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散去了之後,夏侯連澈還是有種不大真實的恍惚,他最後卻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關了門,不讓任何人接近,他就守在葉清禾身邊。


    高高在上的冷血帝王,徹夜守在榻邊,安靜得讓人覺得心酸。


    可夏侯連澈卻想不到那麽多,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始終沉默無聲,然而他心裏唯一想的就是不能錯過葉清禾清醒,希望她第一眼就能看得到自己。


    畢竟他是真的等了很久了。


    細雪下了一整夜,幽寂的房間卻是暖暖的。


    葉清禾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在半夜,沒有一點點征兆,沒有一點點防備。渾噩無力的她唿吸還都是綿軟的,然後轉過頭就猛地看見杵在床邊宛如雕像般一動不動夏侯連澈。


    世間所有的喧囂,頃刻都安靜了下來。


    葉清禾大概是有些驚著了,但是在混沌驚愕之餘,這樣的畫麵,莫名覺得熟悉得讓人眼熱。


    這樣的場景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就這麽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眼神駭人又偏執。


    偏偏他死死抿著唇,什麽都不說。


    這樣的他最讓葉清禾心疼,她動了動僵硬酸痛不已的身子,想去抓他的手,想去撫撫他滿是陰鬱憂愁的眉眼,然而她還沒有碰到衣角。


    噌的一下,夏侯連澈猛地站了起來,動作很快又很僵硬。


    葉清禾愕然的看他。


    夏侯連澈的半邊臉被床幔擋住了,燈火在俊朗的輪廓在半明半滅,他嗓音沙啞:“你別動,我怕醒了又是一場夢。”


    深愛就會情怯,情怯就會患得患失,心如鋼鐵也能化作繞指柔。夏侯連澈不知道自己這種翻騰腫脹的心緒為何故變得小心翼翼,要說怕害怕夢醒,這就是了。


    葉清禾心口那處縈繞著一團暖流,融至全身各處,連心跳都溫柔下來。


    她柔和了目光,伸手去拉住他小小的一片衣角:“……連澈,不是夢。”


    葉清禾初醒,極力扯出嘶沙的聲音十分粗糲難聽,卻溫柔深情無比。


    我在,就在你身邊,不是夢。


    夏侯連澈握住她的手,情緒有些激動,甚至有些語無倫次:“夢也好,真也好,哪都別走了。答應我,不論如何以後我們都在一塊,死都要在一起,好不好?”


    葉清禾扯出笑顏,眼角含淚,點了點頭:“嗯,死都要在一起。”


    死裏逃生那麽多迴,若非有你固執的拉著,我哪裏還能和你在一起?


    交付此生的人是你,與有榮焉。


    ……


    皇後蘇醒成了宮中頭等大事,這一下可謂是讓很多擔心他們皇帝因皇後久病不醒而遷怒暴虐的人,都大大的鬆了一口。


    為此宮人們都紛紛議論著皇上為此事,頃刻間一改全身的陰戾幽寒,轉身變得春風滿麵起來。本該是政務纏身不得鬆口氣的皇帝,卻每日幾趟的來芷蘿宮。


    “聽小順子說你又召孔大人進宮了?得勝歸來那些戰後大小事堆積泛濫成災,再有朝政那麽多事沒得解決,你這麽一天幾趟的跑來躲懶,真不怕他們連連熬夜通宵,兩個都起來造反嗎?何況紅音才稍有起色,清穀怕是忙不過來。”葉清禾無可奈何對夏侯連澈說,歎息道:“且再說現在我又沒事,你別老實神經兮兮的。”


    不怨她煩,這人實在黏人得厲害。


    她醒後,他光是把半個禦書房搬到芷蘿宮也就算了,還每日都好幾趟的來盯著她,現在就差沒粘在身上了。


    豈料,他厚顏無恥道:“此前有事先是他們腆著臉求我來著,這苦差事合該是他們自找的,與我有何幹係?再說迴來,我忙得底朝天,在皇後宮裏一日三餐用膳不正是天經地義嗎?葉清禾,你休妄想虐待我,去盛飯。”


    葉清禾:“……”


    話是嫌棄他常往後宮跑沒節製,但是他能來陪著自己,葉清禾心裏總歸是樂意的。


    這麽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飯,在偌大的宮殿中,是最難見的平和溫馨,這樣寧靜安穩是她最想要的。


    可是每次備受排擠的小連諭就不這麽想了,因為他父皇真的是太太太不要臉了,連飯都要跟他搶!在不知道第幾次被擠走的小太子殿下終於奮起抵抗了。


    被擠到飯桌遠遠一邊的小殿下咬著筷子,特地大聲道:“父皇,兒臣聽清穀說,傅老大人在朝上要父皇擴充後宮,今日晌午,諭兒在禦書房前都瞧見傅大人了,父皇卻還什麽都不管在這裏吃飯!”


