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臻,你說的是真的嗎?”白王氏依然不敢相信。


    顏文臻笑了笑,沒說話。卻轉身走到門口打開門吩咐守在外邊的許氏:“奶娘,東西呢?”


    許氏進門來卻不理會白王氏直接進了裏間,沒多會兒的工夫取出一個紅紙包來交給顏文臻,顏文臻把紅紙包打開,裏麵是一張紅帖子,這是婚貼,也就是婚書,上麵有白少瑜和顏文臻二人的生辰八字,以及雙方家長同意二人喜結連理的字樣,還有白葉兩家長輩的名諱以及中間媒人的名諱。


    顏文臻把這婚書給白王氏看了看,然後手指輕輕一扯,撕成兩半,然後再疊在一起,繼續撕,一直把婚書撕得粉粉碎,隨手丟進手邊燃著香的銅爐裏。


    看著那忽然冒起來的一團煙霧,白王氏這才反應過來顏文臻是真的主動毀了婚書,遂忽的一下站起來,歎道:“你這孩子……你這……你怎麽能這樣呢!我話還沒說完呢!我不是這個意思。”


    “伯母,我現在唯一能為少瑜哥做的,也隻有這件事了。”顏文臻淡然笑道,“伯母不必介懷,如果少瑜哥要怪的話,幾讓他怪我好了。是我背信棄義,悔棄了婚約。跟任何人都不沒關係。”


    “這……”白王氏被顏文臻的話震驚。


    顏文臻不等白王氏說什麽,又繼續說道:“我正在找房子,伯母放心,我會盡快從這裏搬出去。”


    “不,不不……不要搬出去。”白王氏已經語無倫次了,她上前去握住顏文臻的手,小心的笑著,“這宅子從今天起就是你的了,房契我迴頭叫人給你送來。你可不能搬出去!你就算不做我的兒媳婦,也還是我的閨女。你從小在伯母跟前長大,我是什麽樣的人小臻你也知道,你千萬莫再讓伯母心疼了。”白王氏說著,把顏文臻摟進懷裏。


    顏文臻沒再說什麽,隻是任憑白王氏抱著自己又感慨又埋怨的說了好些話,至於她說什麽,顏文臻完全沒聽心裏去,隻等她說完便恭敬地把人送走了。


    許氏氣得不行,火冒三丈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個院子,但她又怕顏文臻心裏難過,還要忍著心裏的怒氣勸顏文臻:“姑娘,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也強留不住。你那麽好,就算沒了白家的大爺,也會有更好的歸宿。”


    顏文臻側身靠在許氏的懷裏,一邊默默地流淚,一邊哽咽道:“奶娘,謝謝你。我沒事,我早就想開了。”


    “傻孩子!”許氏再也忍不住,抱著顏文臻嗚嗚的哭了起來。


    ……


    白王氏說話倒也算話,天黑的時候白順家的便把這院子的房契給顏文臻送了過來,顏文臻什麽也沒說,隻叫許氏收下,又客客氣氣的把白順家的送出去。


    許氏當晚服侍顏文臻睡下才迴來算賬,許西忱父子則黑著臉坐在那裏生悶氣。許呈鶴不知想到了什麽,終於忍不住,生氣的拍桌子著桌子嚷道:“真是欺人太甚了!這是看咱們顏家沒人了吧!”


    “閉嘴!”許西忱怒叱道。


    “許他們做的出來,還不許我說了!”許呈鶴不服氣的梗著脖子。


    “你有更好的辦法嗎?難道要姑娘看著白家也變成我們現在這個樣子?!”許西忱憤憤的罵兒子,“你個愚蠢的東西!當心管住你的那張嘴!不許給老子到處胡說八道去!”


