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會商讓項燕是氣急難消,又無可奈何。


    別看他是楚國的大將軍,能控製的兵馬也就是三十萬,分別是國府大軍和江東的大軍,可這一次,一場大勝,讓各族私兵匯聚在了一起,開創先河,明裏上這番周旋權衡架構起來的將領班子,立刻便出現極大的弊端。


    項燕迴到自己的營帳,更是直接幹了三樽酒。


    氣急了半天,跟上來的項燕這才說道:“爹,眼下大事,還是以抗秦為上,兒子有一計策,或可幫父親集權。”


    項燕這才朝著項梁看來,說道:“你到是說說。”


    項梁說道:“父親不如上書楚王,就言舊傷發作,不堪負重,懇請告辭歸鄉。”


    項燕神色愣怔,頓時說問道:“這!萬一楚王答應了,那我項氏豈不是將楚國社稷交付於這般私兵?江山豈能久存?”


    項梁說道:“大王定然不會答應。”


    二人口裏的大王指的自然不是繈褓裏的熊悍。


    而是李園,李嫣嫣和一般國府宗室臣子。


    “為何?”


    項梁這才說道:“比起三大世族,我項氏雖然權重,但畢竟根基不比其三族,是以,在整個楚國來說,隻有楚王及王族並不將項氏的實力看作威脅,若是項氏一走,讓三族主戰,王豈會心安?二則,楚王一脈和我項氏也算有所淵源,遠的不說,就說熊悍,令尹兄妹,若非我項氏鼎力相助,這王位又怎會如此安穩,總體來說,我項氏也算王室的根基力量之一,其三,前線將帥不和,乃是兵家大忌,如今這大弊,乃是父親的權利分合無定,可是父親細想,若是三大世族大臣鐵心這般反對父親,可否看作就算是大王縱然支持父親也是無能為力,既然如此,不如將此事交給大王去和三族單明利害,三族若是知曉輕重,權衡利弊,定然也會私下告知他們的族將。”


    項梁的意思便是。


    父親你是幹著急也沒用。


    說到底,三族若是貼了心反對,父親你在這裏,和不在這裏並無區別,還不如將此時落到朝堂上,讓大王來和他們說。


    項燕疲憊的扶著額頭,“不錯,這件事若是再這般下去,不用秦國來攻打,我楚國便已然自亂了,若是本將以軍令強壓,各大世族必然不會明裏掣肘,隻要搪塞將令,糧草輜重立馬便要吃緊。”


    楚國的製度就是這般,也是讓項燕一陣無奈。


    這可是六十萬大軍。


    糧草輜重,也都是來自各族,當考國府的糧草,能支撐多久,就算國府養得起,可是一場戰事下來,國府的資源便空了。


    隨後。


    項梁親自帶著項燕的請辭令來到了壽春。


    一時間。


    無疑是給朝堂上的三族和王室一盆冷水。


    這份請辭令可謂是直奔要害,項燕請辭歸鄉,誰來領軍抗秦?以目下諸國諸將軍才具,分明找不出項燕這般大勝秦軍而在朝野具有極高威望的良將。


    這份請辭令,雖然說的不明確,但不難讓人看出,項燕在前線,是心力交瘁,如此多的兵力調控起來確實力所不及。


    李園更是冷汗直冒。


    項氏撂擔子了,他李氏還能久存?


    李嫣嫣更是連連給李園使眼色。


    項梁幾番拒絕,表明項氏確實帶不起,帶不動三族的私兵,族將,隨後當殿陳述了一番父親的病情於歸鄉頤養之請,而後直接指點著名字,教世族大臣們說話。


    這番舉動。


    無疑已經是擺在明麵上了,看破不說破。


    各個都心裏清楚得很,世族大臣們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舉殿驀然了足足小半個時辰。


    最後,李園也是惱怒又無奈,見滿朝無人說話,這才出言說道:“項將軍,項老將軍操勞國事,身體抱恙,確實是我的疏忽,這便……大王定會派最好的聖手前往軍中照顧項老將軍,這抗秦終歸還是離不開將軍啊!”


