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母親燒完七期紙後,楊軍基本上每天都待在家裏,哪兒都不去。


    後來隨著天氣漸漸變得暖和,他也從玻璃房搬到釣魚台,每天不是喝茶釣魚就是和孫招財那倆貨聊天擺龍門陣。


    他現在幾乎都在家裏辦差,即使需要辦什麽事,他也是讓別人去幹,有的時候在家裏見見人就能把事情辦了,秘書譚琴隔三差五的送來文件讓他批複,上麵都是她提前寫過批注的,隻要沒太大的問題,楊軍直接簽上名字就行。


    他現在都有點離不開譚琴了,譚琴用了十幾年,已經用的非常順手了,他都有些離不開她了。


    至於去單位……楊軍表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能不去單位他是絕對不會去的,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不能去,他必須給人營造一副領導很忙的樣子,給下麵的人營造一份神秘感,那樣的話才讓下麵的人對他懼怕。


    這天,楊軍在釣魚,門衛來報是,說是蔡玉芬來訪。


    聽到蔡玉芬這個名字,楊軍愣了一下,半天都沒想出是誰,後來在孫招財的提醒下才知道是誰。


    這個蔡玉芬就是以前他剛參加工作時候在軋鋼廠認識的第一個人,當時還是蔡大姐親自帶他去報道的,在他的引薦下,楊軍認識了不少人,同時蔡大姐對他的幫助也不少,後來他高升了,蔡大姐也跟著他去了科學設計院,那麽多年一直對他不離不棄,再後來,楊軍又升了,至於蔡大姐由於她的資格不夠,楊軍無法繼續提拔使用他,後來就漸漸沒了聯係。


    當然,不是沒了聯係,而是楊軍的門檻高了,不是什麽人都能見了。


    聽到蔡大姐來訪,楊軍立馬讓她進來。


    不一會兒,蔡大姐就在一名警衛員的帶領下來到了釣魚台。


    楊軍早早的站起來等著那裏。


    這個世上,能讓他起身相迎的人不多,蔡玉芬就是一個,倒不是她有什麽值得楊軍迎接的地方,而是楊軍珍惜這段友誼,他不想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免得彼此生分了。


    “蔡大姐。”


    隔著老遠,楊軍就開始微笑著打招唿。


    “哎呀,大領導。”


    蔡大姐聽見楊軍叫自己,連忙小跑著過來。


    走近一看,楊軍對蔡大姐的變化驚呆了。


    這個滿臉皺紋,頭發花白,走路蹣跚的女人還是當年他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的蔡大姐嗎?


    他記得上次見麵的時候,還是七八年前的事,那時候她也沒這麽老啊,怎麽幾年不到的時間,人怎麽就一下子老了這麽多?


    “老姐姐,想死弟弟了。”


    楊軍迎上前去,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哎呀,楊老弟,你也想死姐姐了。”


    見楊軍還像以前一樣對自己熱情,蔡大姐非常的激動,老淚都流出來了。


    “哈哈!”


    兩人相視一笑,隨後,哈哈大笑。


    兩人感覺就好像迴到了以前,迴到了二十五年前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那時候的他們是那麽的年富力強,又富有幹勁,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話題,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可謂是知心朋友。


    隨後,兩人坐下,楊軍給她倒了一杯茶水。


    “老姐姐,今天怎麽有空來我這裏坐坐?”楊軍放下茶杯,眯著眼睛問道。


    “老弟,瞧你這話說的,老姐姐我哪天不想過來坐坐?關鍵是老弟你家門檻高,我進不來啊。”蔡玉芬嗔怪道:“哪怕今天過來,也是我好說歹說才讓門衛給我傳話的,要不然我還真見不到你。”


    “老姐姐,對不住了,這事怪我。”


    楊軍有些歉意道:“您也知道的,我這邊情況特殊,所以就給門衛那邊下了死命令,概不見客。”


    “老弟,別說了,姐姐理解你,你現在畢竟不是以前了,自然不是什麽人都能見的。”


    說完,微微一停頓,蔡玉芬接著道:“姐姐我今天見完你這一麵,以後恐怕就更沒機會見著你了。”


    “怎麽,老姐這是準備駕鶴西去了?”楊軍開玩笑道。


    “咳,你怎麽還咒上姐姐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蔡玉芬笑道:“我的意思是下個月我就退休了,以後就是閑人一個,以後就沒機會見您了。”


    “哦,您這麽快就退休了?”