    “知道了!”許呈鶴委屈的哼道。


    許氏煩躁的拍拍桌子,衝著那邊的爺倆說道:“你們兩個有在這裏吵架的功夫兒,還不如好好想想哪裏還有房子或者鋪麵賣的?姑娘的意思,肯定是不想繼續在這裏住下去了。”


    “為什麽不住?那房契不是已經拿來了嗎?這房子以後就是姑娘的了。”許西忱的問。


    “就是啊,那邊的廚房已經收拾的越來越順手了,若是搬家,至少有一個月沒辦法開張,這得損失多少銀子啊?”許呈鶴也不解的看著他娘。


    “姑娘的心思你們還不知道?她是不想跟白家有什麽牽扯了。”許氏說著,又搖頭歎了口氣。


    “要我說,小臻就是傻了。”許呈鶴無奈的搖頭,“想當初他們白家用咱們顏家大筆的銀子時,可沒這麽不好意思。哦,怎麽現在我們落難了,他們不但退婚,還……還要逼著咱們去為了他們家的生意給姓邵的當奴才去啊?!”


    “好了,少說兩句吧!”許氏煩躁的敲了敲桌子,“我說你們一定要記得再去找房子。姑娘說了會盡早辦出去。”


    “知道了。”許呈鶴無力的點了點頭。


    “這房子是真的不好找啊!”許西忱也煩躁的很。


    許氏自然也不想折騰,無奈的歎道;“那也得找,姑娘的心裏難過的要死,我們現在都盡量順著她的心思吧。”


    “行吧,我明兒再跟他們兩個商議一下。”


    “早知道這樣,我們就該讓老爺子在外邊多買兩處外宅了。”許呈鶴嘟囔道。


    “馬後炮!有個屁用啊?”許西忱生氣的罵道。


    “好好,馬後炮,我不放了,我睡覺去了。”許呈鶴無奈的舉起手,起身朝著他老子娘欠了欠身,轉身出去了。


    找院子,買鋪麵這樣的事情,真的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尤其是顏文臻現在的這個處境。所以家和齋依然還在原處開張,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生意不能說不幹就不幹。隻是顏文臻再也沒辦法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廚房裏。


    邵駿璁因為西南軍餉的事情有陣子沒來家和齋,而韓鈞則因為那天一不小心給白少瑜搭錯了橋,也有好幾天都不好意思來家和齋。


    邵駿璁終於發現食不知味的時候,一晃十來天過去。


    從皇宮裏迴來的路上,邵駿璁一想到家裏的那些飯菜便覺得膩煩,遂對身旁的兩個親隨說道:“你們先迴去吧,我逛逛再迴。”


    “大少爺,你身邊好歹要留個人跟著吧?”親隨欠身說道。


    “這裏是京城,又不是敵營,還要什麽人跟著?”邵駿璁冷冷的擺了擺手,示意所有的人都滾蛋,爺心裏不高興要一個人走走。


    親隨都不敢多說,躬身看著邵小將軍百無聊賴的牽過一匹馬,抬腳認鐙上馬疾馳而去。


    因為心裏想著好吃的,所以邵駿璁不知不覺就到了家和齋的門口。


    下馬上前叩門,開門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小廝,小廝顯然並不認識邵駿璁,但看這位的打扮也知道是清貴之人,忙躬身行禮:“這位爺請了,您可有預定位子?”


    “沒有。”邵駿璁皺眉道,心想來吃個飯罷了,還要預定位子?


    “哎呦,那顆真是對不住,我們今兒的座位都定出去了,您這……”小童歉然的躬身,陪著一臉和氣的笑。


    邵駿璁皺了皺眉頭,妥協道:“我就一個人,你隨便給我安排個什麽地方都好。”


    “唉,這……”小童還想說什麽,邵駿璁已經一把推開他走了進去。


    “這位爺……這位爺!”小童匆匆的追上去,陪著小心說道:“您沒定位子的話,請先隨小的來這邊等一下好嗎?小的要去請示一下我們掌櫃的,您可別為難小的呀。”