    李園開了口。


    朝堂上頓時一片附和。


    李園看到這一幕,真是氣打一處出,隨即說道:“項老將軍,身係我楚國的安危,若是有人出工不出力,暗中生掣肘,那便按亂國罪論處,項將軍帶著王令去,誰不聽,就斬殺了,你們以為呢。”


    李園將眼神看向昭氏,景氏,屈氏。


    其意思,已然不言而喻。


    景潭頓時走了出來說道:“我等願遵王令,當下,當以抗秦為主,前線族將是我等治理有失,此番既然知曉,斷然不會無動於衷,誤了國家大事。”


    景氏既然率先開了口。


    昭氏和屈氏自然也不甘落後,紛紛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李園的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隨即。


    景潭又說道:“令尹,如今我軍集結已達六十餘萬,已然超過了秦軍的軍力一倍有餘,堪稱史無前例,項將軍雖然主張南退,但是,如今之要害還是要盡早於秦軍決戰,並大勝秦軍,否則,一旦過了這個時節,進入冬季,楚軍的糧道便要艱難許多。”


    屈淵說道:“不錯,老臣以為,秦軍遠來疲於奔命,自是力求恢複元氣而後戰,我軍則當以汝陰堅城為根基,早日尋求決戰,不可延誤戰機啊。”


    此後,所有大臣都是慷慨激昂。


    爭相訴說了讓大將軍盡早決戰秦軍的種種道理。


    大多人雲楚軍士氣高漲,勝過秦軍勢在必然。


    有人說楚國民眾仇秦已久,不可失了民望。


    “秦軍糧道綿長,如截斷糧道,秦軍不堪一擊,若是大將軍推至平輿汝陰還不求速戰,分明便是亡楚於怠惰。”


    這些人,無疑也是暗裏表達的意思。


    趕快乘著集結六十萬大軍的時候攻打秦國,否則,這時節過了,楚國的糧道是從四麵八分匯聚來的,到時候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這種暗裏的威脅,讓項梁差點笑出聲來。


    至於為什麽,楚國上下急切求戰,那也很好理解,這麽多人來到前線,都是來爭功的,而且,這一日他們就要出多少錢?


    誰料。


    景潭最後說了一句:“當然,這前線戰事,我等也隻是提出自己的建議,但請項將軍自己定奪,不過切記這民望,王意,老臣無為他想,隻想擊退秦軍,還楚國安定。”


    景潭的話頓時將項梁即將出口的話給活生生的懟了迴去。


    無疑也告訴了項梁。


    你要權利,我們給你,但是,你也得考慮考慮我們的情況。


    既然答應了,項梁斷然也沒有理由繼續揪著告辭歸鄉抓著不放,隨後也斷不說話,任由李園下令,蓋上了令尹和楚王的大印,便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壽春。


    幕府大帳中。


    項燕及一幹各族的族將都矗立在楚王特使的麵前。


    特使宣讀王書:秦楚大將在即,舉凡方略部署皆以大將軍項燕為決斷,任何部將得奉令行事,大將軍操勞致病,寡人並廟堂大臣無不憂心如焚,唯戰在即,尚需大將軍帶兵大勝秦軍,以振興大楚霸業,今寡人遣太醫署聖手入軍,專司大將軍病體,餘事勝秦之後再論。


    部將們此刻麵色都微微有些變幻。


    一掃此前的態度。


    項燕這般釜底抽薪,讓世家大族隻能在無以選將的壓力下承認項燕的完整將權,從而秘密知會自家將軍不要於項燕對峙。


    等到項燕再次會商之後。


    這才和項梁說起了朝野上的態度。


    項梁說道:“父親,務求速戰速勝,已成廟堂的不二之論。”


    項燕兩眼一黑。


    “廟堂,於老夫交易?以全軍將權,換老夫速戰?”


