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嗷!”


    白溝驛的一間房內,驟然傳出恍如受傷狼嚎的嚎叫。


    “這樣真能治病?”


    劉錡站在一口大缸旁邊,饒有興趣地看著缸裏已經疼醒了的王德,後者居然還想站起來,但卻被王躍硬生生按住……


    這是一缸鹽水。


    底下的火都還沒完全熄滅呢!


    可憐的王德驚恐地看著他們,在熱氣騰騰的鹽水中懷疑人生。


    “至少有點用處,你要知道,那些重傷之後高燒死的,其實準確說就是身體破損後,原本被皮膚阻擋住的外界邪毒都從破口進入,進入的多了人自然也就從內部開始變質直到死亡。這就像是把一塊新鮮的肉放在外麵,用不了多久就會腐爛一個道理,可我們也知道醃肉卻能保存很久,這就是因為邪毒怕鹽,鹽能夠殺死邪毒。


    當然,醃肉一樣早晚也會壞掉。


    也就是說鹽也不是能真正徹底除掉邪毒,隻是減少邪毒入侵,究竟能不能撐過去還得看他自己。”


    王躍很有庸醫風範地說道。


    “我看真不好說。”


    劉錡皺著眉頭看著仿佛正在烹飪中的王德。


    後者崩潰一樣看著他們,然後在他視野中出現了一個女人,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看著就不似善類,而這女人手中正拿著針和絲線。


    王德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一個個醃白了的傷口……


    “你們要幹什麽?”


    他戰戰兢兢地說道。


    然而沒人理睬他。


    “這位大嫂,你縫的時候盡量別太深,畢竟以後拆起來也麻煩,還有,這看著嚇人,其實你就把他當一口殺好的豬就行。”


    王躍說道。


    “這位官人且放心,奴家豬也殺的,還不至於怕這個。”


    那女人陪著笑臉說道。


    然後將她那張恐怖的笑臉轉向了王德……


    “這位將軍倒是好身骨。”


    她就像恐怖片裏的科學怪人般拿著針線,看著王夜叉健碩的身材笑眯眯地說道。


    “你們要幹什麽?你們放開我!”


    王德掙紮尖叫著。


    然後他後腦勺上猛然被打了一下,緊接著他就昏迷過去,他再次醒來時候,那女人已經把他身上最深的一道傷口縫合了大半。


    反正死馬當活馬醫。


    這個家夥身上數十道傷口,箭傷,刀傷,錐槍捅傷,甚至還有被戰馬踏過的傷口,感染是不可避免的,唯一幸運的是都沒傷到主要血管,這樣醃一下再縫合起來,終究比直接就那麽包紮要強得多。針和生絲線都是煮了很長時間的,這個女人的手也在鹽水泡過,縫合也是在鹽水裏麵,以王躍目前能做的也就這些,剩下就是上藥,或者說他自己聽天由命了。


    王德也知道這是在給他治傷,老老實實忍著……


    他都能忍住鹽水浸泡了,針紮幾下算得了什麽?再說那些傷口都醃白了,估計也都已經麻木了。


    不過外人看了還是很震撼。


    “這是?”


    李孝忠走進來驚悚地看著這一幕。


    “你是如何讓自己毫發無傷的?”


    王躍好奇地問道。


    按理說李孝忠是戰場上衝得最勇猛的,而且始終在戰場核心,但一場大戰下來殺了二十多契丹騎兵,但他自己卻毫發無傷。


    “其實也沒什麽,某家中有錢,穿的鎧甲都是從西夏高價弄來,也就是他們的青塘瘊子甲,騎兵弓箭無法射穿,遼軍騎兵也沒有神臂弓,隻要戰場上別被弓箭偷襲,以某之武藝自保還是足夠。”


    李孝忠笑著說。


    大缸裏的王德悲憤地長歎一聲。


    這就是裝備差距了,他一個窮鬼出身的十將,也就是穿一身大宋自己造的製式鎧甲。


    眾所周知我大宋冶鐵喜歡直接用煤炭。


    這東西冶煉出來的鐵,哪怕再熟煉然後鍛打,也還是無法和木炭冶煉冷鍛的冷鍛甲相比,裝備的差距讓兩人的結果截然不同,土豪上戰場和窮鬼上戰場起步就不是一個等級的。這就是那些傳奇猛將們以一敵百的真麵目,能打固然是主要原因,可裝備優勢也一樣是碾壓小卒們,否則再勇猛如杜鬆般,被人家在攻擊圈外一箭射穿頭盔也沒用了。


    防護高才能浪。


    李孝忠站在那裏默默看著被縫合的王德。


    “李兄有事?”


