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褭去茗香苑撲了個空,因為李申之去了鐵匠鋪。


    但是趙士褭卻沒有急著去鐵匠鋪找李申之,而是在貴賓包廂內,喝起了茶。


    也不知道是著急,還是不著急。


    伺候趙士褭喝茶的,正是茶博士,張蔥兒。


    張蔥兒展開纖纖玉指,熟練地操弄著茶具,手上調著一杯早已調過無數次的豪華版七寶鬥茶,卻一直覺得索然無味,一點都沒有以往創造美好事物的那種暢快感。


    勉強調完一杯,給趙士褭呈了上去。


    趙士褭按照先看,後聞,再品的流程來了一遍,很滿足地“嗯……”了一聲。


    “博士今天仿佛心不在焉的樣子?”趙士褭問道。


    “啊?”張蔥兒猛地迴過神來,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蔥兒罪過,還請大宗正恕罪。”


    “無妨。”趙士褭和藹地笑著:“博士可是有什麽心事?不妨與老夫說道說道?”


    若是讓趙不凡看到他老爹如此和藹可親的模樣,不知會不會淚流滿麵。


    趙士褭成天對著自己快四十歲的兒子板著個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卻又對麵前這個比他孫女還小的女子親切地談心。


    為人父母者大抵都是如此吧。


    張蔥兒妙目一轉,在心中大致權衡了一番,說道:“奴今日學了一種新式泡茶法,較鬥茶更有趣。隻不過鑽研了許久,一直無法得其真妙處,是以心心念念,才有了方才失魂醜態。”


    趙士褭聽說竟然還有如此神妙的泡茶法,一下來了興致:“不如給老夫來一泡,讓老夫也嚐嚐鮮?”


    張蔥兒嫣然一笑,將桌麵上繁雜的器具收拾幹淨,隻拿出了茶碗和蓋子。


    學著李申之的模樣,用一壺開水和一壺涼水兌出了一大壺的六十度溫水。


    把整片的茶葉投入茶碗中,衝入溫水,數了大概五七下,用蓋子壓住碗口,將茶湯倒入建盞,呈與趙士褭。


    趙士褭接過杯子,依然用觀茶、聞茶、品茶的步驟來了一遍,問道:“這便是蜀中的蓋碗茶嗎?”


    蓋碗茶的飲用方式早已有之,在川蜀之地小範圍流行。


    張蔥兒說道:“不過是借用了蓋碗茶的器具,飲法卻大相徑庭。蜀中的蓋碗茶,是用蓋子壓住碗中的茶,直接就著茶碗飲用。這種飲法,乃是將茶水逼出,茶葉留在碗中。”


    趙士褭問道:“這味道,可有何說處?”


    張蔥兒苦惱地一笑:“這正是奴發愁的地方。明明有諸多感受,卻不知從何說起。明明感覺此茶清香撲鼻,卻又有苦澀味道摻雜,美中不足。”


    趙士褭笑道:“茶如人生,這美中不足的感覺,或許便是這種滋味吧。”


    “咦?”趙士褭發完感慨,驚道:“此茶……為何喉頭會微微發甜?妙哉,妙哉!”


    張蔥兒拍手叫好:“我家少東家說了,這叫迴甘。能喝出迴甘的茶,才是好茶。”


    趙士褭砸吧了幾下嘴巴,意猶未盡地又喝了一碗:“這茶還有沒有了,給老夫包一些,迴家慢慢品用。”


    張蔥兒展露出職業微笑:“平日裏想孝敬大宗正都沒機會,我茗香苑的茶,那還不是先僅著大宗正享用。”


    “老夫不吃白食,照價付錢便是。”趙士褭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招唿隨行管家付錢。


    緊接著問道:“你家少東家是?”


    “少東家乃是李相公之子,李申之。”張蔥兒介紹的時候頗為自豪。


    趙士褭老臉一紅,仿佛想起了什麽任務,又故作鎮定道:“你家少東家現在何處?老夫想見見他。”


    “可真不巧,少東家去了鐵匠鋪子。”張蔥兒趕緊解釋道:“鐵匠鋪子離這裏不遠,奴這就差人去尋,不一會就能迴來。”


    趙士褭站起身便往外走:“不用了,著人前頭帶路,剛好官家托老夫多在臨安轉轉,體恤民情。”


    ……


    鐵匠鋪中,早已熱鬧成了一鍋粥。


    李申之拿著李修緣畫好的圖紙給老鐵匠看,老鐵匠使勁地搖頭,說看不懂圖紙。


    李申之急了,指著圖紙上的標注:“看這裏,這就是一根長一尺,直徑半寸的鐵棍。”


    老鐵匠無奈地搖了搖頭,紅紅的眼圈快要流下淚來,指著牆上的鐵器展示貨架:“俺隻會打那些玩意。”


    不能完成恩人交辦的任務,讓他很內疚。


    李申之無奈地看了看牆上的菜刀,剪刀,鐵鍋,茶壺,等等十幾種鐵器,其加工難度比自己圖紙中的物件要難得多。


    牆上那些複雜的器具都能加工出來,偏偏自己畫的這幾個零件搞不出來,讓李申之很鬱悶。


    殊不知老鐵匠自打當學徒時起,從沒看過勞什子圖紙。


    會打的那些器具,都是跟著師傅一點一滴學會的。


    先是看三年,然後打三年下手,再打三年主錘,前前後後總共九年,才算是出師,才能獨立打出合格的器具。


    比如打一把菜刀,正麵敲幾錘,背麵敲幾錘,怎麽敲出把手,刀背多厚最合適,每錘用多大力氣,早已熟爛於胸,伸手就來。


    一切尺寸和章法全在心裏,跟圖紙沒有半毛錢關係。


    真要是敲幾下就用尺子量一下,看看哪裏厚了哪裏薄了再作調整,一天也打不出一把菜刀。


    打鐵要趁熱,磨嘰一會兒鐵涼了敲不動,還得重新進爐子裏燒。


    一來一迴耽誤事兒不說,鐵也會越變越軟,成了廢鐵。


    其實是迴爐次數太多,鐵中含碳量下降之後,鋼變成了熟鐵。


    李申之第一次折騰失敗,梁興他們卻興奮起來。


    “李公子,不如咱們多打造一些兵器,到時候成功的幾率更大!”梁興一說,太行山好漢們紛紛響應。


    原本他們還擔心武器無法運到臨安城裏來,到劫獄的時候太吃虧。


    沒想到這位李公子竟然有一間自己的鐵匠鋪子,那武器鎧甲還不是想造什麽造什麽,想造多少造多少嗎?


    當年在太行山起事的時候,他們的兵器就是自己打造。


    太行山上有煤礦有鐵礦,他們從零開始摸索,一個個硬是自學成才,打造出了各式各樣的兵器。


    老鐵匠一臉苦笑:“各位好漢莫要開玩笑!鋪子裏每年進了多少鐵,出了多少器,官府都有登記。若是前後出入太大對不上,老漢怕不是要掉腦袋。”


    好不容易從眾人的爭吵中擺脫出來,李申之跟李修緣說道:“要不,去木匠鋪子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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