    “此等情勢,很難迴轉。”


    項燕聽完,良久怒拍案幾,渙然說不出半句話來,痛苦的說道:“折中吧!否則,我項燕就真不戰了。”


    ……


    安陵幕府大帳之中。


    秦將整軍肅然,各部集結。


    蘇劫坐立堂首,看著一幹嗷嗷請戰的將士,隨即說道:“我知諸位將軍求戰之心,不過,還請諸位將軍靜候一些時日,到時,自建全功。”


    將士們頓時一個個相互看去。


    蘇劫這才指著麵前的沙盤。


    說道:“當此之時,楚軍若能整肅部伍,深溝高壘,依托淮水,江水兩道天險堅壁抵禦,隻要楚國不生內亂,我軍取勝幾乎沒有可能。”


    章邯看去,因為他已然和楚國交了手。


    此番對蘇劫的話,更是極為認同。


    楚國,完全不能以表麵的實力去判斷,這個國家太大,太古老了。


    章邯說道:“末將亦認同國公的話。”


    王賁,楊端和,趙佗,等人卻是詢問的看了過來。


    如今就說,秦國大敗,確實如項燕在楚國說的,要整肅軍紀,那是弱軍之敗,但是秦軍大敗,說道根本並非戰力不及,將領平庸,而是中了項燕的分兵之際。


    當此之時,秦軍一月的修整,早就戰意勃發了。


    章邯見眾將不解,隨即補充說道:“惟其如此,末將認為,項燕此番的戰略,依舊是退至淮南,放棄所有的淮北土地,如此,我軍便戰無可戰,空耗糧草時日,更兼如今我秦國的北中國出現匈奴之難,期間難免會有戰事爆發,我軍中原各部也定有分軍之時,一旦我軍做出任何一點點動作,楚軍必然會做閃電一戰,幾乎是十之八九的勝算。”


    章邯,這番解釋。


    讓帳中的大將們頓時,陷入了思考。


    看著沙盤上的兩座大江天險,一時生起一股寒意。


    而且,章邯的說辭,其實,也就是當初李信為主將的時候,他所想的那般,但是做為副將,他沒有出言去和李信爭論。


    一個小小的念頭,就斷送了秦軍五萬人生命。


    這便是,為將者的重要。


    讓人唏噓。


    蘇劫讚賞的點點頭,道:“章將軍,他日必有大建樹!”


    章邯聽完,立刻惶恐不已,立刻拱手道:“末將戴罪之身,不敢當國公如此誇讚。”


    蘇劫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說道:“章將軍所言,其實,便是本公所思,如出無二,從更為根本的道理上來說,楚國上下若能洞察大局,以艱危抗秦為時機,力行軍變,整肅朝局,整肅國力,楚國舉起於艱難時勢極有可能,我秦國若是再想攻楚,難如登天。”


    “為何如此?地理大勢使然也!”


    眾將紛紛看向楚國的目前在淮北的兩道天險,一個是淮水,也就是淮北之地,一個是汝城割據的長江!這要打過去,若是守著,太難太難了。


    蘇劫借著說道:“楚國不是中原五國,正麵有淮水江水,東南吳越有茫茫震澤為屏障,西南有連天茫茫之雲夢澤為屏障,腹心更有煙波浩渺的洞庭澤連同湘水之密布水網,後有叢林蒼莽的五嶺橫亙,若是這楚國,或者說是項燕,收縮防線以求固守,秦國萬難破之,本公也都無可奈何這天地大勢,而今,秦滅楚,不在其他,便在楚國廟堂定然不識大局,定然會求速戰速勝,本公念此,心甚喜之,但也為楚國惜哉。”


    就在此時。


    帳外,忽然快馬傳報。


    “國公,楚軍動了!”


    月餘以來。


    秦國沒動,但是做出的動作,卻是在告訴楚國,我秦國要來了。


    楚國也沒動,不過看樣子,很想動,但是活生生的被項燕給壓製了下來,或者說,都在等著對方動。


    說到底,這廟堂之中。


    終歸還是被蘇劫給算準了。


    但是,項燕是怎麽動的,這一點,無疑是讓人最為期待的,也是角逐著,這場戰事的關鍵,如果項燕不肯放棄淮北。


    誓要用六十萬大軍,在陳地,在淮北,抵禦秦軍。


    那楚軍大敗無疑。


    可若是項燕,退到汝城,放棄汝城,再退一步,於秦軍對峙於汝城,那秦軍必然因為不堪久戰而大敗!