    王躍看著他問道。


    李孝忠欲言又止,很顯然不確定這裏是否合適。


    “但說無妨,這裏都是自家兄弟,我的事,信叔都知道。”


    王躍說道。


    “王兄弟,軍中諸將都對你頗有非議,尤其是劉家父子,據說劉延慶遭了太師訓斥,此刻正遷怒於你,說是你刺殺耶律大石才壞了大事,此次北上失敗全是因你才導致的。”


    李孝忠低聲說道。


    “可以理解,我讓他們丟麵子了。”


    王躍很無所謂地說道。


    這是必然的,不隻是劉延慶,辛家兄弟也一樣,本來他這個太師身邊紅人就已經讓這些家夥感受到了壓力,現在他們把事情搞砸了,結果反而是王躍力挽狂瀾在太師麵前大放光彩,這些家夥不爽是必然的。我大宋文臣武將其實都是這個德性,不是說武將就是什麽好東西,大宋的武將在勾心鬥角上也不比那些文官們差。


    尤其是劉家父子。


    搶功最積極,逃跑數第一……


    當然,有時候運氣不太好,比如靖康時候劉延慶和劉光國就沒跑出去。


    但劉家逃跑天賦的確令人驚歎,比如劉光世在範致虛兵敗千秋鎮後,神秘莫測般帶著幾千潰兵,橫穿金軍肆虐的整個河南安全找到趙九妹。


    奇跡一樣啊!


    “另外軍中士卒也對你頗有怨言,畢竟要不是你堵了橋,他們就不用拚命付出傷亡了,士卒們上戰場沒別的目的,就是保命而已,仗輸贏他們不在乎,就算這次咱們贏了,畢竟也死傷了那麽多人。幾個軍官正準備告你,說你在橋上擅殺兩名士兵,知雄州和詵也說你此舉犯了軍法,準備向正在趕來的宣撫副使蔡攸告你的狀,那張俊還在軍中散播謠言,說你是妖人,會妖術。”


    李孝忠說道。


    “這個嗎?”


    王躍說話間一舉手,那柄消防斧瞬間出現。


    周圍一片目瞪口呆。


    “你什麽時候會這一手的,我記得你之前還不會。”


    劉錡深吸一口氣說道。


    “突然就會了,我也不知道原因,或許那個老道當年對我家這柄祖傳的斧子做過什麽吧?”


    王躍說道。


    說話間那消防斧又憑空消失了。


    “你這個老道簡直無所不能啊!”


    劉錡感慨道。


    就是目光有些深意。


    這是個聰明人,但聰明人才知道什麽時候應該裝糊塗。


    “那個宣撫副使是怎麽迴事?”


    王躍隨即問道。


    “官家在太師啟程後,又任命了少保鎮海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蔡攸為河北河東宣撫副使,實際上就是個監軍,軍務上並不幹涉,隻是負責民事,你與子充啟程北上之日,他就已經從開封啟程北上,估計下月初就能到。”


    劉錡說道。


    “官家居然連太師這樣忠臣都不放心?”


    王躍語氣突然拔高地喊了一句。


    “呃,朝廷製度如此,畢竟太師並非文臣,蔡攸為蔡相長子,也算是深得官家信任,有他充當太師副手,官家就更放心了。”


    劉錡略顯尷尬地說道。


    “如此猜疑忠良,這大宋,遲早要完!”


    王躍無語地說道。


    (感謝書友不屈的意致,晉安明月,漢族網麥冬,正大覺煩,牛子頭,飛龍夕惕若厲,奇跡觀察者等人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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