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暗影,穿梭於黑幕之中。


    魅影輕巧如燕雀一般,生生將群山嶺上的山寨團團圍住。月華哨響,男子踏月而至,手持羽扇麵若皎月,好不風流。


    “如何?”燕韓開口。


    狹長的鳳眸掠過穹光,視線淡淡地瞟向喜氣衝天的山寨,薄涼的薄唇緊抿成一條縫,渾身散著寒氣。


    他的人,也敢娶?嗬……


    “郡主正與王岩拜堂。”下屬低聲答道。他話音落下時,空氣隱約又冷了幾度,四周更是靜悄,無人敢出一口大氣。


    這敏德郡主,也是膽大的主!


    “嗬”燕韓冷笑一聲,狹長的黑眸冷凝地盯著山寨,捏著折扇的手隱隱泛白。少頃,他道:“按計劃行事。”


    風聲蕭蕭,吹動枯葉瑟瑟發寒。


    這夜,愈發沉寂。


    ——


    窗花剪影,羅曼緋紅。


    蘇扶月身著鳳冠霞帔,手持著紅綢,蓮步緩緩朝著正廳走去。琴瑟菲菲,花瓣滿天,交織著紅綢,倒是雅致。


    王岩緊繃著身子,時不時朝著蘇扶月瞟去,咧著的嘴笑意飛揚。而後,他便是武成候的乘龍快婿,又有天仙一般的妻子投懷送暖的。


    這麽一想,王岩通體舒暢。


    恨不得,立馬就抱著蘇扶月,直接入了洞房。卻世家小姐極重禮教,他唯恐怠慢了她,隻得壓著性子陪著拜堂。


    “大哥今日大喜,小弟們敬大哥一杯薄酒,謝大哥這些年的照拂之義。”一鶴發童顏麵色純真的年輕男子笑說道。


    蘇扶月粗粗掃了眼,杏眸微愕。竟是毒公子,曲長言。


    此人殺父殺師,行事皆隨心而定,手段毒辣性情乖張。這群山嶺,還真是一處有趣之地。


    王岩大笑,“小弟客氣了!”


    話落,他端起那一杯酒,豪爽飲盡杯中酒。隨性地將手中碗摔在地上,豪氣雲天道:“好酒!”


    曲長言意味深長地瞥了眼王岩,謙遜拱手,笑言:“給兄長的踐行酒,自是要頂頂好的才行。”


    “好……”王岩笑意乍止,“踐行酒?我並未要出遠門,踐什麽……行?”


    王岩話音剛落,一口黑血噴湧而出,他狼狽地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著笑意炎炎的曲長言。


    厲嗬道:“你做了什麽!”


    毒藥入口,瞬間侵襲五髒六腑,使得他渾身如被萬蟲啃食一般。王岩的臉上青筋暴跳,使得本就粗狂的臉,顯露的格外扭曲不堪。


    他一手抓著地,赤紅著雙眼,指著曲長言怒吼:“爾敢!”


    “有何不敢?!”曲長言一腳踩在王岩胸口,腳下微震使得王岩又吐了口黑血,瞬間眼前發昏。


    曲長言笑容邪佞,目光陰鷙:“認你做大哥,於我而言不過是傀儡一個,卻不想你太過將自己當人。


    肖想武成候之女,憑你也配?”


    蘇扶月嘴角微抽,恰逢狂風亂作,吹起了麵前頭紗。一張俏麗容顏,露在眾人的視線之中,令人倒抽了一口氣。


    素裝時,蘇扶月便已然美得脫俗,更何況這盛裝之下,恍若天仙。此時,她立在廳堂內珠光璀璨,卻不及她耀人眼球。


    曲長言舔了舔舌尖,朝著蘇扶月露出無害地模樣,笑容邪肆:“小娘子,生的可真美。”


    然,曲長言性子陰沉,笑起時也如同毒蠍一般,令人不寒而粟。


    王岩不可置信,目瞪口呆地盯著曲長言,萬萬沒想到自己聰明一世,卻也被人當成了活靶子。


    當場大怒,一口血噴湧而出,徹底倒地不起長辭人世。


    “嗤,真沒用。”曲長言瞥了眼已然僵死的王岩,而後看向蘇扶月。


    眼神中已然多了幾分興趣以及打量,自然惹來了其他覬覦蘇扶月的兄弟不滿。上前想要“教育”一二……


    卻不想,眾人身子一歪,氣虛懨懨地倒在地上。不由將視線落在曲長言身上,破口怒罵道:“曲長言,你居然下毒!”


    山寨之中,隻有曲長言用毒極高,故而眾人理所當然的以為,這便是曲長言動手腳。


    “嗬”曲長言蹙眉,淡淡地冷嘲了一聲,“我曲長言從不下軟骨散,我若下毒必是無藥可救之毒。”


    這群廢物!沒腦子的東西。


    “不是你是誰!這裏除了你會用毒,還有誰會!”眾人叫囂道。


    曲長言下意識反駁,而後低頭一根銀針正插在他胸口之處,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靜立在側的蘇扶月:


    “你會武!”


