盱眙第一山。


    “快,反擊,奪迴城門!”


    這座城市的守將傅選,帶著驚慌在風雪中吼叫著。


    好吧,這就是嶽家軍那個大將傅選。


    他其實是江西禁軍大將,原本曆史上第二次開封之戰北上勤王軍,不過他到的時候金軍早就帶著大畫家一家迴去了,之後他和其他那些勤王的一樣,帶著一幫殘兵敗將在亂哄哄的江淮及河南遊蕩,不斷歸屬一支支官軍,直到最後加入嶽家軍……


    但他混的挺差。


    嶽飛還是個小軍官時候他就是統製,嶽飛遇害的時候他還是統製。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南渡的大畫家為了牽製劉家父子,全力提拔原本江淮各地禁軍將領。


    但江淮以南真沒有可用的。


    原本東南就十三個將,而且都是渣渣中的渣渣,連方臘都打不過的廢物,就這還有四個將實際上在兩廣,他到哪裏去找可用的,南宋初年別說嶽飛韓世忠這些,就是他兩人部下能打的也都是北方人。嶽飛的部下不用說了,韓世忠部下能打的成閔是邢台人,嶽超是冀州人,解元是保安人,王權是兩河義軍,王勝不知道家鄉,但卻是從北方一路跟著南下的,大概率也是河北人。


    靖康之變前宋朝在江淮以南真找不出能打仗的將領。


    也就隻能矬子裏拔將軍了。


    而傅選此前就率領江西的禁軍勤王,然後跟著譚稹和高俅駐紮在鎮江,好歹他還是個勉強合格的將領,於是在大畫家的全力提拔下,一路加官進爵到了盱眙都統製。


    然後他就倒黴了。


    此刻站在第一山的都統司,他幾乎是抓狂一樣看著下麵的城門方向,那裏爆炸的火光不斷閃爍,雷霆般的聲響不斷傳來,熊熊烈火正在燃燒,已經開始放亮的晨光中,能看到的隻有潰逃的守軍……


    還有追殺的常勝軍。


    畢竟也就是兩百米距離,城牆實際上就在山下。


    “都統,再不救家父就完了!”


    劉綱焦急地喊道。


    他是在都統司的,他還不知道他爹已經被裹挾潰敗,他弟弟受傷後已經被常勝軍俘虜。


    “人呢,都去哪裏了!”


    傅選吼道。


    他這時候才注意到,周圍居然沒幾個士兵趕來準備反擊,這座原本重兵駐紮的山頭上,現在他周圍能看到的居然也就千把人,按說這時候還在睡覺的也早就該驚醒了。


    “都統,戚統製部下兵潰。”


    一個親兵匆忙跑來喊道。


    他說的是另一個統製戚方,原本江南禁軍一個準備將,同樣也被大畫家提拔為統製。


    “就算他部下兵潰,還有他和親兵,他難道不會過來,讓他無論還剩下多少人都立刻過來!”


    傅選抓狂一樣吼道。


    當然,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這種情況下部下兵潰,將領不跑那才是奇跡。


    “都統,北軍進攻了!”


    前麵親兵驚恐地喊道。


    傅選這才發現部分入城的常勝軍,已經開始沿著山坡向上衝,這些身上披著皮襖的家夥兇悍的恍如野蠻人般呐喊著衝鋒……


    他們本來就是。


    第一批進攻的常勝軍多半都是黃龍府一帶的。


    “兄弟們,堅守第一山,齊國公乃當世名將,以孤軍守濟南尚且阻擋賊軍一年,有齊國公坐鎮,我等何須擔憂!”


    傅選高喊著。


    他說的是趙明誠。


    趙明誠以死守濟南的戰功,被大畫家封為齊國公,同時任命為沿淮安撫使坐鎮盱眙,至於傅選這個都統製隻是武將而已,我大宋什麽時候讓武將真正獨自掌管數萬大軍過。


    傅選就是幹活的,需要時候還得背鍋。


    齊國公才是真正的主帥。


    傅選的話讓此刻第一山上的守軍精神一振,這裏作為都統司駐地,都是傅選的親信,尤其是還有大量類似劉綱這樣的淮南世家子,他們還是有一定戰鬥意誌的,畢竟很多人家裏的水田就在後麵。更何況還有齊國公,這可是大宋的張巡許遠,人家都以孤軍死守濟南殲敵十萬雖然轉進江南,而且民間傳言其實根本就沒打過仗,但這肯定是假的。


    齊國公一定是血戰一年,最後糧盡援絕才兵敗的。


    有齊國公在怕什麽?


    那王躍親自率領大軍都被齊國公一次次擊敗,如今在這盱眙可不是濟南那樣孤立無援,後麵天長的騎兵一天就到了,現在就是被突然襲擊打懵了,隻要頂住這一波就能堅持住等待援軍。


    “反擊,將賊軍打出去!”


    傅選舉著鐵槍吼叫著。


    “殺賊領賞!”


