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的陸寶林,她自然知道的。


    鮮少有生了皇子還能混成那樣的。就算是出身不堪的妙才人也沒那樣。


    方小儀不敢反駁什麽,憤恨的走了。


    其實倒不是明確知道皇上等著誰,可見了沈初柳也就知道了。


    一時口舌之快罷了。


    沈初柳進了千繁樓,仰頭就見齊懌修坐著喝茶。


    還在樓下,她就福身請安:“請皇上安。”


    齊懌修抬手:“上來。”


    沈初柳慢慢扶著紫珠的手上樓。


    “朕瞧著,還以為是進來個金元寶,倒是金燦燦的。”齊懌修細細打量去,這一身雖然華麗,可她無比襯得起。


    說她是金元寶,顯然是逗她的。


    “這算得什麽,臣妾初進宮那一年過年,皇上還肯穿著那樣華麗的冕服。帶著冕冠。皇上容顏還需從那冕旒中看過去,愈發顯得英武不凡,俊美無儔。”


    “上著玄色,下著纁色,十二章紋將天地日月星辰山脈都穿在了身上。臣妾一見就不能忘記了。如今臣妾這一身,滿打滿算,不過是幾隻蝴蝶罷了。卻怎還叫皇上嘲笑了?臣妾滿心歡喜的打扮了來叫皇上看,路上叫人欺負不算,皇上還要欺負,臣妾可不依了!”


    沈初柳跺腳哼道。


    齊懌修簡直了。


    他就喜歡這女人會說話。


    明明是來告狀上眼藥來了,偏先將他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的。


    換個沒定力的,那可就是要什麽都給了。


    “好好好,朕不該笑話你。不過你也該打,朕卻是不信,這行宮裏這幾個人,還有人敢欺負你?”齊懌修心說幸好吧,你是不主動欺負人的。


    “瞧皇上這維護勁兒的,臣妾竟是白白誇了您。”沈初柳哼道。


    “好吧,好吧,朕聽一聽,哪個膽子大的敢欺負了你?”齊懌修失笑,將她拉著坐在懷中:“說來朕看看朕能不能替你做主。要是太厲害了,朕隻怕也得退避三舍。”


    “哼,臣妾不管,方小儀惡心臣妾,臣妾不高興了。”沈初柳扭頭不看齊懌修。


    “你呀你,你可真是記仇。”齊懌修笑出聲。


    “初四啊,方小儀來過了?”他坐樓上,視野開闊,可也沒注意道。


    “迴皇上的話,正是,奴才說皇上的話,不許人隨便進來,方小儀就走了。”初四躬身。


    “嗯,傳話,就說方小儀衝撞高位,罰寫十遍宮規。這樣行了吧?這都要叫人說朕偏心成什麽樣了呢?”齊懌修捏沈初柳的手。


    “皇上安排了什麽好吃的呀?”沈初柳瞬間轉變話題。


    “朕叫人安排了戲,你不是喜歡嗎?月下聽戲好不好?”齊懌修見她轉了話題也就不繼續了。


    隻是在她的臉頰上捏了一把。


    “多謝皇上,既然安排了,那唱什麽呢?臣妾可不想聽什麽精忠報國愚孝愚忠的。”


    “由你,你說唱什麽就唱。”齊懌修心情很好。


    “那……不如現在就開始,也不用上戲台,叫幾個人下麵唱,就西廂記?”沈初柳看齊懌修。


    “西廂記倒是好,不過不嫌悲?”齊懌修拍著她後背問。


    “不過是戲罷了,好聽就行了,悲不悲的,也不甚要緊。”


    “好,傳。”齊懌修擺手。


    很快,先上茶點果子,戲子們也魚貫到了。


    不多時,千繁樓中就傳來了咿咿呀呀的戲腔與悠揚的配樂。


    這裏距離最近的嬪妃便是百花閣裏的貞美人了。


    她聽著戲曲悠揚,便好奇:“哪裏唱戲?”


    秋意秋雨其實都知道,是怕她心煩才沒說。


    這會子美人問了,就不能不說了。


    “迴主子,是千繁樓,說是皇上請景修儀娘娘看戲。許是傳過來了。”秋意小心道。


    “皇上竟這般喜歡看戲麽?我竟不知。”貞美人摩挲了一下手裏的茶盞:“景修儀好福氣。”


    “主子,你別在意,這不過一時的。她畢竟有皇子呢。”秋意小聲:“這也就是在行宮裏,放縱些。迴了宮,不就不行了麽?”


    “是啊,那時候太後娘娘也不會允許這種靡靡之音的。”秋雨道。


    “這戲子,就是姑母提議的,姑母也是愛看戲的。”貞美人淡淡。


    秋雨自知說錯了話,便呐呐:“是。”


    “想來今日,是她侍寢了。”貞美人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她心裏自然不服,景修儀有子嗣,出身好,自己也是個厲害的。


    可瑩美人也能走在她前麵,這叫她怎麽能服氣呢?


    “快迴宮了。”貞美人半晌,輕輕說了一句。


    進宮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不需要仰仗姑母也可以受寵。


    可這幾個月在行宮,她卻一再的開始懷疑自己。


    幾個月了,她侍寢的次數都沒幾次。


    她本想趕在新人們懷孕之前有孕的,可是卻也沒做到。


    秋意和秋意不敢說話,隻侍立在旁。


    還有一個聽到了唱戲聲音的,是拂花閣裏的孟寶林。


    她依舊躺著,十五那天掙紮著起身一天,第二天就又躺下來了。


    方小儀還沒迴來,這會子的拂花閣就她一個主子。


    她躺在窗前的軟榻上,聽著千繁樓中傳來的聲音。


    ‘霎時間杯盤狼藉,車兒投東,馬兒向西,兩意徘徊,落日山橫翠。知他今日宿在哪裏……’


    “皇上竟是會聽這樣的戲文。”孟寶林撐著頭輕聲道。


    “定然是景修儀娘娘要聽的,皇上怎麽會聽這樣的戲呢?”棋兒道。


    “她要聽,皇上就聽,那還不如皇上喜歡聽呢。”孟寶林又閉上眼:“倒是好聽。還在家裏時候,並不需我們聽西廂記牡丹亭這樣的戲。進了宮,倒是聽到了。”


    “您如今身子好多了,等迴宮了,宮中自然也是要唱戲的,今年有了戲班子,過年時候也是要唱戲的。到時候您聽個夠。”棋兒給她拉好毯子。


    孟寶林笑了笑,依舊沒睜眼。


    聽不聽吧,她能把身子養迴來些就是萬幸了,還能如何?


    “倒是就要迴宮了。這些個跟出來的人,也沒幾個出頭了的。我廢了,張寶林死了。其餘新人也出不得頭。迴宮以後,該是怎麽樣,還是怎麽樣。倒是鬱小儀有孕,迴去不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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