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屋裏傳來二賴子的聲音:“五嬸子,三塊就很可以的了,一般人都給不出這個數。”


    我靠,五嬸子?二賴子都四十多歲了,他五嬸子起碼六十多了吧,這個歲數也不嫌棄?還要那麽多嫖資?這女人也忒狠了吧。


    我正替二賴子忿忿不平著,又聽那女人道:“不行,說了五塊就五塊,少一分我立馬走,不跟你叨叨了,個大男人的,咋這麽小氣呢。”


    暈啊,聽那女的聲音,起碼七十歲開外了,還要五塊?一頭大黃牛的價格了,靠,二賴子也傻比,三毛都是天價了,還要給那老女人三塊,腦袋被驢踢了吧?看他平時千精神百伶俐的,咋連市場價都不知道呢,還三塊,就是拿一塊錢去鎮子上,也是開著樂,且有吃有喝。


    當然,我昨晚那種情況不算,誰讓我碰上酒鬼又陷進魔窟裏呢,就是這麽個倒黴法,我也隻花了兩塊錢啊。


    唉,二賴子呀,二賴子,你這家夥之所以打光棍,絕不是偶然的,主要是智商不行,比我差遠了。


    我暗自譏諷著二賴子,想等這對狗男女在屋裏準備要成交的時候,突然闖進去攪局,替二賴子要迴來錢。


    太特麽欺負人了,老光棍也不容易啊,就是這三塊錢,也是他哭嚎磕頭挖墳掙得,不但哭啞了嗓子,還差點磕出腦震蕩來,容易嗎?若一眨眼被這老女人拿去,真是太不值了。


    雙方僵持了一會,那老女人又開口了:“我跟你說,賴子,五塊錢娶個大閨女,你還覺得委屈的慌?我也是看在咱本村的份上,要不我可不給你說這門親。”


    我靠,弄了半天,那老女人是個媒婆呀,來給二賴子說媒的,我差點冒失了。


    二賴子接道:“五嬸子,這我知道,可我真拿不出五塊錢呀,再說,那女的……”


    “那姑娘咋了,雖然是個癱子,撒尿也得人把著,可人家會做針線活,也能生孩子,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年齡也還小,不到三十,你個快五十的老光棍了,還想咋的,美得你。說,中不中,不中我再去下一家,別人還盼著呢。”


    媒婆說的很硬,那口氣,像斥個孩子。


    二賴子終於扛不住了,忙道:“那好,五嬸子,我先給你這三塊,算是訂金,等過兩天我再把東家借點,湊齊數給你,你放心,酬謝你的那三尺布和兩個大餑餑,一個肥豬頭,一定不會少,到時成親那天一塊給你。”


    那女人高興了,笑道:“好,二侄子,那就這麽定了,等今年秋天,老嬸子來喝你的喜酒,明天給我生個大孫子,嘻嘻。”


    我娘,就這麽定了?在聽到銀元叮當響的時候,知道老媒婆快出來了。


    我忙退到屋門口,故意咳嗽了聲,衝屋裏喊道:“二叔,在家嗎?”


    屋裏傳來一陣悉悉索索聲,可能是媒婆藏錢吧,緊接著,二賴子問道:“誰?”


    “我,大個子。”


    我說著,推門剛要進屋,二賴子卻搶先跑出來,堵在了門口:“咋了,大個子,有啥事?”


    看來他是不想讓我進去,我隻好道:“東家三爺讓我來告訴你,讓你趕緊去把順子、憨子他們幾個一塊叫著,去東家那裏,有急事。”


    二賴子一聽,看著我,眨眨眼,疑惑地道:“東家三爺是讓你小子去找人吧,我知道了,一會就去,其他人你自己去叫吧,娘的,你這點小心眼我還看不出來?想省事,沒門!”


    他罵咧咧地剛要掩門,我嗬道:“你真不去嗎?”


    二賴子一愣,看看我,道:“東家三爺讓你去找,憑啥我去?”