    蘇扶月彎唇:“武成候是本郡主的父親,本郡主會武很奇怪?”她撫了撫袖口,笑靨如花:“說來還得謝謝你。”


    若不是他除了王岩,她怕是還得與王岩再兜一兜圈子,誰成想曲長言一記猛料下去,竟然送他歸西。


    這事兒,確實稱歎。


    “你!”曲長言磨牙。猩紅著眸子,死死地盯著蘇扶月,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蘇扶月斜睨了眼他,素手摘下鳳冠三千青絲如瀑一般,潑灑而下芳香沁鼻。曲長言微愣,後身子微僵,不可置信地盯著她:“你……”


    “美人有毒,你不知?”蘇扶月迴眸淺笑,妖冶惑人。硬生生將曲長言,氣昏了過去。


    “小姐,侯爺的人已在外麵。”靜心輕盈從門外飛落,停在蘇扶月的身側,對著她開口說道。


    在坐的二當家聽聞,陰鷙地盯著蘇扶月:“你假意服從,便是為了滅我群山嶺眾人?!毒婦!寨主待你不薄!”


    “不薄?”


    蘇扶月迴眸:“天家賜婚,你們說搶便搶,你真以為皇帝奈何不了你們?還是說,奈何不了你們身後之人?”蘇扶月步步逼近,眸光淩厲,“再看看你們這群兄弟,哪一個是好相處的?你謀劃無非是拉我父下水,我豈能於爾同流合汙。”


    二當家攥緊座椅,目光深沉。


    蘇扶月嗤笑一聲,手中紅蓋頭蓋在王岩臉上,飛身而去。一鞭劈開了山寨的虎門,氣震山河。


    寨中眾人微張口,心頭不由凝聚出一個共同的念頭,還好沒娶蘇扶月,這簡直……不是女人!


    蘇扶月自是不知,她此時已然立在山寨門前。站在高處,居高臨下地睥睨著燕韓,開口道:“人已中軟骨散。”


    燕韓望著山門前,一身鮮紅嫁衣,朱顏絕麗的女子,心口猛地跳動。


    薄唇微勾:“軟軟辛苦了。”


    “……”蘇扶月麵頰微紅,拂袖離去。


    卻是不知,她離去後燕韓的臉色驟然深沉,而落在他手中的群山嶺眾人,更是經曆了慘不忍睹地刑法。


    燕韓不提,旁人自是更不敢說。再加之,宮中皇後傳信急招,燕韓等人快馬加鞭趕迴皇城,武成候也是歸心似箭。


    故而,一行人馬結伴而行,趕了小半月到了皇城,恰好趕上了花燈會。


    花燈會上,各式花燈形狀不一,做工精巧絕倫,美不勝收。


    蘇扶月提著一盞兔子燈,漫無目的地朝著人潮方向走去。適才,她與靜心一同出府,卻不想人潮擁擠令她二人走散,故而隻剩她一人。


    “姐姐,買花嗎?”一束包裝完好的雛菊落在蘇扶月眼前,她為垂下視線,恰好對上小姑娘的臉上。


    小姑娘長得眉清目秀,一張小臉圓潤潤的如同畫上的年娃娃,格外討喜。她看著她手中挎著的籃子,微頷首:“給。”


    她接過了花,便將銀子遞了過去,正欲離去卻被小姑娘扯住了衣角。


    小姑娘彎著眉眼:“姐姐,傳說姐姐上了姻緣橋,對麵迎上的第一個人,就是姐姐未來的夫君呦。”


    說完,小姑娘提著花籃跑了。


    看著那姑娘雀躍的身影,蘇扶月看向了近在眼前的橋,她垂首複雜地看了看手中的雛菊,而後勾唇一笑。


    就當消遣,湊個熱鬧。


    而後,她上了橋。卻不知那小姑娘跑走後,對著對麵一人招了招手,便有一白月色聲音走上了橋麵。


    “也不知道,靜心那丫頭現在在哪兒……”蘇扶月低喃一聲,垂著頭看著手中的兔子燈,踏上了橋頂的最後一格。


    一道磁性清朗的聲音,在耳側響起:“傳聞在橋上相遇,便是命中注定,不知軟軟對孤可還滿意?”


    燕韓端著笑,狹長的黑眸中閃著狡猾的光芒,卻在蘇扶月抬眸時盡數消散,星星點點如群星璀璨,奪目耀眼。


    蘇扶月嘴角抽搐:“不滿意,你又能如何?”她大抵猜到,剛才那小姑娘是燕韓授意,她撇了撇嘴:“沒想到,堂堂太子也會這般無趣。”


    “為軟軟布局,便算不得無趣。”燕韓毫無被戳穿的窘迫,反而坦然上前,執起蘇扶月的手,笑意宴宴。


    蘇扶月有些躲閃,也不知何時起,燕韓眼中的視線越發炙熱。這份熱情好似要將她燃燒了一般,不免覺得有幾分窒息。


    “這簪子,果真適合軟軟。”燕韓將一支白玉簪插入蘇扶月的發間,眸中笑意漸深。卻見她想要拔下簪子,唇角微抿捏住她的下顎,視線望進蘇扶月的眼底:


    “軟軟,孤願給你世間最好的,也隻會給你世間最好的,你可懂?”


    他從前對婚姻毫無期待,可如今卻覺得,若是眼前之人,試試無妨。


    甚至,多了幾分期待。


    蘇扶月聞言,窒息:“太子……”


    “噓”燕韓抵住蘇扶月的唇角,勾了抹溫柔的笑:“叫我,文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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