


    這狗日的,隻有自己沒有別人。


    我懶得再吭聲,隻悶頭走路。


    也不知走了多少裏路,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暮色中,淡黃的夕陽映的大地一片柔色,四野的村莊上空飄起了縷縷炊煙,好一副鄉村美景呀。


    我轉頭對三麻子道:“天要黑了,咱準備在哪兒住下?”


    麻子隨口道:“不住了,趁著夜色繼續往前趕路,目的地:泰山!”


    啥?我一愣:“那泰山那兒若沒有你的仇人呢?咱再去哪兒?”


    “沒有的話,就依你,去德縣看看小鵝,還有漢奸婆子‘大花瓶’,你不是一直掛記著她給你生沒生下龍種嗎?”


    我一聽大喜,一掃心中的憂鬱,連聲應著,牽著牛大步往前趕去。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霧氣也漸漸重了起來。


    我凝神打開夜眼,四周白茫茫一片,啥也看不清,遂關閉,隻用肉眼牽著牛摸索著往前趕路。


    三麻子騎在牛背上罵道:“他娘的,這麽大的霧,頂上一場小雨了。”


    我道:“三爺,要不咱找個地方歇一宿吧,這黑咕隆咚,昏天黑地的,別走迷了路。”


    三麻子道:“這荒山野嶺的,咱也望不見個村子,去哪兒歇?還是繼續走吧,這種天氣安全,比白天放心。”


    我心思心思也對,白天怕路上碰見鬼子偽軍啥的,而這黑天大霧,就不用擔心這個了,有三麻子這個‘老馬’,肯定走迷不了。


    於是,便瞅著腳下的小路,繼續模糊著往前趕。


    憑感覺,我們似乎已進了一片林子或灌木叢地裏,張手就能抓住路邊的枝條,腳底的草也軟和起來。


    咦,不對呀,難道沒路了?


    我蹲身瞅向前麵,想辨別下路的走向。


    忽然,前麵出現了一團燈光,那燈光似在遊走。


    “三爺!”我忙站起來指著前麵的光影,“那是啥?”


    三麻子眯眼伸頭瞅了瞅,道:“不是鬼火,是有人挑著燈籠在趕路。”


    這種情況,那個年代在鄉村是常有的,夜晚走路,膽小的人經常三倆結伴,打著燈籠趕夜路。


    我精神大振,忙道:“那咱跟著走吧?”


    “有這麽好的機會,不走還等啥,趕緊的!”三麻子也高興起來。


    我遂牽著牛,緊瞅著前麵的燈光,深一腳淺一腳的追了上去。


    漸漸的,能聽到前麵有人說話了,好像是兩個女的,因為隔著還有段距離,也聽不清她們在聊啥,可能就是家長裏短吧。


    我也不關心這個,關心的是別迷了路,而跟著她們一直走下去,就能到達某條大道上或某個村子裏,這才是唯一目的。


    我眼瞅著前麵的燈光,追呀,追呀,但因牛步子太慢,硬拽也跑不起來,心裏急的不行。


    好在,前麵那打燈籠走夜路的人也走不快,這樣,雙方就始終保持在了一二百米的距離上。


    三麻子呢,可能是黃牛寬闊的脊背和慢悠悠的速度令他愜意舒心吧,不一會兒,竟坐在牛背上睡著了,而且還發出了細微的鼾聲。


    我也不管他了,有人領著路,大黑夜的也不會突然冒出啥鬼子土匪的,盡管瞅著‘航標燈’走就是了。


    就這麽的,我緊瞅著前麵燈光,手拽著牛,走啊,走啊,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但估摸著起碼走出了四五十裏路吧。


    我累屁了,身上出了一身透汗,喘氣也不順溜了。


    不過,感覺腳下的路平坦了很多。


    而前麵夜行的人呢,仍不緊不慢地走著。


    我試圖空手趕上去問問她們這是啥地方,她們要去哪兒。


    但一是怕嚇著她們,二是怕丟下牛,迴來尋不著,走散了,想想還是這麽‘負重’趕吧,反正也不愁走迷。


    就這樣,緊走慢走,天色就有些發白了,霧氣更大,前麵人呢,漸漸走遠了,燈光也就消失了。


    我累的腿像灌了鉛似的,一步也不想往前挪了,隱隱見路邊有個土堆,便把牛韁繩往胳膊上一纏,歪身倒在土堆上睡了,心想一覺醒來天就大亮,那時再按照三麻子的指揮走吧。


    我倚在土堆上倒頭就睡,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中,突聽有人在喊我,是三麻子的聲音。


