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家的教育素來古板,給傭人們灌輸的概念類似於“禪院家是最厲害的五條家一邊去”“禪院家的防禦無堅不摧”這種……外麵的爆炸聲她們不是沒聽見,但女傭不能私自離開這裏。所以女傭還真的沒有懷疑二人的身份。 “既然是尚也少爺的朋友,”女傭和不遠處監督她們的人小聲地解釋了幾句,好在禪院尚也的名字在禪院家似乎還是有點地位的,那人很快就放行了,“沒有不幫忙的道理。” 女傭給倆人帶路,很快就到了禪院尚也的院落外頭。太宰治沒有急著觀察這座院落,目光反而在周圍轉了一圈,最後目光定在一處。 “這下有點意思了。”第66章 禪院尚也是禪院家的少爺, 而禪院家是一個以咒術為尊的家族。再加上禪院尚也的父親是禪院家的家主,他在家族裏的地位應該不低才對。 可並不是這樣的,太宰治發現禪院尚也的院子大致位於禪院家的邊緣一帶。 這座院子看上去已經有些年紀了, 沉重的木門上了鎖。風似乎大了起來,木門開始晃動, 發出刺耳的吱呀吱呀的聲音。 太宰治頂著女傭疑惑的目光, 伸出手指看似隨意地點了下門縫中的死角。 一點灰塵也沒有,出乎意料的幹淨。 太宰治挑了挑眉毛, 漫不經心地想。看來禪院尚也可能在掌握家族大權的那些人之中地位不是很高, 但他的人緣也沒有差到那種地步—— 不是所有的院子, 傭人都會這樣精心地打掃,連一點平時壓根看不出來的死角都不放過。 女傭很快地就離開了,她還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不能離開崗位過久。 等到周圍隻剩下太宰治和津島溫樹兩人的時候,太宰治才收起臉上的笑容,若有所思地問:“你看到了什麽?” 反正他現在又不是一個人, 不用那麽費力氣地思考所有事情——找哥哥偷懶一下不算作弊吧? 和太宰治截然不同的是,津島溫樹並沒有一直盯著院子看。 他的視線被院外的那棵梧桐樹給奪走了, 接著緩緩地往下挪。 太宰治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哇哦。” ……隻要津島溫樹肯努努力, 太宰治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偷懶了。 他偷懶偷得心安理得。 反正他是弟弟,不是嗎? 那棵同樣有些年紀的梧桐樹並沒有什麽很特別的地方, 葉子也是碧綠的。然而在那棵梧桐樹的樹幹上,卻有幾道深深的劃痕。 深到能窺見樹皮下的肉。 這樣的劃痕,不可能是什麽小貓小狗打鬧留下的。更何況……太宰治撿起了劃痕裏的一小塊碎指甲。他嗅了嗅,聞到一點淡淡的血腥味。 “大概一米五左右, ”津島溫樹走近那棵梧桐樹,蹲下了身, 撿起了地上落葉,“體重……45kg左右吧。這樣的話,應該是一名女性。” 原本被落葉所隱匿的土壤上,出現了一對腳印。 和劃痕一樣,這對腳印也從左往右逐漸加深。 太宰治湊近仔細端詳那些抓痕,感歎道:“她的力氣還是挺大的。” “求生本能而已,”津島溫樹淡淡地說,“人往往在生死關頭,能爆發出超過認知範圍的力量,所以這也不奇怪。這是禪院尚也的院子,有人在他的院子旁拐走了人?” 津島溫樹撿起了一點土壤聞了聞,搖搖頭:“有一點血,不多,但不能排除她當場死亡的可能性。” 畢竟殺人的方法多了去了,不見血跡也不是不可能的。劃痕自左向右加深,這樣的痕跡已經足以讓太宰治在腦海中模擬出當時的現場了。 …… 她抬起眼,看見了禪院尚也的院子,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她知道那個院子屬於誰,她對這裏很熟悉,也知道禪院尚也不會放著她不管——於是她想去向禪院尚也求助,請求這位少爺救救自己。 可是她的嘴巴被捂住,發不出一點聲音。院子的大門緊閉,無論她們這邊鬧出了多大的動靜。 院子的大門仍然是緊閉的。 禪院尚也不在家。 意識到這件事之後,她的眼睛慢慢地黯淡了下去。可是她不甘心,她知道自己落到身後那群人手裏就會迎來必死無疑的結局——她得為自己爭取時間。 哪怕多爭取一秒鍾,萬一下一秒禪院尚也就迴來了呢? ……那她就能得救了。 然而她沒能等到,哪怕她的指甲已經深深地紮根在樹皮裏。 她還是被帶走了。 模擬結束。 太宰治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知道這迴,他們找對了線索。 “他當年應該沒有立刻發現這件事,”津島溫樹搖了搖頭,“估計之後這裏被人找了個借口秘密處理掉了,這棵樹根本就無法修複。” 太宰治:“你很了解他?” 津島溫樹歎了口氣:“他啊……嘴巴上總是不饒人,但其實是個真正的好人,眼睛裏是容不得沙子的。如果他真的注意到了,也不會坐視不管。” 津島溫樹說的是對的,太宰治麵無表情地想。 他大概已經猜到了禪院尚也當年是怎麽樣死去的。老天偏偏讓正直又囂張的人出生在了腐朽又封建的家族,這樣搭配的結局壓根不難預料。 ……而眼前又出現了這樣的事。 太宰治可不相信,禪院家會是“無辜”的。 ……不過他也確實沒想到,津島溫樹會對禪院尚也這樣了解。 就算他很聰明,但他和禪院尚也又沒見過幾次麵。 “我想,那女孩應該給我們留下了一些訊息。”津島溫樹看了眼水泥地,“這樣的力道,她的手指應該鮮血淋漓了……但這裏已經被匆匆打掃過了。” 好在打掃得並不是十分精細,還有一些看不見的痕跡在。 這些痕跡對這兄弟倆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至於為什麽不好好處理現場,在禪院尚也趕迴來之前清理掉痕跡……太宰治壓根就不需要耗費多少腦細胞。誰讓之前有人在禪院家門口搞了那樣一出大動作,很明顯,禪院家的主要力量都被吸引到那邊去了。這裏的善後自然暫時被擱置了。 至於是誰搞的動作……總歸是禪院尚也和弗洛裏安兩人其中一個。 不過應該不是禪院尚也,如果禪院尚也在的話,五條悟肯定會興致勃勃地加入其中——那時候禪院家可不就是少了一塊地方這麽簡單了。 津島溫樹閉了閉眼,看似無意地將手搭在了樹上。 “走吧。”他難得地催促了。 太宰治自然沒有不可。 血跡本身就不多,還被水衝刷得幹幹淨淨。眼下他們也沒有什麽能鑒定血跡的化學藥品在,現在去搞這些也不現實……津島溫樹咳了咳,一直盯著地上的水漬,走路的時候還小心地繞開,不肯破壞一點。 竟然真的被他走出了一條路來。 隨著這條路越來越荒涼,太宰治眼尖地注意到周圍的草叢裏有一點暗紅的血漬。血暴露在空氣中的時間已經有些長了,現在又是晚上,負責善後的人注意不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們走對了。 就是這條路。 至於津島溫樹是怎麽在人生地不熟的禪院家裏分辨出來的? “我對這種味道很敏感。” 津島溫樹隻是這麽解釋。 太宰治眨了眨眼。 他在港口mafia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和鮮血為伍。就算離開了港口mafia,他也經常見到鮮血——先不提武裝偵探社的那些案子,太宰治自己就經常自殺,流血更是常事。 ……可就算是他也不能這樣打包票,聞到已經被清理過的血腥味。 這是怎麽一迴事? 太宰治抿了抿唇,悄悄將這件事給記在了心裏。青森不是個很大的地方,就算津島溫樹是個殺人狂魔——更別提他根本不是,他更擅長從精神上摧毀別人,都不可能比太宰治接觸到的鮮血更多了。 夜很長,路也很長。好在他們倆記性都不差,已經在心中記下了迴去的方向。雖然太宰治認為他們這不一定有用,但還是以防萬一。 “到了。” 津島溫樹停下了腳步,皺著眉頭看眼前的宅子。 ……該用什麽語言來形容呢? 很糟糕。 禪院家是咒術界的“禦三家”之一,建築的設計古樸又莊重,是典型的日式和風。似乎是為了避免好奇的人來到這裏,這座宅子造得和其他的宅子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區別,裏麵的植被也是有人已經精心打理過的模樣。 整座宅子努力地表現出“正常”這個詞。 但津島溫樹知道這不正常。 他快速地閉上了眼睛,手撐在牆上開始小聲地咳嗽。津島溫樹皺起眉頭,比旁人對鮮血更加敏銳的他聞到了從這宅子深處散發出來的那一股…… 濃厚的血腥味。 如果是旁人來到這裏,怕是兩三下就吐了。可津島溫樹卻極快地適應了這裏,迎上太宰治目光的時候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這些家族裏麵一個個還真是藏了許多秘密,”太宰治歎了口氣,“早點解決早點出去吧——趁著有人將他們的注意力全部引走的時候。” 禪院家的人都極度自信,似乎是認為隻要清理了道路,就不會有人來到這裏。又或者是……常年接觸這些的人,心都已經畸形,鮮血對他們來說並不是折磨。 而是一種享受。 太宰治戳了戳大門:“這是什麽結界麽?” 津島溫樹掀了掀眼皮,盡管努力遮掩,但太宰治還是聽了出來他壓根就沒什麽精神:“走得太匆忙了,估計留下的是個半吊子。” 也是,負責善後的怎麽可能會是很厲害的咒術師? 在禪院家這樣崇尚咒術師的家族裏,是不可能會讓咒術師來親手做這些事的。 原本術式對太宰治起到的作用就不大,“人間失格”盡管不能讓隸屬另一個體係的咒術完全無效化,但可以削弱一大部分。 ……這本來就擺不上台麵的術式,更加對他們不能造成什麽妨礙了。 “走吧,”津島溫樹定了一下神,率先走入了這座宅子,“進去看看。” 走進門後,那股血腥氣就更加濃鬱了。太宰治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那些在土壤之上綻開的燦爛的花朵,注意到根處露出的一塊殘缺的布料後,嘴角的笑意也被抹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