    眾將士紛紛側目看去。


    心中隱隱有些狂跳。


    這些時日以來,既然認準了戰略,自然不會更改,那最為重要的就是楚軍的路線了。


    隨後,士卒將手裏的情報交給了蘇劫。


    蘇劫細細一看,不由是愕然當場,輕輕搖頭,不知作何感想,隻能說了句:“項燕,不愧為楚之良將!”


    隨後。


    眾將士紛紛傳閱,一個個頓時也是愣怔了半天。


    這算什麽?


    楚軍還是撤了,但是,撤離的地方,卻不太對!


    如果楚軍撤離到汝城後麵,那秦軍隻能望江興歎了。


    可是,關鍵是此前,楚軍大勝,朝野上要和秦軍決戰的場麵和民望已然還是不言而喻的,定然會紛紛鼓動要和秦軍決戰。


    可即便是如此,居然都還是被項燕給壓了下來。


    可見此人的能耐。


    然而,楚軍確實退了,但是卻隻是退了陳地的十餘座城池。


    這麽來說。


    淮北,淮南,包括壽春,其實都算作陳地。


    也就是陳國曾經的土地。


    在淮北地界上,除了汝陰,汝城,平輿,城父,寢城以外,還有許多城池,這些也就是這一次,楚軍退了的十幾座城池,也就是楚國私兵爭奪的那些城。


    但是,安陵對麵是汝陰,汝陰在下去,便是平輿,寢城,再下去,便是城父,等到了城父,城父又和汝城相對應,是一路向南的這麽一個格局。


    這幾座城池,都是堅城,都是要塞。


    統稱汝陰要塞!


    也就是說,這些城池不失,其他城池,失了也沒關係,因為,敵軍立不住腳!


    簡報裏寫到:“旬日之間,楚軍抵達淮水南岸,撤離要塞以外的十幾座城池,包括汝陰城,意欲給秦軍立足,隨後,三十萬楚軍主力駐守汝城郊野,構築壁壘!”


    這也就是當初項梁鎮守的那座城池。


    楚軍拚死都沒讓秦軍越過雷池,李信苦戰一日一夜都沒成功的那座。


    “另外三十萬軍兵分兩部駐紮,楚將景棋率軍十五萬駐紮平輿郊野構築壁壘,屈定率軍十五萬駐紮在寢城郊野構築壁壘,”


    此番的戰報,也就是說。


    楚國的六十萬軍力,三十萬鎮守汝城,其他三十萬分為十五萬,分別在汝城北麵的左右兩邊,成為掎角之勢,拱衛在這裏。


    最前麵的汝陰城反而不要了。


    項燕的計劃無疑,讓眾人是不知如何是好,你說沒退,人家確實退了。


    你說退了,可平輿和寢城卻在構築壁壘。


    眾將士紛紛將目光看向蘇劫。


    就等著蘇劫最後的命令了。


    蘇劫反而笑道:“既然,楚國將汝陰送給我們,豈有不取之理不過,此番南下,我軍隻能以堅兵之陣緩緩南進,直逼汝陰城,於楚軍對峙便可,絕不可出戰。”


    眾將士領命。


    蘇劫的緩緩難進,以堅兵之陣緩行,目的很簡單,就是非常擔心,平輿和寢城的十五萬大軍從邊路奇襲。


    而且,所謂的堅兵之陣,非尋常陣勢,也不是戰場之陣。


    緊緊隻是行軍之陣。


    也就是以重型連弩營前軍開道,鐵騎軍兩翼展開行徑,中央步軍以戰陣排列開進,再以一千輛不負士卒的戰車殿後。


    如此陣勢在地形平緩的廣闊原野推進。


    既無山源峽穀遭伏之憂,又可隨時立地為戰。


    固不怕楚軍於進兵的途中突然發動奔襲戰!


    而且,身為楚軍主帥的項燕,雖然沒有徹底退去,但如今收縮陣勢,足以見到這個主將還是非常清醒的,亦足證其不會草率小戰。


    故此,秦軍南下,唯一提防的隻有奇襲戰。


    幾乎同時。


    蘇劫斷然下令,從各方好不容易補充到了三十萬楚軍,開始堅兵南下。


    旬日之間。


    四部大軍。


    楚國三部,秦國一部!


