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播之前老板說過了,隻要男人願意給你花錢,從花第一分開始,就有可能花第二分,勇敢聊,不要怕,不怕花小錢的,就怕那種一毛不拔的。


    人生中的第一個客戶來了,這麽猝不及防,唐娜也有點激動。


    假裝看屏幕的同時,餘光瞟著老板手裏的話術提醒牌子,聲音溫柔地說。


    “謝謝哥哥的火箭,我是新人,對,今晚第一次開播,沒想到這就遇見哥哥了,真是好有緣分。”


    對方一聽她是新人,而且剛開播就遇見自己了,仿佛見到了什麽清純小美女,別提多開心。


    “是嗎?這麽巧?看來咱倆真是有緣。妹妹哪裏人?”


    唐娜實話實說,接下來就是所有人剛認識時的基本流程,迴答對方自己是哪裏人,哪裏畢業的,家裏幾口人,喜歡聽什麽歌,有什麽愛好。


    雖然直播間後來慢慢人數漲到了十幾個,但唐娜隻跟他一個人聊。


    似乎是被其餘幾個男人看著女主播隻跟自己一個人說話,很有成就感,男人時不時再給她刷點小禮物,直播進行的很順利。


    將近四個小時的時候,老板在對麵提醒唐娜,把手機支架打翻,關掉直播。


    於是,那個男人正滔滔不絕說著話呢,屏幕一黑,直播中斷了。


    老板急忙過來跟唐娜說:“不能一次把你的底全交完,得讓他正上頭的時候戛然而止,這樣他才會一直惦記著你。行了,今天的任務結束了,表現非常好,第一天就有這麽好的戰績,未來可期,我看下一個能掙兩千萬的就是你。怎麽樣?決定來了嗎?決定的話,明天下午6點,咱們準時見麵。”


    唐娜沒急著迴答他,問老板自己收到了多少打賞。


    老板說一千多,除去平台扣掉的,他們倆五五分,唐娜到手將近400塊。


    5000塊的底薪,加400塊錢提成,唐娜不敢想,第一天上班就賺這麽多,她真的會發財了。


    “好。明天下午6點咱們準時再見。”


    唐娜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老板坐在桌子上嘿嘿笑著把手機遞給她看。


    “瞧瞧,你的私信後台已經發消息來了,好幾個人問你,怎麽播著播著突然掉線了,等一下還播不播呢。”


    唐娜以為自己需要迴消息,想去拿手機,老板卻把屏幕鎖了。


    “不迴。男人的心思你還是沒拿捏住,越不搭理他們,他們越來勁。既然決定來上班了,跟我拍視頻吧,給你錄個下班vlog。”


    晚上十一點的江城,雖然還燈火璀璨,但絕大部分人已經在家歇著準備休息了。


    老板選了條僻靜的街道給她錄辛苦打工女孩兒vlog。


    唐娜這才知道網上的一切都這麽假。


    她經常刷到一些博主,從早上一睜眼開始拍,原來一天的衣食住行都是在同一個公司,不同的房間裏完成的。


    她在街上騎了會兒共享單車,把手機時間調到淩晨12點,進了公司一間很樸素,但裝修風格很女孩子的房間。


    洗了臉,刷了牙,換了睡衣,把時間調到淩晨1點多,辛苦的一天結束了。


    其實前後也就拍了20多分鍾。


    老板送她迴去:“行了,我迴去把視頻剪剪,設置個時間,淩晨2點的時候發,也該睡了。關注這個賬號,明天早上睡醒了欣賞一下自己的戰績。”


    他不這麽說還好,一說,唐娜對今天的戰績充滿了好奇和期待,迴去根本睡不著。


    終於熬到淩晨兩點,視頻發出去了。


    沒兩分鍾,就在底下看到了一條留言。


    海闊天空:“怪不得妹妹突然掉線了,原來第一天上班,還不懂得怎麽操作。真是辛苦妹妹了。愛心。”


    從他熟悉的口吻,唐娜瞬間就確定了他是今天晚上給她打賞的那個人,忍不住好奇,點進了他的主頁裏。


    主頁顯示,他來自一個貧困省份,年齡48歲,雖然沒發任何作品,但他不懂得隱藏自己的關注列表和粉絲列表。


    點進去,通過他關注的人和關注他的人,就能分析出來,他的生活水平、消費檔次,都屬於偏下層的。


    也就是說,他極有可能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中年農民工大叔。


    唐娜瞬間對他又不抱期待了。


    這種人,爆一兩次金幣還行,拖家帶口的,不可能經常給她花錢。


    他無非是指望通過一兩次的爆金幣,得到一個女主播的青睞,從而達到某種目的。


    唐娜光想想都甚至已經開始反胃了。


    這一晚上,她想了很多,幾乎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上,再點進作品裏麵看。


    漲了三百多個粉絲,點讚一千多,幾十條留言。


    但無一例外,全部都是些中年男粉絲。


    唐娜正覺得沒勁,考慮要不要繼續,老板居然又給她打電話來了,語氣很激動。


    “唐娜,你醒了嗎?看見我昨天晚上發的作品了嗎?戰績不錯,開不開心?”


    唐娜問他從哪裏看出來戰績不錯的,老板說。


    “懂不懂什麽叫老房子著火?懂不懂在這個虛擬的網絡世界裏,除了特別年輕的那一撥人,還有什麽人情感需求最大?就是這些中老年光棍。”


    “一旦他們情感得到滿足,就算沒錢,砸鍋賣鐵也要給你花錢。你才剛播了一場,發了一個作品,我一毛錢都沒往作品裏投,就得到了這種成績,還不能說明問題?”


    唐娜還是高興不起來。


    哄這種男人為她花錢,總覺得有種羞恥感和負罪感。


    她是不可能跟他們有任何私底下的接觸的,這跟騙人有什麽差別?


    “怎麽能叫騙?”


    老板說:“你打開軟件看看,幹這行的有多少個?你不做,還有千千萬萬個人去做,難道人家那也叫騙?如果這叫騙,為什麽平台不製止?為什麽有關部門不管製?”


    “你要是會唱會跳,會別的,靠才藝賺錢,擺擺架子說這種話也就算了,可你看你自己,什麽都不會,還嫌給你打賞的男人不夠年輕,不夠帥氣?大姐,天已經亮了,去照照鏡子,別再認不清自己是誰了好嗎?”


    唐娜承認,老板說的話雖然不好聽,但有道理。


    什麽都不會還想掙大錢,憑什麽?


    “我聽說拿了別人的打賞以後就要私下跟人見麵,我……”


    老板:“停停停,原來你在擔心這個?不可能發生的。我說了,咱們這是正經工作室……你先來工作,以後到需要見麵的份兒上我有對策,咱們慢慢兒來,別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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