    劉綱吼叫著。


    然後他倆帶著身後部下,毅然地呐喊著衝向進攻的常勝軍。


    後者其實也沒多少,這麽短時間進城也就千把人,倒是倒戈的已經數千,而且主要是控製城牆,向第一山進攻的隻是幾百追嗨了的,這些來自黃龍府一帶的常勝軍士兵,一個個端著狼牙棒之類武器,恍如原本曆史上南下的女真軍一樣吼叫著衝向山頂。


    說不定原本曆史上他們的確在女真軍中。


    這座小山某種意義上說,就是城門防禦體係的核心,因為它居高臨下俯瞰山下的城門,而且山上還有配重投石機,隻不過傅選人少沒法使用,原本使用的士兵都跑了。隻要他們在這裏將這一波進攻打退,後麵戚大山上的趙明誠組織援軍趕到,就可以在這裏用投石機砸城門周圍,入城的常勝軍反而成為靶子,所以關鍵就是這場戰鬥。


    轉眼間兩支軍隊在半山腰撞上。


    傅選也算是徐慶級別的猛將,實際上在嶽家軍他經常和徐慶搭檔,舉著鐵槍的他借著自上向下衝鋒的力量,緊接著挑飛了對麵常勝軍士兵手中狼牙棒,順勢將他釘死在地上。然後他抬起頭的瞬間,一把小斧頭飛來,他帶著一頭冷汗避開,對麵常勝軍手中連枷當頭砸落,傅選手中鐵槍舉起擋住,但連枷棒頭那根鐵鏈子拴著的短棒,卻砸向他的後腦勺。


    好在還是偏了,幾乎貼著他耳朵掠過。


    身後三眼銃射擊聲響起,子彈正中這名常勝軍,後者隨即向後倒下。


    傅選轉頭看了看劉綱,心有餘悸地點頭感謝,但也就在同時,對麵同樣的聲音響起。


    劉綱慘叫著倒下。


    旁邊一名常勝軍立刻衝向了他。


    傅選急忙過去,手中鐵槍橫抽,後者手中鐵鐧被蕩開,傅選鐵槍直刺正中他胸前,雖然槍尖在什麽上滑了一下,但巨大的力量仍舊把後者刺倒,還沒等他爬起來,傅選順勢一槍又刺在他肚子上。


    這一下倒是刺進去了。


    但刺進去的仍舊不深,皮襖,裏麵的胸甲,胸甲裏麵的棉襯,讓這些常勝軍的防禦層極強,哪怕錐槍刺不好也會被胸甲滑開。


    傅選拔出槍趕緊過去看劉綱,後者卻掙紮著坐起衝他擺了擺手。


    劉綱隻是肩膀中彈。


    “兄弟們,殺賊領賞!”


    劉綱爬起來用他那隻沒受傷的胳膊舉著三眼銃高喊。


    他們周圍正在激戰的士兵們一片振奮,一個個和進攻的常勝軍奮勇搏殺,保衛盱眙,保衛南宋,當然也是保衛劉綱家的無數良田……


    “都統,快撤,齊國公逃跑了!”


    山頂上一個軍官突然出現,然後驚慌地尖叫著。


    “呃?!”


    傅選和劉綱同時愕然迴頭。


    “郎君快撤,齊國公已經帶著親兵向東門逃跑了!”


    那人朝劉綱繼續尖叫著。


    原本還在鏖戰,甚至已經占據上風的守軍瞬間崩潰了,所有人擋開各自對手然後掉頭不顧一切地向山頂狂奔,傅選和劉綱悲憤地看著這一幕,然後傅選迅速清醒過來,拉著劉綱就往山頂跑。他們後麵的常勝軍還懵逼呢,這些士兵又聽不懂他們的江淮話,這時候的燕山方言肯定不是現代河北方言,同樣這時候江淮話也不是明朝的江淮官話。


    他們就是莫名其妙的看著這些已經快要把自己趕下山的士兵們全都發瘋一樣向著山頂逃跑。


    既然這樣當然要追了。


    “你這狗東西,敢謊報軍情,齊國公乃當世名將,如何剛被攻破一道城門就棄城而逃。”


    山頂上劉綱悲憤地怒吼著。


    “郎君,小的自小跟著你,小的怎會騙你,快跑吧,那趙明誠根本就是個廢物,小的去求援的時候,他就已經上了轎子,連官服都沒穿好,什麽大宋的張巡許遠,簡直就是個騙子!”


    那軍官欲哭無淚地說道。


    “快撤,先去安撫使司,以他號令調動各軍繼續堅守,盱眙這麽大,隻要不跑再堅守兩天也沒問題,剩下就看劉光世的騎兵了!”


    傅選喊道。


    的確,目前隻是被攻破一道城門而已。


    就算第一山被占領也沒事,第一山本來就是前沿,後麵戚大山,象山等等一連串山頭都是堡壘,常勝軍就算進城,也得先解決這些山頭,隻要繼續堅守拖兩三天沒問題,然後天長的援軍就會趕到,雙方變成主力決戰。當然,這隻是傅選一廂情願,或者說天真的想法,趙明誠都跑了,難道還能指望其他那些官員將領不逃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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