    邵駿璁自然不屑為難一個打雜的小廝,於是點了點頭隨小廝進了一個小月洞門,在一個看似小花園的院落裏,小童從肩上拿了一塊雪白的手巾擦了擦石凳,歉然道:“這位爺,您先請坐,小的先給您上茶。”


    “去吧。”邵駿璁隨便打量了一下周圍的花花草草,覺得這院子雖然小,不過倒也雅致。此時已經進入夏天,不再是姹紫嫣紅的季節,為有頭頂上翠雲如蓋遮住了火熱的日頭,清風吹過,絲絲涼爽,讓人不由得心神寧靜。


    小童匆匆下去,匆匆端上一壺薄荷茶來,再次欠身匆匆退下。


    廚房裏的顏文臻已經知道又來了一位沒預定位子的客人,而且那人看上去還很不好惹的樣子,便揉著眉心想了想,吩咐豆蔻:“去把人請到後院那個小涼亭子裏去坐吧。”


    “那可是姑娘休息的院子……”豆蔻皺眉道。


    顏文臻無奈的笑了笑,說道:“你先迴去收拾一下,屋門上鎖,隻要院子裏沒什麽東西就好了。既然得罪不起,還是不要得罪的好。大不了以後我跟奶娘他們迴去睡好了。”


    豆蔻無奈,隻得去收拾。


    兩盞茶的工夫,邵駿璁被小童帶進了另一個小院落,這小院子比小花園更精致,院子裏有個小竹子做的小涼亭,亭子旁邊種了一叢茂盛的湘妃竹,竹影婆娑,龍吟細細,靠在涼亭裏的竹編藤椅上,連邵駿璁這樣的武將都覺得自己也風雅起來。


    豆蔻收拾完了從屋子裏出來,看見涼亭裏的人便是一驚,忙上前去行禮:“原來是大少爺來了,奴婢給大少爺請安。”


    邵駿璁也知道這丫頭是顏文臻身邊服侍的人,於是點了點頭,說道:“起來吧。”


    “謝大少爺。大少爺今兒一個人?”


    “嗯,就我一個人,你去跟顏姑娘說隨便給我弄點吃的就好,我還有事要忙。”


    豆蔻忙褔身應道:“是,大少爺請稍等,奴婢這就去廚房跟姑娘說。”


    ……


    豆蔻匆匆奔到廚房,卻發現許呈鶴正在顏文臻身後焦急的跺腳:“姑娘快拿個注意吧!”


    顏文臻的臉陰冷著,手裏的炒勺一丟,生氣的說道:“把他趕出去!”


    “怎麽了?”豆蔻悄悄地問旁邊的人。


    “老爺子來了,在前麵鬧呢。”旁邊的人低聲說道。


    “他怎麽來了?他不是……!”在牢裏嗎?豆蔻瞪大了眼睛。


    “放出來了唄。”


    “這可真是麻煩了了!”豆蔻無奈的歎道。


    顏文臻生了一會兒悶氣,轉身對許呈鶴說道:“先找個地方把他安頓下,等吃飯的客人們都走了再說。”


    許呈鶴忙答應著出去,豆蔻才上前去低聲跟顏文臻說道:“姑娘,是邵小將軍爺來了,一個人。說菜肴快點,他還有急事要走。”


    顏文臻不耐煩的哼了一聲,抱怨道:“有急事還往這裏來作甚,隨便哪裏吃飽了去忙不就得了。”


    “姑娘可別這麽說呀,邵小將軍爺還是不錯的。”豆蔻笑著勸道,“有他這樣的人來鎮著,那些邪魔外道的也不敢來作祟呀。”


    顏文臻苦笑著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麽,轉身去看那些碼好的菜蔬,心裏盤算著給邵小將軍爺上什麽菜。


