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囤了很多食物,在普通的居民樓裏生存的可能性也很低。


    太陽還未升起,月光照得樓道黑慘慘的。見不得人的怪物們掩藏在暗處,伺機撲上去咬住入侵者的咽喉。


    一步一步穩穩向上,柏海的心情很好。


    他不害怕怪物,因為他也是怪物。


    暴食對他不感興趣,爆炸的肉瘤喜歡靠近有溫度的人類,而他的身體太冷。


    在末世獨自生存的這段時間,除了找淩淩七,他還掌握了許多技能,比如她曾經希望他會的“撬鎖”。


    每層樓有五戶人家,每撬開一個門,就像打開一個禮物盒。這個比喻不太恰當,但柏海的確在期待,他打開的某個盒子裏能裝著淩淩七。


    ——淩淩七。


    提起這個名字他就興奮,興奮得想要咽口水。


    把門一個個打開是非常費時的事,但此刻的柏海最不缺的東西就是時間了。


    能找到她的話,什麽都好。


    腐爛的房間;空無一物的房間;被翻過的房間;有人在裏麵自殺的房間;被關住出不來的暴食……


    沒有,沒有,沒有……


    沒有……再度撬開的房門裏,仍舊是沒有人聲。


    這個家分外的幹淨整潔,裝修也很溫馨,讓柏海不禁多看了一眼。


    或許是末世時這家人在外麵,沒有迴來就死了。


    他想著,照例走進房間逛了一圈。


    主臥有一張三人家庭藝術照被放大了,掛在相框裏。在照片中——柏海看到了淩淩七。


    女孩的輪廓和長大後的淩淩七相去不遠,隻看一眼,他就確信是她了。


    她父母的樣子很年輕,照片上的她年齡也小,可能跟他的外表的年紀差不多。


    小淩淩七紮著羊角辮,臉蛋圓圓肥肥的。眉心被人用口紅點了個點,看上去十分老實憨厚。


    被爸爸抱著放在膝蓋上,她和她的家人一樣笑得眼睛彎彎,酒窩又深又甜。


    很親近的一家人。


    柏海學著照片裏她的樣子笑起來。她確實是有魔力的,將心情分享給他的魔力。


    他沒有和她一樣的家庭,隻是看她這樣笑著,心裏也感到了忙當當的幸福。把相框拆掉,柏海用包裏的美工刀把淩淩七單獨.裁了下來,放進他胸口的口袋。


    “淩淩七姐姐。”


    柏海對著包裏的人頭練習了一遍幾年前他對她說話的那種撒嬌語調,握著小刀往次臥走去。


    “淩、淩、七、姐、姐。”


    緊咬的牙根發疼,他把刀藏在背後,放輕腳步,旋開了房間的門把。


    房間裏沒有人。少女整理好的書包被擺在課桌上。


    自然,桌上的包除了血跡外和包裏的內容外,和他背上的那個毫無二致。


    那是為第三個淩淩七準備的書包。


    “淩淩七姐姐,你躲在哪裏呢?”柏海把她的名字念得甜兮兮的,如果他的心髒如還會跳的話,此刻一定跳得飛快飛快。


    掀開床單,他彎下腰往床底探去。


    床下沒有藏人,床下塞著滿當當的書。書的封麵,都有些奇怪。


    柏海隨手抓了一本,翻開書頁稍微掃了內容幾眼。


    “嗯——啊——嗯——啊——好大——不、行了——”


    “他捏起她的小??,她感到自己的#*$,嘩嘩嘩——【此處手動打碼】”


    唔……全是不正經的書。


    這個藏書量,看來淩淩七姐姐對這個很喜歡、很感興趣。


    柏海把書放迴去,懂事地get到了一些事情。


    ——好吧,床底沒有人,那她會在哪裏呢?


    是……衣櫃嗎?


    歎了口氣,柏海往衣櫃走去。打開衣櫃,洗衣粉暖烘烘的香味撲鼻而來。


    “小學生”內衣和不成套的內褲,擺得整整齊齊。熟悉的內衣款式讓柏海感到十分親切,果然這是淩淩七的家呀。


    好開心,他就快要和她見麵了。


    “淩淩七姐姐?”柏海耐心十足地又喊了一遍。


    房間最後能躲藏的地方也找過了,他還是不願承認淩淩七不在這兒。會不會是他在撬門的時候,她正好沒帶書包地出門了?


    柏海合好衣櫃,準備去外麵找她。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小床上傳來了……平穩均勻的唿吸聲。


    竭力克製因過分激動引起的顫抖,柏海在心裏默念著那個名字,轉過了頭。


    被子鼓起了一團,那個在一瞬間出現的人睡在那裏。


    蓬鬆的頭發散在枕頭上,睡姿亂七八糟。


    她的臉被棉被遮住了一半,眉頭微微蹙著,似乎在做一個不太愉快的夢。


    ——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太久了,他等她等得太久了。


    柏海爬上她並不寬敞的床,隔著被子,他觸摸到這具長久以來活在他腦海中的身體。


    憑空消失,又憑空出現。


    怎麽會有這樣的事?


