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右屯衛之後,當晚,這熊廷弼竟然派人把那轎子給殷複聲送到了驛站。


    看著轎子,殷複聲搖搖頭,對旁邊看新鮮的俞驛丞道:“煩勞驛丞,明日給在下尋四個轎夫。”


    “是。”


    殷複聲在驛館整整忙了一日,俯在桌案上不停寫字。寫的什麽還不讓人看。寫完了再用刀裁剪出一條條小紙片。最後,折好,並平均放入一早叫俞驛丞給釘好的四個小木匣子裏。這木匣子的蓋子上有個圓窟窿,能容下一隻手伸進去。


    次日一早,殷複聲起床,帶著四隻木匣子出了屋,俞驛丞已經帶了四個精壯的轎夫迴來了。“狀元公,您要的轎夫。這四個人,是下官挑了半天,最壯實的四個。”


    殷複聲看了看,“好。”轉身上了轎,對四個轎夫道:“來吧!抬轎,咱們走。”


    “誒,狀元公,那個……”俞驛丞訕訕地攔著殷複聲,有點兒張不開口。


    殷複聲當即明白了。“驛丞,雇轎夫的錢呀,還得煩勞您去城外右屯軍營,管經略熊大人要一趟啊。”


    “啊?!”


    “這轎子是熊經略送的,轎夫當然也得他幫我雇。驛丞不必擔心,隻管去要,熊經略一定會付給你的。”


    “這……”俞驛丞心說:雇個轎夫,還得跑城外去。真是要跑斷腿咯。


    “咱們走!”


    轎簾一放,四個轎夫抬著轎子,咯吱咯吱地走了。


    坐轎子巡營,這種事情估計也就殷複聲能幹的出來。


    殷複聲的轎子在營門外這麽一停,守營的士兵都看著新鮮。平日裏,無論是總兵,參將還是遊擊,就連文職的巡撫王化貞來巡視都是騎馬。今日怎的突然來了一頂轎子。


    士兵心說:裏邊兒這位得多大的派頭啊。


    殷複聲下轎,裏邊幾名將官聞聲出來一看,有人認得他。


    參將江潮棟是殷複聲在這裏邊兒唯一見過的。


    經他的介紹,殷複聲另外認識了幾個人物,有參將鮑承先,遊擊祖大壽等。


    在這些人的陪同下,殷複聲初次步入古代軍營。


    廣寧城內駐紮著王化貞親統的四萬明軍。其中分步兵營,騎兵營,車營,預備隊等營房。其中值得一說的,是車營中的偏廂車。


    殷複聲來到車營,一眼就瞧見其內放置的數量大車,一人來高,二人來長,內部可容二十餘人。


    其身厚重,約有六百斤重,車身用棉絮布帳包裹,上載兩挺佛郎機,下置飛炮,及快槍數杆。


    經江潮棟等人的介紹才知,車上裝備的槍械還未齊備,待作戰前還要再加十幾杆快槍,才算完整的一部偏廂車。


    殷複聲不禁驚歎,明末的火器實力,遠比他想象中,更為強大。


    有這武器,焉有常敗之理?!


    轉了一圈兒,最後到步兵營,正趕上步兵訓練。


    殷複聲駐足觀看,場麵可並不喜人。連電視劇裏的陣仗都不如。盡管他是個外行人,都不難看出來,士兵氣勢不足,裏邊兒充數混世的很多。


    這就是傳說中的“兵油子”。


    殷複聲手指唿喝的士兵,問江潮棟,“你們不覺得軍中士兵,雖多但不精嗎?”


    幾個將官互相看了看,江潮棟道:“狀元公有所不知,連年戰禍,精壯士兵消耗甚重。即便眼前這數萬士兵,也是好不容易才從全國各地招募而來的。”


    “可是,我認為,兵不在多,而在精。兵雖多,而戰場上無人戀戰,不衝反退,勢必影響全軍作戰。兵雖少,卻能眾誌成城,奮勇拚殺,則戰無不勝。諸位說我說的對不對?”


    “連馬都不會騎的人,還敢來指揮軍士,可笑!”


    兩旁無人說話,卻聽在眾人之後,有人小聲嘀咕。


    江潮棟臉色驟變,急忙轉移殷複聲的注意力,解釋道:“狀元公說的是,可是,建虜鐵騎,十分厲害。我軍唯有廣招士兵方能震懾。況且,巡撫王大人說的對,即便不會打仗,到時也總能幫著搖旗呐喊,往城下扔塊石頭也不一樣啊。”


    殷複聲隻覺頭上一串兒省略號。


    沒有高精尖,就鼓吹地大物博。


    真行!


    整出數萬的炮灰來。難怪,後金鐵騎總玩兒以少勝多。


    “那好吧。”殷複聲左右看看,隨後問道:“江將軍,不知王大人可知會過你,我來軍中要做什麽事啊?”


    “王大人早已告知我等。大人請!”江潮棟伸手做個“請”,將殷複聲讓到營中一處曠地。


    此空地甚大,且中央有台。一般遇重大事件時,全軍便在此聚集,將領站於台上,進行喊話,發令。


    隨後,一通號令,全軍分秒聚齊。


    等數萬人聚集,殷複聲一看,他還從未見過如此陣仗。


    無數個田字型方隊,整齊排列。


    在這麽多人麵前演講,怕是殷複聲前世今生加一塊兒,也是破天荒頭一遭。


    他頓時有種超級巨星的感覺。


    殷複聲雖然內心有波瀾,但他仍然鎮定,他麵對全軍,慷慨激昂,“將士們,……”


    可剛喊出這一句,就見台下,除了前排方列軍士筆直站立以外,後邊兒的士兵竟開始往後挨個傳話,一個個忙的不亦樂乎。


    殷複聲到真沒料想,竟是這種場景,一時竟皺起了眉頭,哭笑不得。


    好吧,沒有擴音器,大喇叭,更沒有麥克風。原始的傳話方式,自己還需習慣。


    停頓片刻後,殷複聲繼續喊話,“今日你們站在這裏,他日就將奔赴沙場,浴血拚殺。告訴我,你們為了什麽?為了紫禁城裏的陛下?為了做官?為了拿錢?為了你們的將軍?都不是,你們與建虜殊死搏鬥,流血犧牲,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你們自己,為了你們家鄉的父母妻兒。別以為他們遠在天邊,戰爭的火焰無法殃及。想當年,遼東百姓生活安定,如今又如何?建虜侵占遼東,強迫百姓剃發。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雖死不可隨意損傷。剃發如同梟首,遼民中,從者生,不從者死。然生者又如何?建虜視我漢人如同六畜,任意屠殺,婦孺不殊,毫無人性。如此情狀,世人皆悲,我們同為漢人,如何不悲,如何不怒?”


    聽到這裏,有些痛失親人的遼人,已經潸然淚下,偷偷的抹眼淚。


    “如今,大戰在即,不出十日,奴酋將帶兵而至。廣寧禦敵,皆仰賴你們,廣寧百姓的生死,也依賴你們。你們是大明的英雄,是百姓的英雄,更是你們自己及家人的英雄。我們有堅固的堡壘,有比建虜更多的士兵,有比之強大的武器,你們說,這仗是不是必勝?!”


    “必勝!必勝!必勝!……”眾士兵一片振奮的呐喊聲。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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