    現成的湯有好幾種,老鴨湯,雞湯,牛尾湯,海參湯,冰糖宮燕等,但顏文臻想著邵駿璁這樣的武將,主菜肯定要有大魚大肉,那麽湯就不好再用葷的,便想著等會兒再做個清淡一些的蓴菜湯。


    “那個烤羊排給邵小將軍爺那邊送一份去。”顏文臻指著炭火上烤的外焦裏內的羊排,對旁邊的學徒說道。


    “是。”學徒答應著。


    “給他一大份兒吧,雖然是一個人,但邵小將軍爺一向能吃。”


    “是。”學徒笑著點了點頭,“邵小將軍爺來,每迴都是吃的幹幹淨淨的走,盤子裏連湯都不剩的。”


    “再把那個海參上一盅,還有那個鹵味豬手也上一份。”


    “是。”


    顏文臻轉手拿了一個盤子,抓了些碧綠的油菜裝到半盤子裏,又抓了些泡發好的香菇配在一起,並吩咐旁邊的學徒:“先把羊排和豬手給邵小將軍端上去吧。”


    學徒答應一聲,把羊排和鹵味豬手裝了大盤子又裝食盒,兩個人拎著跟豆蔻出去。顏文臻便專心的做那一道香菇油菜。


    這邊香菇剛下鍋,許呈鶴又匆匆的跑了過來,在她身後著急的轉悠。顏文臻隻好把手裏的炒勺交給畢亭立,轉身拉著許呈鶴出了廚房,皺眉問:“又怎麽了?”


    “老爺子不肯去一旁喝茶,一直在前麵堵著鬧呢,非要姑娘出去見他。又哭又鬧的……實在是沒辦法,姑娘,要不您還是過去看一看?”許呈鶴為難的說道。


    顏文臻知道自己的爹是個什麽德行的人,她也知道他這次從牢裏出來肯定是有人幫他,而且他這次如果拿不到東西也絕不會罷休。深深地歎了口氣,顏文臻點了點頭,說道:“好,我過去,不過我得先去拿一樣東西,你先去前麵告訴他,叫他別鬧,我隨後就來。”


    許呈鶴點頭道:“那姑娘快點哈。”


    “知道了。”顏文臻抬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圍裙丟去一旁,又把頭上的包頭也扯下來,迴頭看了一眼廚房,一臉決然的轉身離開。


    邵駿璁正在涼亭裏全副心思的對付烤羊排,正吃的高興呢,忽然聽見急匆匆的腳步聲,遂不怎麽開心的抬頭看過去,便見一個身著青色布衫的姑娘匆匆的進來,沒有名貴珠寶和錦衣華服的妝點,這姑娘卻也自有一種美好,仿若山間百合般清麗幽香,讓人看一眼就舍不得別開視線。


    自幼習武的邵駿璁眼耳鼻的感應都異於常人,更何況這院子本不大,坐在涼亭裏的他可以很清楚的看見那姑娘臉上的淚痕。又見她急匆匆行至門口用力的推門,卻發現門是鎖上的,又憤憤的推了一把,轉身靠在門扇上,仰麵看著天。


    美食帶來的好心情被打擾,邵駿璁把手裏的羊排丟迴去,拿了帕子擦了擦手,起身走了過去。


    邵駿璁來了這麽多次,顏文臻其實一次也沒見過他。就算之前她兩次去驃騎將軍府見到的也隻有邵駿璁的奶娘寧嬤嬤。不過他一過來,顏文臻還是認出了他,不是因為早就知道有邵小將軍爺在自己的院子裏吃飯,而是她一下子想起了當年日在珠寶店鋪門口那個摔碎了自己的合歡琉璃佩的人。


    他的氣場太強大,讓顏文臻一時神情恍惚。


    “遇到什麽麻煩了嗎?”邵駿璁看著顏文臻眼睛裏憤憤然的淚光,微微皺眉。


    被他一問顏文臻才恍然迴神,想到自己現在的麻煩不是那塊已經碎成兩半的合歡琉璃佩而是前麵堵著門口鬧的老爹,於是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啞聲問:“你能幫我把門弄開嗎?”