    淩、淩、七!


    比起擁抱她,他更想掐死她。


    比起笑著寒暄,他更想看她淚流滿麵地懺悔。


    柏海是這麽的恨她,卻又覺得,她要是跟自己誠心誠意地道個歉,他也能原諒她。


    ——把我丟下的這些年,你去了哪啊?


    冰涼的手從寬大的睡衣領子敞開處伸進去,溫熱的皮膚、平緩的心跳,這個人身上淡淡的香氣。


    她活著,她沒有被他害死。


    太好了。


    ——淩淩七姐姐,我好想你呀。


    柏海舒了口氣,將頭靠在了她心口。


    不尋常的寒冷侵入骨髓,裹著厚被子,雞皮疙瘩還一層層地往外冒。身上不知道壓著什麽東西,重得不得了。


    淩淩七被凍得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手?


    手?!


    手!!!


    有手貼著她的x部啊!


    “媽媽,我被鬼壓床了!!!”淩淩七尖叫出聲,嚇到連掙紮都不敢掙紮了。


    “不是鬼,是我。”


    男孩沉著聲音,強行把她的被子扒開。


    幹枯泛黃的頭發,黑白分明的眸子,薄薄的嫩紅色唇畔——是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他是誰?


    “你是……”她瞪著眼睛,思索了一會兒:“啊!你是柏海……”


    柏海在此刻已經點頭了,誰知她後麵又接了三個字。


    “小時候。”


    ——你是柏海小時候。


    柏海皺起眉頭,不知道她為什麽用這種說法。


    “白天總見到你,晚上還能夢到你,真好啊!這就是人們說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淩淩七放下戒心,湊上去摸了摸柏海的頭:“哎喲,柏海小時候真可愛,趕緊多摸兩下,嘿嘿嘿。”


    柏海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來。


    ——她口中的柏海和他不是同一個人,她根本不認識他。


    “在夢裏保持清醒的感覺好奇怪!像到了柏海的夢裏一樣。”淩淩七伸了個懶腰,吐槽的話直接脫口而出。


    “姐姐,我們玩個遊戲吧。”


    柏海笑起來,臉蛋和眼神看起來都單純無辜,像一個絕對無害的小男孩。


    “好哇。”淩淩七對小男孩最沒有抵抗力了,看他萌萌的樣子,他要天上的星星她都會努力長高摘給他。


    “把眼睛閉上。”他說。


    淩淩七順從地合上了眼。


    為什麽她感覺小柏海的語氣陰森森的呢?是錯覺吧?!


    耳邊傳來布料被撕開的聲音,聽得她有些頭皮發麻:“小柏海,你在幹嘛呀?想做手工送給我的話,我給你拿彩紙……”


    “不用,我做好了。”撕布料的聲音的確停了下來。


    男孩的聲音帶著愉快的笑意:“把雙手伸過來。”


    “要給我什麽呢?”他的要求淩淩七全部乖乖照做,她已經做好了驚喜表情的準備,不論他給什麽她都會很開……


    手腕被極大的力道抓住了,一根用幾段粗布條組成繩子迅速繞上去,將雙手勒得牢牢的。


    ——淩淩七被綁起來了。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小孩。


    他死死地壓住她的雙腿,力量大得可怕。


    “這什麽詭異的情況啊,摔!”淩淩七不忍直視地別開了臉。——天啦嚕,小柏海要對她做什麽呀?為什麽心中湧起了一丟丟好奇,嘿嘿,好好玩的夢哦。(喂


    然而事情的走向和她所期待的完全相反。


    柏海從她的包裏翻翻翻,然後掏出了……她被咬掉一部分臉的頭。


    淩淩七倒抽一口冷氣,用僵硬扭曲的表情立刻轉了幾圈自己的頭以確認它還在它該在的位置。


    “這是你嗎?”柏海指著頭問她。


    淩淩七呆呆地點點頭,又馬上搖頭。


    柏海麵無表情地拿著頭靠近她,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柏、柏海,那個!”淩淩七尷尬地出聲打斷他:“雖然現在說這個不太合適啊……但我好像聽到我媽叫我起床。我先撤了哦……”


    她的話音剛落,被他壓住的被子就空了。


    柏海迅速去抓她的手,隻抓到了打了死結的布條。


    “淩淩七!”他扯著頭發尖叫,聲音仿佛要流出血一樣悲慟。


    不敢相信,他又一次被她拋下了。


    把床板一手掀開,柏海試圖找到她離開的途徑。劇烈的翻動下,一張照片裏晃晃悠悠地掉了出來。


    柏海氣息不穩地把它撿起來。


    照片上是一個少年,他的臉看上去非常熟悉。


    而照片的背麵……


    柏海的眼神緊了緊。


    照片的背麵用鉛筆寫滿了一個名字——“柏、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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