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發起了呆,卻聽見魏鬆說:“青年,孫中山,陳獨秀,李大釗,還有後麵我們的第一批領導人班子……他們在準備做一番自己的事業的時候,他們是多大?”


    “在你們的這個年紀的時候,”魏鬆淡淡道:“他們就已經在準備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人了。”


    顧關山對著空白的紙發呆。


    她又去買了新的空白本,買了新的自動鉛,想要重新完成自己的分鏡,但是那支筆在空中懸著,卻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


    午後的陽光懶洋洋的,溫暖又金黃,像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紅潤的蘋果。


    但是那些曾經在她的腦海中不住打轉的故事,卻無論如何也畫不出來了。


    顧關山對著自己的腳本翻了翻,每個故事都如此明晰,但她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對這個漫畫喪失了想法和衝動。人在麵對打擊時都會有些應激反應,有人暴飲暴食,有人萎靡不振,而顧關山則突然失去了自己的方向。


    曲若站在班門口和沈澤交談,顧關山盡管努力控製著自己‘不要聽’,卻還是忍不住被拽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曲若調笑著問:“澤哥,生日還有二十天,想要什麽禮物呀?”


    沈澤看了一眼窗邊埋頭的顧關山,冷淡道:“——無所謂。”


    曲若注意到了沈澤的視線。


    “好呀。”曲若盈盈笑道:“我們澤哥的禮物可不能糊弄,我一定給你買你最喜歡的東西。”


    顧關山趴在桌上,在本子上圈了一個日期:十月二十七日。


    ——沈澤的生日。


    她從課桌上摞著的厚厚一摞練習冊的fèng隙裏,偷偷地、酸溜溜地瞄著沈澤的方向。


    顧關山心裏有種難言的酸楚,但是她又有種在人生裏被磨練出的鐵石心腸:她和沈澤是不會有未來了,她想,可是看一眼總是沒事的吧?


    ——他認識那麽多女孩子,前女友也有,顧關山不過是個一時興起的,可以‘玩玩’的姑娘。


    這樣的人可能比較重要,也可能睡一覺起來就忘了,但可以確定的是,新年的鍾聲一響,她就會被忘在過去。


    丁芳芳注意到顧關山正看著沈澤,疑惑地問:“你在做什麽?”


    顧關山鼻子有點發酸,小聲道:“沒什麽,我餓了,陪我下去買餡餅吧。”


    然後她拽著丁芳芳,從教室後門走了出去。


    ……


    灰塵飛揚,暖陽澄澈,碧空湛藍。


    走廊裏,沈澤望向顧關山消瘦的背影,顧關山與她的朋友丁芳芳一起下樓。沈澤心頭火起,煩躁地扭頭迴了班。


    ……


    安靜的走廊裏,丁芳芳感受到了一股兇悍的視線,迴過頭看了看。


    顧關山疑惑地問:“芳芳,怎麽了?”


    丁芳芳頓了頓,道:“我覺得沈澤……”


    沈澤好像正準備把你生吞活剝了,丁芳芳想。


    但丁芳芳想了想,最終決定不惹事,和稀泥地寬慰她的胖友顧關山道:


    “——沒事。”


    第26章


    老舍曾寫:‘春脖子短’四個字來描述濟南的春天,而北方的秋天其實也是短的。


    在幾個星期前之前還可以穿著短褲t恤四處蹦來蹦去,轉眼就得裹著外套艱難挪動,轉眼就有種深秋的冰冷。


    窗外漆黑一片,隻有夜空繁星如豆,星星漫天閃爍。


    下了晚自習後,顧關山裹著外套,插著耳機一個人懨懨地窩在教室裏頭。


    徐雨點問:“關山,你不下去吃嗎?”


    顧關山疲憊道:“……不用了。”


    徐雨點拿了盒飯,坐在了顧關山的身邊,開始吃飯。


    “不吃飯可不行。”徐雨點說,“人是鐵飯是鋼,你就算和沈澤鬧別扭了,也不能因為這個絕食吧?”


    顧關山:“……”


    徐雨點擔憂地打量了一下顧關山的小身板道:“何況你又是個這種……身板,你要是不吃飯,真的會死的,你和丁芳芳不一樣。”


    丁芳芳怒道:“關我屁事——!我這叫沒刮開的彩票懂嗎?!”


    徐雨點:“那你這彩票還真是挺圓潤的。反正,顧關山,你得吃飯。”


    顧關山懨懨地說:“我不要,今天盒飯裏炒的是豆角不是芸豆,我不吃。”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徐雨點憂慮道:“真的是和沈澤的分手打擊了你嗎關山寶寶?沈澤他真不是個東西,我們大家都一起譴責他!”


    顧關山心想這句話怎麽就聽起來這麽眼熟呢——然後她想起來到這是自己剛認識沈澤的那天,糊弄沈澤時放的屁。


    ——我早就知道語文教研室沒一個好餅,別擔心,我幫你譴責他們!


    顧關山想起這句話,頓時,更抑鬱了……


    她心塞道:“就沒在一起過,沒有什麽分手不分手的。”


    徐雨點:“這是你的一麵之詞,普羅大眾是不信的。”


    顧關山不想再反駁了,她安安靜靜趴在了桌子上,也不吃飯,就整個人縮在她的外套裏,聽著耳機裏的歌,悶頭寫作業。


    徐雨點仔細一看顧關山正在幹的事——寫作業,當即嚇都嚇死了,她見鬼般揮手把丁芳芳叫了過來:“芳芳!芳芳!關山這是怎麽了?”


    丁芳芳眯眼看了片刻,道:“大概是在認真學習呢吧?”


    徐雨點十分驚恐:“這才是可怕之處好嗎——她什麽時候認真學過習,還是在吃晚飯的休息時候?!”


    丁芳芳摸著下巴:“我記得上次她認真學習,還是初中的時候畫小黃圖被老師抓了現行……”


    “……於是羞憤欲死,”丁芳芳說,“無法麵對自己的本子和筆,就不畫畫了,好好休息了一段時間。”


    徐雨點:“……”


    “而現在這個情況,”丁芳芳又打量了一眼顧關山:“應該是因為失戀導致的無法麵對本子和筆。”


    顧關山心頭火氣,手下用力,手裏的自動鉛啪嘰一聲斷了:“……”


    徐雨點悲憫道:“愛情啊,真是讓人無所適從……”


    顧關山扯了自己耳朵裏的降噪專家bose耳機:“你們是不是當我聽不見?”


    徐雨點:“哪能呢,我們都是光明正大地在你麵前編排你啊。”


    顧關山:“……”


    顧關山絕望地覺得沒法計較了,在這群人麵前一點尊嚴都沒有,就又把自己的耳機塞迴了耳朵裏,專心地整理哲學的筆記。她手裏的另一隻三菱橙色中性筆動個不停,寫出的字跡飄逸又俊秀,服服帖帖地趴在格子上。


    徐雨點探頭一看,嚇得失聲大叫:“——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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