    邵駿璁伸手把顏文臻從門扇上拉開,看了一眼那把銅鎖,微微冷笑著捏住,一拉,一撮,鎖就壞了。他把懷了的銅鎖拿在手裏轉著,另一隻手“咣啷”一聲推開房門,看著顏文臻指了指屋內。


    顏文臻隻看了他一眼便抬腳衝進屋裏去,直接進了臥室,沒多會兒的工夫便拿了一個蘭花布包從裏麵跑出來,出了房門後又頓住腳步,迴去說案上拿了火折子又轉身跑走。


    邵駿璁看著那個倉皇而去的背影也沒心思吃飯了,轉身去涼亭裏拿上自己隨身的佩劍便跟了過去。


    家和齋前院,無賴一樣的顏東昂既不進門,也不跟著許呈鶴去旁邊的小院,就那麽大喇喇的坐在正廳前麵院子裏的地上,一疊聲的喊著顏文臻的名字,大罵不孝女。引得來吃飯的客人們都紛紛出來圍觀。


    顏文臻一路疾走到前院,看見坐在地上耍賴的顏東昂的時候,心裏的怒氣一下子都迸發出來。


    顏東昂看見顏文臻便從地上爬了起來,扯著脖子叫嚷道:“小臻,你終於肯出來了?你在這裏賺錢,把你爹我丟進牢裏去不管?你可真是孝順啊?”


    顏文臻冷笑道:“若說孝順,可能是你教我教的太好了。還有,爺爺的喪禮上沒有兒子,我有哪裏來的父親?!”


    隨後而來的邵駿璁剛好聽見這句話,腳步一頓,抬手分開擋在眼前的人站到了前麵。


    “我今兒不是來跟你說那些的!我是你爹這是事實!你認也好不認也好,這都是事實!”顏東昂無賴兮兮的說道。


    “你到底想怎麽樣?”顏文臻皺眉問。


    “你得養著我!你不能不管我!”顏東昂嚷道。


    “好,我養你。”顏文臻點頭,抬手指了指旁邊的月洞門,“你先去洗漱,然後住下來,以後在這裏吃喝住,我都管了,行不行?”


    “不行!”顏東昂梗著脖子叫道。


    “那你要怎樣才行?”顏文臻冷笑著問。


    顏東昂環視了一下圍觀的眾人,結結巴巴的嚷道:“我要我們家傳的菜譜!那是……屬於我的!家……家傳的東西傳男不傳女!你個姑娘家,就不能抱著我們顏家的菜譜不放!”


    “傳男不傳女?顏家何時有了這個規矩?我竟然不知道!”


    “我剛立的規矩?不行啊?我是你爹!是顏家正經的男人!”


    “好!你是顏家的男人,你說的話就是規矩。”顏文臻冷笑著從懷裏取出那個布包,然後緩緩地打開,從裏麵拿出三本已經有些破舊的書籍,在顏東昂的麵前抖了抖,問:“你看看,是這個嗎?”


    顏東昂雖然沒見過菜譜長得什麽樣,但看見顏文臻手裏的書還是眼前亮了——書籍封麵上的字他是認得的,那是他爹的筆跡,而且‘顏氏秘製菜譜’這六個字那麽晃眼,他又如何不認得?!


    “是,就是這個,你給我!”顏東昂說著,便撲上前去搶。


    顏文臻往一旁躲開,冷笑道:“給你?為什麽要給你?讓你拿去孝敬那個逼死我爺爺的人嗎?”


    這話音一落,周圍立刻一片嘩然——顏老爺子是被逼死的?被誰逼死的?天子腳下,朗朗乾坤,還有沒有天理了?!


