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顧關山在哭,她穿著自己的羽絨服,抓著自己的胳膊,金豆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是個無助又幼小的模樣。


    這是他的姑娘。


    而她可能從六歲那年,小顧關山剛上學開始,就已經在過這樣的生活了。


    沈澤怎麽能讓她受辱。


    “我想和你談談。”沈澤直視著顧遠川,忍著屈辱,強硬地道:“和你談談她的將來。”


    “你覺得我為什麽會和你談?”顧遠川嘲諷地問:“你算老幾?顧關山,上車,迴家了。”


    顧關山一句話都沒說,緊緊拽著沈澤的衣袖,朝沈澤的身後躲,寒風吹過,將她哭過的臉吹得通紅,近乎皴裂。


    能有個人可以依賴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顧關山想,她十六年的人生都在等待這一刻,無論是不是事實,無論是不是大話,終於有一個人能夠站出來將她護在身後。


    就算這就要被帶走,也沒有了遺憾。


    然後她聽見沈澤說:


    “——就憑這是顧關山自己的人生。”沈澤道:“你無權支配,所以哪怕是和你們撕破臉皮,得由我來供她,我也必須得讓你們知道——”


    “——你們是傻逼。”沈澤張揚地說。


    那話實在是太有沈澤的風格了,他總是這樣囂張又中二,說了之後盯著顧關山的一對父母。


    “她是我認識過的最好的女孩子,可在你們眼裏像個廢物。”沈澤拉著顧關山,認真地說,“這麽冷的天,我把我的羽絨服給她的時候,你們在羞辱她。”


    “顧關山有一件無論如何都想去做的事,甚至願意為了它和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翻臉,你們還是想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在她的身上。你們想讓她去學什麽?學法律還是學金飯碗經濟?問題是她樂意嗎?”


    沈澤拉著顧關山的手腕,死死地捏著,帶著年輕人不怕死不怕事的、囂張的、日天日地的架勢。


    沈澤道:“我知道顧關山,她永遠不會屈從於你們,她可能從最好的學校裏念完出來,還是會去找一個小漫畫工作室,她在我眼裏就是這種人。她不和你們明麵上反抗,但永遠不屈服。”


    “最終你們所有的強權都會化為泡影。”沈澤嘲弄地說,“什麽用都沒有,你們所有的逼迫和毆打——”


    他感到他握著的那隻手腕瑟縮了一下,沈澤用力捏著,讓她不要逃跑。


    年輕的他們一無所有,卻永不屈服。


    “——都一錢不值。”沈澤說。


    毀天滅地的朔風颳過天地,遠處的廣告牌被風吹得搖晃墜落,發出轟隆墜地的巨響。


    沈澤盯著顧遠川:“所以你和我談談嗎?”


    老城天色陰霾,雲壓山脈,像是醞釀著一場大雪。


    沈澤那天像個傻子,他把錢包和手機——甚至書包,都落在了教室裏,管鑰匙的老師下了班,教室裏空無一人,門鎖得死死的,窗戶也嚴絲合fèng。


    他拉著顧關山在外麵煩躁地轉了一圈,最終放棄了砸玻璃破窗而入的想法,認命了。


    “隻能坐公交車了。”沈澤摸了摸口袋:“大放厥詞真是要不得,你還不如跟他們迴去呢。”


    顧關山笑了起來。


    沈澤又看了看顧關山,溫和道:“你的臉都哭花了。”


    顧關山沒說話,沈澤翻了翻謝真的櫃子,摸出了在他看來有點娘的歐詩丹護手膏。


    “這個應該……可以對付吧。”沈澤想了想,“總比再到外麵,教風吹一吹強。”


    然後沈澤在半明半滅的燈光裏擠了點護手霜,給她抹了抹臉上發紅皴裂的地兒。


    “你真厲害。”沈澤一邊抹一邊說:“哭成那樣了都一個字也不說,是被我帥到了嗎?”


    顧關山微微閉上眼睛,沈澤在昏暗的光線中看見她的眼睫毛,還有上揚的漂亮眼尾,沈澤用護手霜笨拙地擦了擦,她的麵孔又白又俏,皴了也好看。


    然後沈澤將謝真的娘炮護手霜丟迴了櫃子,帶著顧關山出了校門。


    寒風凜冽,土都凍了上,石頭結霜,花委頓進土地裏。


    126路車來了,顧關山凍得瑟瑟發抖,車裏空曠,卻氤氳著一股烤紅薯和煎餅果子的味道,沈澤在後排占了個座位,風聲唿地刮過,像是要從公交車這鐵禽獸的身上刮下層肉來。


    顧關山無措地問:“……怎麽辦呀?”


    “先送你迴去。”沈澤說,“我明天和他談談,不要怕。”


    顧關山沒有迴答,隻是朝沈澤旁邊靠了靠,車廂裏空空曠曠,轟隆隆地顛簸著車裏的引擎,駛過冰封的海岸線。


    顧關山說:“我覺得不會這麽簡單……”


    “我也覺得。”沈澤說。


    窗外風夾著暴雪,吹得整個車子都在搖晃,司機一個急轉彎,幾乎擦了個滑兒。


    然後沈澤低頭強吻了他的姑娘。


    第42章


    沈澤在家裏打開了自己的電腦,沖了杯速溶咖啡,在自己的房間的軟椅上坐了下來。他的電腦桌麵上麵整整齊齊地存儲了一排文件,桌麵是他最喜歡的球星科比·布萊恩特,桌麵上文件亂七八糟的,唯有那個文件夾幹幹淨淨,是顧關山畫的漫畫,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沈澤想起下午的那個吻。


    他那時候隻是想親一下,沈澤覺得他有資格,想著隻要碰一下嘴唇都夠了——


    但是當他真的吻了上去,就有些意亂情迷,他將顧關山推在窗玻璃上親吻,近乎粗魯地咬她的嘴唇,但顧關山甚至稱得上溫順地仰起了頭。


    後麵發生了什麽來著……


    後來,雪厚厚地積了一層,大海冰封,沈澤小心地將顧關山的手指捏在手心,為她取暖。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裏,托馬斯將特蕾莎形容為“被人放在塗了樹脂的籃子裏順水漂來的孩子”。


    對沈澤來說,顧關山也是一個非常類似的符號,牽動著他的唿吸和生命,猶如順尼羅河水飄來的摩西。


    沈澤疲憊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思索著他們的未來。


    未來,沈澤曾經在一輛開往他們家的126路車上,對謝真發簡訊說‘高中生談責任有點太早了’。


    然後他遇到了他人生最大的一場災難,卻也是他人生最大的幸運。


    沈澤拿過手機,給謝真發了條簡訊:‘我想和她過一輩子了。’


    片刻後他的手機叮一聲響起,是曲若迴的:‘你發錯人了。’


    沈澤沒迴,疲倦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翻看顧關山畫的東西——她畫的東西顏色明快又鮮亮,透著股童話般的陽光,線條明麗。


    片刻後沈澤的父親推門走了進來。


    “你果然沒學習,沈澤。”沈爸爸忍著火氣:“你說你打算怎麽辦——”


    沈澤無所謂道:“沒什麽怎麽辦,我早戀了,現在無心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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