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力是極強的。一個星期後,家英可以自己下地活動了。半個月後,家英可以上外麵了。思文和汪群一左一右攙扶著家英到外麵花園的涼亭上,觀賞著涼亭前水池中的荷花和一群群的紅色鯉魚。家英坐在涼亭的石凳上,看著自己的親人,眼淚汪汪,他要把自己的一切向哥哥嫂嫂傾訴。

    “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把事情全部告訴了我——

    在那漆黑的夜,我和你爸趟過齊腰深的河水,在一陣駭人的狗吠聲中,急促地打開自家的門。我著急地劃著火柴,點亮了窗台上的煤油燈。然後,接過你爸一直捧在懷裏的用夾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嬰兒,那就是你啊!我揭開蒙著頭的紅布,親了親你的小臉,把你輕輕地放在炕上。我打開被子,你咧了咧小嘴,小手抓撓了幾下,發出輕輕地叫聲。我又捧起你,“啊,我的女兒呀,不哭啊,到家了啊,這就是你的家啊——”

    “這小的孩子看你咋養活,不讓你要,你偏要。”你爸脫下濕漉漉的衣服哀怨地說。

    “那有啥法,怨誰?你有那能耐自己生個!”我低低的聲音埋怨著你爸。

    你爸沒有做聲,這對於他來說簡直比揪心還難受。可是沒法子啊,你爸在一次意外中喪失了生育能力,這是他無可奈何的事。他換上幹衣服,接過我懷裏的你。

    我趕緊換好衣服,忙上外屋,刷好了鍋,為你做了一碗苞米麵糊糊。我把糊糊盛在碗裏,用嘴吹了又吹,然後拿過羹匙,舀了一點兒,用嘴吹著、舔著,試著糊糊的溫度,“吃吧,啊!女兒,吃飽了好快點長,啊——”

    你也好像明白話似地,張開小嘴,糊糊被抿在了嘴裏,你的小嘴蠕動著,糊糊下了肚。

    “她爸,你看,吃了啊,她能吃這糊糊就不怕,就能養活!”我那個高興啊!

    “光吃這玩意兒就能行啊,真是的!”你爸說。

    “她爸,你看這孩子多俊那,白白淨淨的,這鼻梁多高啊、眼睛也不小。”我舀了匙糊糊,送到你的嘴裏。你的眼睛滴溜溜轉著,小腿一蹬一蹬。你爸也把臉湊了過來,端詳著你。

    “唉,這孩子也夠可憐的,剛生下沒幾天媽就沒了,我們好好養她,不也像自己的一樣啊!”我看著你爸說。

    “明個村裏人還不都知道啊,那還能瞞得住?”你爸扭過了看你的臉。

    “那咋整啊,孩子長大了知道自己不是俺倆親生的,對咱倆不好咋辦,不白養活了啊!”我真有點擔心。

    沉默,你爸望著房笆上飄飄搖搖的灰吊,拿不出主意。

    “哎,我有法子了!”我看了一眼你爸。

    “啥法?快說!”你爸直愣愣地瞅著我。

    “上我姐那旮去”。

    “啊?去白城子啊,人生地不熟的,再說了,我爸媽都在這邊,好容易分到點地,我也舍不得呀!”。

    “看你這傻玩意兒!還能總在那啊,過兩年就迴來,就說是在那邊生的她,別人還能說啥?”

    “可也是,那趕早不趕晚,明早就走。”

    “你快去告訴一下你爸媽,讓他們給種種地,照看下房子,咱倆天不亮就走。”

    “好。”你爸爽快地答應著。……

    我們到了白城子,在你姨父的幫助下,買了奶粉,還有奶瓶。啊,你可太能吃了,一代奶粉沒幾天就給吃光了。你姨父在區裏幹事兒,虧他了,托人這買一袋兒那買一袋兒,就這麽著,等你能吃東西了,就跟著吃大人吃的東西。那時候難啊,特別是你爸,給人家做零工,一天掙不了幾個錢,都給你買奶粉子啦!看你漸漸長大,我們高興啊,我們的努力總算沒白費,總算把你給養活啦!

    你爸總想著老家,鬧著要迴去,另外到那邊去也隻是為了掩人耳目,並不打算常待,所以你四歲那年,我們離開你姨媽那迴了老家,以後的事兒你就知道了。

    那天,你從學校迴來問我們是不是親生的,我的心就被揪了起來,孩兒呀,別怪媽媽、爸爸,我們不敢讓你們相認啊,那時我們還年輕,你還小,真要是離開我們找你的親爹,我們可咋活呀!

    媽媽讓我從櫃櫥的夾縫中拿出一個小布包。這個小布包我從來沒見過,媽媽也從來沒拿出來過。媽媽讓我一層層地把布包打開,一個褪了色的紅布展現在眼前。媽媽顫抖著手摸著紅布上的墨字,思英,一九五零年農曆二月十九生。

    “這是你親生父親寫的,女兒啊,現在你拿著它去認吧,要認你妹妹的那個小夥子就是你的親哥哥啊!”

    “不,媽,您就是我的親媽,啊——啊——”我趴在媽的身上大聲地哭了起來。……

    母親在告訴我身世後的不多日子便帶著對她這個養女的無限眷戀與世長辭了。

    思文和汪群含淚聽了這令人辛酸的故事,不禁對家英的養母的無限敬仰和懷念。

    “家英,感謝你爸媽把你當做親生女兒,你能迴到哥哥身邊,他老人家應該含笑九泉了。”思文無限感慨地說。

    “那後來你家怎又搬迴白城子了呢?”汪群不解地問。說來話長啊,都是我的命啊!家英又向哥哥、嫂嫂講訴了令他們解不開的疑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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