    “給我!你給我!”顏東昂根本就是瘋了,這些日子他在牢裏遭受的非人的待遇,陶富貴把他弄出來後放了狠話,如果不能把菜譜拿到手,還把他送進牢裏去。他再也不想迴牢裏去了,所以此時此刻他的眼裏隻有菜譜,看見顏文臻手裏的那三個本子,他的眼睛都紅了,隻不顧一切的上前去搶,“你給我!這是我的!給我……”


    “呃!”顏東昂隻顧著往前衝了,一個不留神被一條長腿拌了一下,摔了個狗吃屎,人還沒爬起來呢就罵上了:“誰他媽的下黑手害老子?!給老子滾出來!”


    “你跟誰稱‘老子’?”邵駿璁上前一步,抬腳踩住了顏東昂的胸口,想看一個朽木死人一樣淡淡冷笑。


    顏東昂是無賴不假,裝瘋賣傻耍流氓不假,可還沒真的傻到不知天高地厚。眼前這個少年器宇軒昂,眉宇之間帶著一股殺氣,一看就不是尋常富貴人家的孩子,等閑得罪不得。


    顏文臻卻趁著這個功夫,把手裏的火折子點燃,另一隻手拎著那三本菜譜,緩緩地湊到了火上。


    “啊——怎麽燒了?!”人群裏有人驚唿一聲。


    顏東昂猛然轉頭看見顏文臻果然把那三本菜譜點著了,於是瘋了一樣的掙紮起來:“住手!住手!你個不孝女!你給我住手!你……呃!”


    邵駿璁腳上微微用力,顏東昂便叫不出來了。


    “姑娘!”許氏也忍不住喊了一聲。旁邊許西忱等人更是連連歎息跺腳,卻又沒辦法上前阻攔,隻能眼看著老爺子一輩子精心研製的八十六道葉氏秘製菜譜被付諸一炬。


    顏文臻卻冷冷的看著被邵駿璁踩在腳底下的顏東昂,嘲諷的歎道:“你要菜譜是吧?你去找爺爺要去吧。如果爺爺肯給你,我自然沒話說。現在,我把菜譜還給爺爺了。”說罷,她的手輕輕一抖,把已經燃燒起來的菜譜丟在了地上。


    眼看著那三本無價之寶化為灰燼,在場的所有人都發出聲聲歎息,許西忱師兄弟三人都嗚嗚的哭著跪了下去,身後的徒子徒孫們一個個也隨之跪倒在地,跟著他們的師傅哭師祖。


    顏東昂更是如被滾水燙的死豬一樣嗷嗷的嚎叫起來。邵駿璁嫌這廝叫的太難聽,眉頭一皺剛想要狠狠地跟他一腳,卻被顏文臻阻止:“少將軍,請留情。”


    邵駿璁的腳一頓,便沒踩下去,而是在顏東昂的某個穴位上一點,成功地讓他閉了嘴。


    顏文臻又朝著圍觀的眾人深深一福,歉然道:“對不住各位,打擾了大家用餐的心情和時間,今天這頓飯我請了,另外諸位臨走時再奉送我顏家秘製的醬菜一份,現在請大家給我顏文臻一點薄麵,就此散了吧。”


    眾人見沒有熱鬧可看,而且那顏姑娘身邊還站著一個瘟神,便各自朝著那‘瘟神’拱了拱手,壓下心裏的好奇八卦,各自迴去等著享受美味去了。


    顏文臻又褔身朝著邵駿璁行禮:“多謝少將軍出手相助。”


    “你這是何苦。”邵駿璁看了一眼地上那三撮即將被風吹散的灰燼,蹙眉搖了搖頭。


    顏文臻嘲諷一笑:“一切禍事都因它而起,燒了倒也幹淨。”


    “可是……”邵駿璁心想沒了菜譜你這菜館還能幹下去嗎?不過這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畢竟這些事情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緊要,反正吃不到美味的飯菜也不會餓死。


    顏文臻苦笑著問:“少將軍,等會兒我多送個菜給你?”