    在淮水西北向東南連綿展開,四部軍馬誰都沒理會對方,而是日夜構築壁壘,就連秦軍占領了空城汝陰後,也是同樣的做法。


    整個淮北大地上。


    百萬軍馬氣勢壯觀至極,平輿,寢城兩大營地知道秦軍居然大膽的真的來到了汝陰,更是氣得咬牙切齒,一份份戰報也都明裏暗裏的送到了壽春。


    等到秦軍徹底的占據了汝陰城之後。


    果然如蘇劫所料,秦軍沒有繼續準備攻打南下。


    楚軍再如何咬牙切齒,也沒有違抗項燕的命令,往北而戰。


    汝陰幕府遙遙相對一片山源河穀地帶。


    也是第一次,秦國在蘇劫的號召下,在楚國的地界上展開了第一次會商。


    蘇劫開門見山的說道:“平輿楚軍於寢城楚軍,皆為楚國老世族封地之私兵匯聚,而唯有汝城項燕軍,才是楚軍真正的主力,三地楚軍橫展不過百裏,各城相距不過三十餘裏,騎兵縱馬既到,步軍堅城互援亦不過一個時辰,為此,楚軍三大營,實則當做一營視之,相互亦可臣犄角之勢,可謂無懈可擊也。”


    這三座城是三角形的。


    汝城在最南。


    西北和東北,分別是平輿和寢城。


    各自相隔也就三十裏。


    項燕沒有辦法,在多方周旋之下,隻能收縮的陣勢推到了這裏。


    雖然,他還是主張防守。


    但是,其他各世族卻在權衡下,知道,如此防守,如項燕的願,同時也可以如老世族的願,但凡秦國露出半點可乘之機,平輿和寢城的三十萬大軍,便可直攻秦國。


    也就是在蘇劫看來,這麽做,可守可攻!


    這麽做斷然是沒錯的,但是,蘇劫依然覺得,楚國這麽做,同樣給了秦國機會啊,可是退到了汝城後麵,雖然不能速勝秦國,但是卻可以保證一定可以拖垮秦國。


    這就是廟堂之齷齪。


    楊端和說道:“國公,我軍大營直指汝城,項燕是否會傾力來一戰?”


    蘇劫說道:“諸位且知,汝城大營的項燕軍,才是楚軍之根本力量,項燕軍敗,則其餘兩軍私兵,根本就不堪一擊,甚或會作鳥獸散,我軍正麵對峙項燕軍,其根本所在,便是不能讓項燕的大軍再度後撤淮南,若項燕軍入了淮南,則滅楚倍加艱難,此為滅楚之要,諸將謹記。”


    蘇劫此番對付項燕。


    說白了,你既然不退淮南,我就不給你機會了。


    章邯問道:“國公何以認為,項燕不會退淮南?”


    蘇劫借著說道:“前次,我軍一敗,楚國朝野萎靡不振陡然轉為心浮氣躁,楚軍將士必然氣盛求戰,項燕如此冷靜之人,如今都不得不妥協,此前不棄,安有現在棄的道理?”


    “當此之時,我軍應對之策便在兵法所言的八個字,避其鋒芒,擊其惰歸!時日延續一久,楚國廟堂必生歧義,楚軍士氣亦必會因為種種掣肘內爭而低落,到時,我軍尋機猛攻,必能完勝楚軍。”


    “擊其惰歸?”


    眾人紛紛疑惑。


    蘇劫的話,簡單點說。


    那就是,楚軍耐不住寂寞的時候,必然要退軍,一旦退軍,秦軍乘機攻出,楚軍必然全麵潰敗!