    遂皺眉揉眼,一看,太陽已從東邊土嶺上冒出來了。


    忙起身,想瞅瞅這拚命趕了一夜,到底走到哪兒了。


    目光觸及四周,腦袋轟地一炸,懵了。


    我吃驚地發現,我們四周全是墳墓,荒草連片,其中一座大墳,就是我躺著的這個‘土堆’周邊,踏出了一條寬約三四尺的小道,地上的茅草都被踩爛了。


    我娘,原來,原來我們走了一夜,竟是圍著這座大墓轉呀。


    “你是咋走的。”三麻子坐在牛背上埋怨道。


    我驚悸之餘,騰地火了:“你說我咋走的,不是你讓我跟著前麵的燈光走嗎,我,我跑了一夜,累死累活,你卻一肚子火了……”


    我說到這兒,嗓子一堵,眼裏竟有了淚花。


    *他個娘,白費了一晚上的牛馬力,沒想到被鬼耍了。


    我轉頭瞥了眼那座大墓,對三麻子恨恨地道:“三爺,咱特麽掘了它吧,看看裏麵到底埋的啥東西。”


    三麻子嘴一撇:“還能埋著啥,死人唄,是女死人,而且早爛成泥了,你搗鼓它幹啥。”


    我心思心思也是,掘老墳,很可能要掘出毛病來,唉,還是散了吧。


    便在三麻子的指揮下,牽著牛上了小道,一路向西北方向趕去。


    路上,三麻子給我講了他以前走夜路遇到的奇怪的事。


    年輕的時候,他跟附近村子裏一個女人好上了,那女人三十來歲,人漂亮,奶也大,真稀罕人。


    那女人的丈夫在鎮子上打更,晚上不在家,他就瞅著這時間溜去。


    因為床上功夫高超,那女人就浪,哼哼的能把人的骨頭架子酥散了。


    有天晚上,他在那女人家日搗到後半夜,看看天色不早了,就起身穿衣想走。


    那女人浪了半晚上,也是舒爽至極,就意猶未盡的叮囑說“真恣呀,明晚上一定再來啊,我等你。”


    三麻子應了,趁著夜色出門,因為又累又乏又困,腦子就迷糊起來,剛出了村子走了不到一裏路,卻忽然發現幾步外的地方立著一麵青磚飛簷的高牆。


    麻子暈了,這不對呀,自己夜夜走這條路,來的時候還沒,這咋眨眼就有了?難道走錯方向了?


    他心裏嘀咕著,便又迴頭想找個地方繞過去。


    可剛走了幾步,竟發現來路也出現了一麵高牆,而且四周都是,似一個大院子,把他團團圍了起來。


    這特娘的是咋迴事?麻子想不明白,但好在他膽大,見走不出去,索性就地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早,睜眼一看,周邊啥也沒有了,還是他偷情經常走的那條小道。


    後來聽老一輩人說,這叫“擋”。


    晚上若遇到這種情況,別急,也別怕,坐下來埋頭清醒一下,再抬頭看就沒有了。


    麻子說的這種情況我也曾聽老一輩人說過,所以也就信。


    此次後,我們在趕往泰山的三天兩夜裏,一直再沒遇到啥大的怪異隻事,隻是那頭牛被一夥偽軍搶去了。


    在泰山腳下的一個小店裏住了一宿,我也親自上到山頂的玉皇廟和岱廟等裏麵去探尋打聽了,沒發現有黃福貴父子的蹤影。


    迴來告訴了三麻子,他歎了口氣說又白跑了一趟。


    我趁機說起德縣,麻子也不好執拗,就勉強同意去那兒看看小鵝,順便打聽下“大花瓶”及龍種的消息,但警告我不許感情用事,我也應了。


    農曆七月初二,我們正式踏上了去德縣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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