    看著蔡玉芬那滿是皺紋的臉,楊軍挑眉道:“您今年有六十了嗎?”


    “嗯,今年滿打滿算六十了,下個月就是六十歲生日了。”


    蔡玉芬說這話的時候雖然臉上是歡笑的,但是眸子深處又夾著一絲不甘。


    楊軍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一幫嚐到甜頭登高看過遠處風景的人是沒人甘心退下來的,楊軍是如此,蔡玉芬也是如此。


    楊軍猜測,蔡玉芬今天過來,有可能是為自己能否繼續留下而來的。


    畢竟認識楊軍這麽大的人物,怎麽著也要試一試。


    其實能不能留下來,就是楊軍一句話的事,主要看彼此之間有沒有那份交情了。


    蔡玉芬被楊軍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於是低著頭不好意思笑了。


    “讓老弟看笑話了,我……我就是來找你敘敘舊的,我這人也是很知趣的,但是如果需要我,我還是可以的……可以的。”


    楊軍聞言,笑了。


    “哈哈!”


    蔡玉芬被他笑的更不好意思了,扭捏著坐在那裏。


    六十歲的人了,羞澀的像個小姑娘。


    “老姐姐啊,你這不是求人辦事的態度啊。”楊軍大聲笑道:“哪有空著手上門求人辦事的?”


    蔡玉芬聽了,先是愣一下,然後高興的像個孩子。


    “老弟,你的意思是……是……我懂了。”


    “姐姐不是那種不懂事的人,就算不是為了工作的事,也不能空著手上門啊。”


    “我帶了東西的,隻是門衛不讓我帶進來。”


    楊軍聞言,感興趣的問道:“哦,老姐姐帶了什麽東西?”


    “嗬嗬,老姐還能帶什麽東西,帶的東西肯定是你這個年齡最需要的。”


    說完,蔡玉芬看了楊軍一眼,然後話鋒一轉:“現在看來,老弟你是不需要了。”


    看到楊軍還是那張英俊帥氣且線條硬朗的臉龐,她自知說錯了話。


    就楊軍這種的體格,比二十來歲的血氣方剛的少年還要剛,怎麽可能需要那東西呢。


    楊軍聽到這裏,自然明白她嘴裏所謂最需要的東西了。


    過去的十幾年,那東西都是蔡大姐提供的,這麽多年也沒間斷過,隻是後來他有了空間,也就沒再讓蔡大姐送了。


    不過,彼此已經非常默契了,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所謂的東西了。


    “哈哈!”


    楊軍聽了,大笑不止。


    “行,放在門衛吧,這個禮我收下了。”


    “那感情好,謝謝老弟。”


    聽到楊軍答應收下禮物了,蔡玉芬終於鬆了一口氣。


    隻要楊軍能收下他的禮物,那說明他是拿自己當自己人的,一般人想送禮楊軍還不收呢。


    “對了,蔡大姐,你在哪個單位的?迴頭我讓人給你們單位領導打個招唿。”楊軍問道。


    蔡大姐一聽,身子立馬坐的筆直。


    “我在****局。”


    說完,又補充道:“目前隻是個副職。”


    “哈哈!”


    楊軍聽了,再次大笑,用手指著蔡玉芬,一副打趣的模樣。


    “好你個蔡大姐,算盤打的真響,一份禮物就想要兩份人情?”


    “老弟,你聽我解釋,我哪敢……”


    “行,就這麽定了。”


    蔡玉芬原本還想解釋兩句的,誰知楊軍直接一口答應她了,半晌她愣在那兒都沒能緩過來。


    “老弟,啥都不說了,老姐一輩子記得你的大恩。”


    蔡大姐激動的握緊了他的手。


    “行了,蔡大姐,感激的話就別說了,咱們都是自己人。”楊軍。


    “對對對,我們都是自己人,我蔡玉芬永遠是老弟你的人。”蔡玉芬感激涕零。


    “哎呀,老姐,別再說下去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楊軍聽到那句我永遠是你的人,再看看蔡大姐那副老態龍鍾的樣子,渾身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


    “哈哈!”