    說白了,就是忍。


    看誰忍不住。


    秦退。


    楚擊其惰歸,楚退,秦擊其惰歸。


    蘇劫最後說道:“所謂,圖大則緩,既是政道,也是兵道,滅國之大戰,根基便在強毅忍耐,以我軍實際情形而論,關塞守軍於原主力大軍初合,戰法配合,兵械使用,濱江統屬等等,均未渾然若一,更有前戰僵屍帶傷出戰,尚未複原,許多將士初來淮水,水土不服,凡此等等,都需要時日,兵未養精,冒然出戰,勝算至多一半,此乃舉國之一戰,滅國之一戰,平定南中國之一戰,沒有十二分勝算,豈能出戰,主將稍安。”


    眾將士紛紛符合。


    前戰的將士,更是麵紅耳赤,國公何等人物,兵家聖賢之才,都如此對楚國慎重無比。


    想到,此前,他們如此輕怠楚國,更是臉如火燒。


    蘇劫接著說道:“傳我將令,全營將士,至今日起,權利構築壁壘,期間,各營嚴密巡察營地壁壘,不奉本公之令,任何人不得跨出壁壘一步,若有楚軍挑戰,一律強弓射迴,不許出戰,擔憂擅自出戰者,本公立即奉行軍法,斬立決!”


    大帳中轟然領命。


    “謹遵國公將令!”


    楚國答應。


    項梁帶著項燕的大令,紛紛來到了平輿和寢城,將士們的眼神裏,肉眼看見的戰意,但是,讓人驚懼的是,這些人眼裏居然都是不屑。


    認為秦軍若是真的很強,為什麽不來攻打他們?


    隨後。


    項梁對著世族的族將下達了項燕的密令,“不得擅自攻打汝陰,全力守城!!!誰敢違抗,立斬不赦!”


    項燕的冷靜是超乎人想象的。


    但凡,大戰之後,能做到這般的,無不是世之良將!


    隨後。


    天下矚目的秦楚大戰。


    雙方都在淮地展開了對峙。


    秦軍三十萬轟隆隆的落地生根,楚國六十萬大軍,轟隆隆的落地生根。


    秦軍壁壘答應恆展三十裏,纛旗蔽日,金股震天。


    氣勢之壯盛無以複加。


    遙遙相對的楚軍更見惶惶壯闊,三大營地均在城外郊野,自西北而東南綿延百餘裏,黃紅兩色的無邊軍帳,衣甲如蒼黃草原上燃起的洶洶烈火。


    藍色天宇下分外奪目。


    與之遙遙相對的秦軍旗幟衣甲主要為黑色。


    沉沉湧動如漫天烏雲翻滾,如爍爍雷電,如此壯闊氣象,可謂亙古奇觀。


    當年,長平大戰,秦趙雙方兵力也超過了百萬,但戰場畢竟在重重山地,兵力雄厚卻無以大肆展開而能使任一窺全貌。


    今日,秦楚對峙。


    兩軍皆在茫茫平野築壘陣勢,全然鋪開,壯闊之跡象自然是聞所未聞。


    蘇劫來到城樓上。


    看到如此壯闊的一幕,都不由吸了一口冷氣。


    曆史上。


    秦到底如何詳細的滅楚,並無詳細記載。


    隻有簡單一句,亙古未有之對峙。


    蘇劫知道,這也是中國戰國以來,直到千年後,最後一次兵力超過百萬的大絕唱,此等壯觀之景色,不複再見!


    秦楚的動作。


    震蕩天下,震蕩鹹陽。


    雙方皆有耐心,時光如荏,三月已過,雙方都沒有半點動作。


    反而,這場尚未開打的戰事,已然傳到了整個中華大地,都成為了街頭巷尾討論的戰事。


    齊國,韓地,趙地,魏地,燕地,安陵,衛國,琅琊山。


    秦川。


    還有鹹陽宮中的秦王嬴政!


    巴蜀長江道裏的王翦!


    所有的人都望著淮北所在的方向。


    天下劃為一統,南中國滅國之戰,緊緊扣著無數人的心弦。


    就連許多遊曆天下的布衣之士都絡繹趕來,紛紛登上遠近的山頭爭相一睹,這千古罕見的對峙!


    雙方比的是耐心。


    此時,楚王大臣們也都紛紛趕往來了汝城。


    山頭上。


    李園,項燕,項梁,項伯,還有三族老人,以及朝中大臣,紛紛看著麵前的一幕。


    楚人們的眼中透出無法掩飾的驕傲。


    “如此氣象,比滅商牧野之戰如何?”


    李園詢問著周圍的景潭。


    景潭大是感懷,說道:“牧野之戰,如火如荼,讓雙方兵力至多十萬,怎麽可相比此戰!”


    “比之阪泉之戰如何?”


