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既已授首,李均塵正欲前往那妖屍處一觀,忽然察覺通神山山神符篆有異動,傳來警訊,他觀符中場景,眉頭一皺。


    隻見那神符之中,地數紊亂,此前那處神力濁氣轉化之陣,如今牽連地脈,將要崩斷脊勢,沉落群山,屆時地氣反噬,周遭生靈俱曆死劫,李均塵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他輕哼一聲,豈容那幕後之人算計,將通神山山神符遙遙祭出,輔以大法力鎮壓在陣眼處,當即壓定地脈,平息暴亂。


    李均塵催動太虛天眼,以星天鬥數之法推演幕後之人,那通山妖王之死也有蹊蹺,隻怕另有文章,他猜測或與與隱仙道有關。


    陸機此刻正在亂軍一處營寨中修煉靜功,忽然間感覺心神不寧,一股氣機在遙遙鎖定他,他當即大驚,知道是有高人在推演,急忙以隱仙道秘術遮掩己身。


    李均塵捕捉得那人一縷氣機,唿出一道至精至純的炁劍,引此劍勾連這氣機,繞指驅使,出聲道:“去!”


    陸機將自身氣全部收攏蟄伏,一動不動,麵色青白,宛若僵屍,忽然間他仿佛感覺一縷眸光掠過,這眸光威嚴正道,冷漠無情,讓他遍體生寒,心驚肉跳。


    “不好!”陸機大叫一聲。


    隨著那眸光掠過,一道紫青之氣不知從何方而來,衝入營寨之中,繞著陸機脖子轉了一圈,當即讓他人首分離,身死當場,而隨著陸機氣息消逝,那紫青劍氣也消散在天地之中。


    約過了半響,那屍身無風自燃,化作飛灰,陸機又從另一處隱秘地點醒轉,臉色慘白,氣息虛浮。


    那殺他的劍氣讓他深感熟悉,想起李均塵的劍道,驚懼間亦有懊惱,竟然被同一人斬殺兩次,他發誓日後必報此仇,但如今還需忍辱負重,小心行事。


    替死之術並非無解,陸機耗費了千辛萬苦才練成此術,隻能替死三次,平日裏他小心謹慎,行貴己存生之道,如今卻被同一人斬去兩條性命,此恨不可不謂深。


    好在隨著他一命被斬去,此前被李均塵捕捉的氣數也消失不見,讓人以為已經將他斬殺,算是暫時安全了。


    隨著通山大王身死,妖禍不日將被平息,到時兵亂隻怕獨木難支,陸機心中謀算,卻需早慮金蟬脫殼之計了,也不知他布置的崩山大陣,有無掩殺星雲門掌教,若是地數爆發,應當能使其傷勢不小。


    “這通山妖王也真是個異類,本是異豕血統,因誤食龍鱗草,才得了龍種機緣,算是福緣不淺。”田道非看著那小山似的豬龍屍身,嘖嘖稱奇。


    真龍之血,濺落大地,其中精粹部分,掩埋地下,與地氣結合,機緣之下可誕生奇草,名為龍鱗草,食之可得真龍血統。


    “可惜。這通山妖王遭人暗算,自爆妖丹,一身精血損毀大半,不然一身龍血精華,也算頗為難得。”李均塵安撫著焦躁不安的玄瓏,緩緩說道。


    這屍身上的龍威對蛇類有天然壓製,讓玄瓏驚疑遊走。


    “此間事了,通神山也當能休停安穩了。我剛才前去那隱仙道秘府,隻捉得幾條泥鰍棄子,可見其早有預料。”


    田道非往那隱仙道山門一行,門中隻有一些低輩弟子,核心人物早已轉移,不知所蹤。


    通神山的妖魔之氣緩緩消退,一道晨光射入這此前妖魔霧氣籠罩的深山,頓時春光和煦,萬物發生。


    “這豬龍屍中殘餘精血便由你取去了吧,我看你那小蛇倒有幾分天資。”田道非說道。


    李均塵摸了摸玄瓏腦袋,笑道:“卻是他的機緣了。”


    兩人隨即迴轉星雲門,而那山神符篆仍被留於此間鎮壓地脈,待日後或有機緣巧合、福德深厚之人,能夠得以稱神。


    而在青州另一處,數千盜匪所占據的城池已經被官軍團團圍困。


    這官軍主將深諳用兵之道,排兵老練,緩緩合圍,將這數千賊寇圍困在此孤城當中。


    “大哥,如今城中糧草將盡,四麵楚歌,為之奈何?”一賊將神色焦慮,向為首之人問道。


    “唉,悔不聽聖師調度,貿然取了此城,方才招此災禍啊。”那賊首歎息道,他被城中財寶美人迷惑,本欲劫掠一番便走,如今卻被圍困於城中。


    “屆時突圍,讓那些流民衝在前麵,我們伺機衝陣。”賊首吩咐道。


    “大哥,那老頑固不肯為我們向官軍說情。”一來人稟道。


    “哼,我倒要看看,他有多硬的骨氣。”賊首健步走出府門。


    一深宅大院之中,亂軍四列,殺氣騰騰,宅中婦孺皆被擒下,捆壓跪伏,唯有一滿麵白須的老者,坐於場中,臨危不亂,氣度恢弘。


    此人名為周遠邦,今年已經八十有七,曾入朝為官,做到禮部主事,深研經學,後外調一方,勤政安民,在青州素有人望。


    那賊軍欲以此人為質,與城外官軍談判,拖得一時三刻。


    “老先生當真不願意為我們說話?”一文士苦口勸道。


    “爾等蟑鼠之輩,也配讓老夫求情?待朝廷大軍入城,必教爾等死無葬身之地。”那老者態度強硬,神色充滿厭惡與不屑。


    “混賬,我先屠你這老匹夫全家。”那賊首氣不過,拔刀出鞘,當即血濺廳堂。


    這場中頓時充滿哀嚎痛苦之音,又有求饒哭訴之語,婦孺老幼那賊首一個沒放過,全部殺盡。


    老者望著滿堂血色,神情中隱有深痛,但仍端坐得筆直,眼神冷峻,不發一言。


    其突然猛地站起,大聲嗬斥,“爾等並作妖孽,饕餮放橫,傷化虐民,必遭青史唾棄,萬民惡恨,天地共遣之!”


    一時間竟然隱有一股氣數發生,天地變色,晴天霹靂。


    那賊人先被嚇了一跳,隨後惱羞成怒,一刀劈了這老者,方才解氣。


    這老者倒下的一刻,其嘴角微揚,他在臨死一刻竟然真的體會到了聖人經學上所言“浩然之氣”。


    那一種正氣充盈之感讓人精神仿佛置於九天之上,心放光明,不懼生死,可謂“朝聞道,夕死可矣”。


    其也深有欠愧,隻是對不住自己幾代兒孫了。


    但他向來以聖人之道治家,若秉承正道,自能泰然赴死,何必作啼哭姿態。


    隨著靈氣複蘇,天地浩然正道的氣數也緩緩迴歸,儒門亦將興起了。


    不過片刻,官軍攻入城中,賊軍被殺得丟盔棄甲,那賊首卻被手下人斬殺以求戴罪立功之身,頓時樹倒猢猻散,亂軍四麵逃竄,被一一剿殺。


    蘇思言事後聞及此事,深為遺憾,道:“我當稟奏天子,為周老先生搏一正諡。老而尚知死節,壯猶不知恩辱。天下風氣,竟至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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