    兩人相對一笑。


    隨後,楊軍讓人送來酒菜,留蔡玉芬吃個午飯。


    蔡玉芬也沒推辭,爽快的答應下來。


    兩人一直聊著以前的事,聊到高興的事,兩人都是大笑不止。


    ……


    不知不覺到了三月份,天氣變的越來越暖和了。


    楊軍幾乎每天待在家裏,有時候出去也是很快就迴來,他不敢待在外麵太久,生怕別人認出他來。


    不過,待在家裏時間一長,人的心底就會長毛,就忍不住想出去走走。


    這不,楊軍精心喬裝打扮一番,就帶著孫招財和傻柱出門了。


    他們三人開著一輛老破舊轎車,以免引人注意。


    他們今天打算在城裏轉轉,出了大門,就開始往大柵欄那邊開去。


    現在政策已經放開了,外麵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大街上外地人也多了起來,他們這些人大多都是來打工的,還有是來上學的,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對幸福美好生活的期望,那急促的腳步似乎不能阻擋他們奮鬥的步伐。


    每個人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樣子,似乎前方有金山銀山等著他們,有的人扛著鼓鼓的麻袋,擠過擁擠的人群,在尋找著空餘的攤位,還有的是咯吱窩裏夾著皮包,嘴裏叼著煙手裏拿著大哥大的人,不管什麽時候見到他們,他們總是一副打電話的樣子,似乎有打不完的電話。


    “喂,這邊信號不好,你大點聲,喂……喂……”


    “奶奶的,信號斷了,老子又少賺三萬塊錢。”


    掛斷電話後,那人憤憤的罵了一句,然後在路人羨慕的目光中飄然離去。


    這一幕正被閑逛的楊軍瞧見,他隻是微微一笑,然後搖了搖頭就背著手離開了。


    來自後世的他自然知道這類的都是什麽人,說的直白一點,那就是裝逼的人。


    別看拿著大哥大,說不定還是假的呢,以前他就看過類似的報紙,說有人用墨水塗抹泡沫弄成大哥大的模樣,然後在上麵畫幾個按鈕,偽裝成手提電話,為的就是裝逼,隻要不被人揭穿,他永遠都是人群中最靚的那個仔。


    “喂,你說什麽,大點聲。”


    這時候,又遇到一個用大哥大打電話的人。


    他生怕別人知道他是老板,說話的聲音特別大,哪怕在嘈雜的大街上都能聽到他那獨特嗓門。


    “什麽,要人嗎?老子這邊需要大量的人手,有多少要多少?”


    也許是大家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所以每一個路過的人都不願意放棄每一個發財改變命運的機會,擦亮一雙眼睛,支著耳朵聆聽路上每一個大老板的對話。


    “大哥,我跟你幹吧,我工錢隻要一半,而且不用管吃管住,你就算我一個吧?”有人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不要,不要,招滿了。”


    聽到有人跟自己打招唿,那個舔著大肚子的人立馬變得神氣起來,臉上享受著虛榮心帶來的快感,嘴上卻說著拒絕的話。


    那個被拒絕的人也不生氣,還很善意的衝他陪了個笑臉。


    這塊土地上的人就是這副德行,哪怕被人拒絕了,也想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象,也許以後用得著呢。


    其實,這就是典型的鴕鳥思想,是一種文化糟粕,可是又有另一波人給它賦予另外一層色彩,稱之為善良。


    “眼瞎啊,怎麽走路的。”


    那個拿大哥大的人被人撞了一下,立馬變得麵目可憎,狠狠地瞪了撞他那個人一眼。


    “知道大哥大多少錢嗎?撞壞了你賠得起嗎?”


    他似乎對這一幕非常的熟悉,那些台詞脫口而出。


    這一招他用了沒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每次都特別的靈,對於那些苦哈哈而言,一個大哥大就是他們十年不吃不喝都買不到的東西,那些人自然對他陪著笑臉。


    “信不信我打你臉?”


    這次他碰到了個硬茬子,非但不賠禮道歉,反而挑釁起來。


    那個碰他的人上前一步,一把打掉他手中的大哥大。


    在路人的驚唿中,那個價值幾萬塊錢的大哥大在眾目睽睽之下落在地上,本以為聽個響,摔個稀巴爛的,誰知掉在地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甚至一陣風吹來,還隨風翻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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