    我點了點頭:“好,你不去就算了,咱三爺還說你聽話,勤快,準備額外再獎勵些錢呢,沒想到……”


    我這一句,把二賴子忽悠昏了,他眼睛一瞪:“真事咋的,大個子,三爺真這麽說過?”


    我一撇嘴道:“不信拉到,我找人去了。”


    說著轉身就走,二賴子急了,忙吆喝著追出來攔住我:“別別,我去,我這就去,剛才叔是跟你開玩笑呢,其實這點小事也用不著三爺出口,我麻溜地順帶著就辦了。”


    我見二賴子上鉤了,心裏竊喜,就點頭道:“那好,我迴去了,你快點,三爺等著呢。”


    說完就向幾步外正在低頭啃草的那頭毛驢走去。


    二賴子非常驚訝地問道:“你是騎著驢來的?”


    “是啊,我腳磕破了,不敢走路。”我說著,抓起驢脖子上的韁繩,爬到了驢背上。


    二賴子突然猛地一跺腳,叫道:“等會我跟東家三爺說說,讓他老人家趕緊把驢賣了,又吃草又吃糧食的,太浪費,以後驢幹的活,我們都包了。你小子也是個二五,這點事都不會替東家三爺考慮?廢物!”


    二賴子罵罵咧咧地急急迴了屋,我也趕緊打驢迴了家。


    客廳裏,“活閻王”和那個暗娼的屍體仍瞪眼張嘴,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我驚悸地繞過他們,進了裏屋.


    見三麻子滿頭大汗地跪在炕上,正摁著狗剩家的肚子用力按捏呢,而狗剩家的似乎已昏死過去,躺在那兒緊閉著眼一動不動。


    令我驚詫地是,她眉心紮著一根銀針,鼻孔下抹了一些朱砂。紅紅的,像仁丹胡子,既詭異又可笑。


    “三爺,我嬸子咋的了?她不會死吧?”我小心地問道。


    三麻子轉頭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汗,道:“她死不了,但咱爺倆特麽快要死了。”


    啥,啥?我吃驚地瞪眼看著他:“三爺,你可別瞎說哈,咱這不都好好的嗎,難道活閻王他們還要詐?”


    我說著,迴頭驚悸地望了眼客廳。


    三麻子嗬嗬笑道:“老子怕過死人嗎?告訴你,是活人要殺咱了。”


    我娘,這大白天的,這老家夥不會在說胡話吧。活人?長工們不會殺我們,村民也不會殺我們,那附近還有誰?再說我們也沒得罪啥人物呀。


    我仔細瞅瞅三麻子的臉色,見他表情輕鬆,有說有笑的,也不像死到臨頭的罪犯啊。這小子肯定是在嚇唬我。


    不過,從以往他跟我說的話裏,似乎從沒忽悠過我,當然,“童子雞”事件除外。


    算了,先別考慮這些了,反正他也不會等死,到時該咋辦,他應該有主意了,要不也不會這麽樂觀。


    三麻子揉完了狗剩家的肚子,讓我拉了張炕席鋪到院子裏,又指示我把狗剩家的抱到院子裏的席子上暴曬。


    我很奇怪,問他,他隻說你不懂,以後再解釋。我也不敢再問。


    不一會兒,二賴子他們大汗淋漓地唿哧著跑了進來。一眼看見狗剩家的躺在那兒,皆嚇了一跳,連嚷“咋的了,咋的了?”,紛紛圍上來看。


    三麻子罵道:“這個賤女人,剛從家裏過來準備去灶房做飯,忽然望見我屋裏有倆死屍,就嚇死過去了,唉,特麽女人就是不中用,我也不明白我二哥咋就雇傭她了,害的老子也跟著擔心。明天不用她了,再另找個!”


    我一聽更糊塗了,死麻子這是搞的哪一出?他咋這麽說呢?難道他要趁機把狗剩家的一腳踢了?


    這,絕對不行,起碼我不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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