    “行,趕緊的吧。”邵駿璁擺了擺手,轉身往後麵繼續啃自己的羊排去了。


    顏文臻上前把許西忱拉起來,又叫其他師叔也一起都起來,深深地歎了口氣,說道:“今天這事兒就這樣了,大家都去廚房忙活吧。”


    許西忱等人抹了臉上的淚,各自答應著去廚房。


    許呈鶴帶著人把顏東昂抬到門房裏安頓好,又匆匆迴來請示顏文臻:“姑娘,那……老爺子就那麽著?”


    顏文臻迴頭看了一眼門房的窗戶,冷笑道:“等他緩過這口氣就隨他去吧,反正菜譜已經沒有了,這裏也沒什麽他能惦念的東西了。他願意留下就留下,願意走就走。”


    許呈鶴點了點頭,看著顏文臻的臉色,輕聲應道:“唉,我知道了。姑娘放心。”


    顏文臻迴到廚房就開始忙活,許西忱等人心裏不安,一個個都偷偷的瞄她,卻發現顏文臻沉靜自若,好像前麵發生的那些事情都不存在,好像顏東昂根本沒來過的樣子。


    姑娘真是越來越深藏不露了!許西忱默默地歎道,老爺子辛苦鑽研了一輩子留下的東西,她眼睛眨都不眨就燒了,燒完了還跟沒事兒人一樣該怎樣就怎樣,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啊!


    其實顏文臻的心在燒毀婚書的那天起就已經碎的不能再碎了,人到了退無可退的時候,能做的隻有兩件事情,第一是死,第二是反擊。


    顏文臻當然不會死,她死了,清明時分連給爺爺燒紙的人都沒有了。況且就這樣窩窩囊囊的死去,她也沒臉去地下見爺爺。所以她不但要好好的活著,還要想辦法完成爺爺的心願。


    至於食譜,燒了就燒了。反正八十多道菜她早就熟記於心,而且按照爺爺生前曾經說過的話,顏家秘製菜譜還不完善,需要進一步改進,那麽,這件事就由她來做就好了。


    所以對於顏文臻來說當前唯一重要的就是好好地活下去,隻有好好地活著,她才能去做這些事情。至於其他那些事情怎麽樣,顏文臻已經無暇去管也不想去管了。所以今日父親來鬧這一場也好,隨著三本菜譜化為灰燼,她就真的跟他再無關係了!


    顏東昂在家和齋發生的一切,很快就傳到了邵雋文的耳朵裏。當邵雋文聽手下的人說顏文臻把三本葉氏菜譜當眾燒成灰燼時,氣得一腳踹翻了腳邊的檀木雕花鼓凳,怒聲罵道:“廢物!那老混蛋就他娘的是個廢物!”


    “是,顏東昂那老貨就是個廢物……”陶富貴點頭哈腰的應道。


    “你也他娘的也是廢物!”邵雋文氣急敗壞,抬腳又踹陶富貴。


    “是,奴才也是廢物。”陶富貴趕緊的應承著。


    邵雋文在屋子裏轉來轉去,最後咬牙站在陶富貴跟前:“你說!接下來怎麽辦?”


    “奴才……奴才……”陶富貴抓耳撓腮的支吾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說!”邵雋文轉身坐了下來。


    陶富貴湊過去,在邵雋文的耳邊低聲耳語了一陣子。邵雋文皺眉問:“行嗎?”


    “奴才以為,爺您若想一次把這事兒辦成了,還非得這樣不可。”陶富貴篤定的看著邵雋文。


    “人命關天呢!”邵雋文的眉頭皺的更深,“不是鬧著玩兒的。”


    陶富貴拍著胸脯說道:“爺您放心,奴才保證做的天衣無縫!”


    ------題外話------


    親愛滴們,加更一章番外,有月票的請支援一下,票少的可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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