    屈氏笑道:“炎黃大戰浩渺難尋,縱然傳聞作真,亦遠不能於今日比也。”


    李園作為帶王行事。


    更是楚國令尹,此番也覺得意氣風發啊。


    李園問向項燕,道:“人言兩軍征侯預兆國運,大將軍以為如何?”


    項燕沒有絲毫的欣喜之情。


    秦軍的忍耐,比他想象的還要大的多,這對楚國來說,不是好事。


    勝軍求戰之心心切,敗軍之將求戰,就不心切呢?


    君不見那賭徒?


    項燕轉而說道:“國運在人,不謀於天。”


    李園不自然的討了個沒趣。


    便不在糾結於項燕。


    此刻,昭氏的老臣忽然走上前一步,說道:“讓以老臣隻見,楚人乃是祝融之苗裔,是為火德,秦人乃是伯弈的後裔,是為水德,誰能滅火,火亦能克水,目下之勢,秦軍為西海之水,我軍為燎原之火,似各有勝場,然則,楚地居南,楚軍居南,而南方為火聖之位,故此利於我軍,如此看去,我軍必能以燎原天火,驅盡西海之水。”


    “妙極!”


    李園拍掌高聲讚歎,隨即說道:“大將軍,此等預兆該當廣播我軍。”


    “老臣奉命!”


    看著麵前的大軍。


    景潭終於將話帶到了正題,真對峙了三月,再過兩月,怕是都要入冬了。


    那時候,糧草就是大問題了。


    就說,這三月之中,消耗了多少糧草,楚人比誰都清楚。


    “大將軍,不知可有謀劃破秦之策。”


    項燕一拱手,一如既往的說道:“秦軍南來之初,老臣也下令各軍隨時迎擊秦軍,然則,這三月以來,秦軍始終堅壁不戰,我軍將士多方挑戰,秦軍之用強弩還擊,依舊堅壁不出,臣仿佛思襯,蘇劫深溝高壘,必有長遠圖謀,我軍當另謀勝秦之策。”


    “另謀?何策?”


    眾人紛紛麵露不悅。


    就連李園也都有些覺得項燕也太膽小了。


    不等項燕說話,景潭說道:“大將軍,一旦淩冬,我軍兩道便大受掣肘,秦軍背靠安陵,糧草運輸簡單,到時,可怕不是會如今日這般輕鬆了,在說,秦軍堅壁,我軍為何不強攻破壘?”


    項燕道:“若能強攻,臣何樂而不為?”


    “如何不能強攻?前次勝秦,不是連破兩壁壘?”


    項燕冷哼一聲道:“蘇劫不是李信,此壁壘非前壁壘。”


    “如此說來,秦軍不可破?”李園急切的問道。


    項燕接著說道:“臣的方略,正欲上書大王和令尹。”


    “說!”


    “臣審度,秦軍此來顯然取破趙之策,要於我軍長期對峙,以待我軍疲弱時機,但是,若是楚國以淮北為根基抗秦,國力實難於秦國長期對峙,臣以為,楚國當走第二部,兵撤淮南,水陸並舉抗擊秦軍。”


    項燕舊事重提。


    頓時,讓山頭上的楚國大臣們,紛紛惱怒不已!!!


    “豈有此理!!”


    “畏蘇劫如虎,大將軍似有難言之隱?”


    李園頓時出聲道:“不可誅心!!”


    項燕一腔熱血湧上頭頂,幾要轟然爆發。


    但最終,還是死死的壓製住了怒火。


    最終不歡而散。


    如此衣服日複一日,整個夏秋已然過去。


    楚軍不斷騷擾秦軍也如強弩之末,力道漸漸弱了,及至冬日降臨,楚軍糧草輸送莫名其妙的出現了滯涉!


    原本軍馬民力絡繹不絕的淮北官道,驟然間清冷稀疏了一些。


    項燕大怒!


    瞬時清楚其根由。


    “去壽春!!”


    這一幕,如何又無法不被蘇劫所知呢。


    蘇劫車馬來到淮北官道上。


    忽然大笑起來,聲音震蕩蒼穹,副將們各個都是名將,哪會不知楚國出現了什麽狀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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