    父皇,您得去幹正事啊正事!跟乖兒子搶什麽飯!


    葉清禾盛湯的手,猛地頓住。


    夏侯連澈也是沒料到這臭小子突然給他來這麽一下,先是愣住,然後接過葉清禾手裏的碗,鎮靜的對她說:“別聽諭兒胡說八道,傅紀那老東西上了年紀,最是喜歡沒事找事,放心,我自有辦法讓他閉嘴。”


    葉清禾嗯了一聲,眸光微暗,夏侯連澈從來都不讓她知道這些事,是為了讓她安心。而她卻知道,外麵的人盯著他的後宮看依舊是風不平浪不靜。


    到底是過去那麽久,她沒能再生個孩子。


    葉清禾聲音有點放低了:“是不是因為我沒能再替你連綿子嗣?”


    “胡說八道!”夏侯連澈嚴肅著臉放下了碗筷,興許是真看不得她半點神傷,就隻好柔了聲音,歎了一口氣道:“本來我是想緩些時候告訴你的,但是現在就先和你說了吧。我不會納妃,也沒有什麽選秀,你把心放迴肚子裏去,傅紀雖然迂腐但是個心性通透的忠心老臣,我自有辦法堵住他的嘴。”


    葉清禾愣住了:“辦法?”


    夏侯連澈點頭然後端起了碗筷,麵無表情的看了兒子一眼:“我擇了傅紀嫡出小孫女選作太子候選。”


    小連諭當場就被魚湯嗆到了,嚇得舌頭都打結了:“父、父皇……”


    夏侯連澈點了點頭,慈悲的笑道:“乖了,以後你也是個有小媳婦的人了,別總是沒大沒小,天天的往你母後寢宮裏跑。”


    “……”


    小連諭欲哭無淚。


    我不服!憑什麽別人都是兒子坑爹,偏偏落到他頭上就是,親爹坑兒子!


    然而心高氣傲的小殿下再有不服和抗議都沒有用,皇帝一言九鼎,他人小言微,沒人管。


    不過自那之後,小連諭突然明白了一個深刻的道理,在他父皇麵前,沒有謀略和腦子和他父皇對著幹簡直是淒慘送死,深感危機重重的太子殿下便更用功。


    葉清禾很欣慰。


    夏侯連澈也覺得很滿意。


    這樣一來礙事的兒子也知道居安思危,主動迴東宮刻苦用功了,而朝廷上得了滿意答複的傅紀也不會再提擴充後宮的破事,而且那精明的老東西為了自己寶貝孫女著想,還會替他擋住不少這種納妃進宮的風頭。


    如此甚好。


    用過膳後,揮走了兒子,夏侯連澈抱起葉清禾就往裏閣走:“聽你剛剛說的意思,是埋怨我沒讓你再懷個孩子。”


    葉清禾臉蛋爆紅:“你、你胡說什麽?我沒有……現在還是白天,你別這樣不正經。”


    夏侯連澈也沒有管她,隻是笑容裏隱著一絲邪肆:“正經怎麽生孩子?”


    然後他抵著她的額頭,用動情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聲的說:“而且,好久之前我就與你說了,我做夢都想要個像你一樣的女兒。清兒,如你所見,我就是那麽無可救藥愛你。”


    葉清禾最承受不了他纏綿悱惻的情話,紅透的臉頰微微垂下,嘴邊抿著一絲幸福的笑。


    她聲音小小的:“我也是。”


    夏侯連澈倏地笑起,張揚又清朗的笑聲,交織著明豔的陽光,迴蕩在宮殿的每個角落。


    相愛相守很難,但也很容易。


    不論世事如何變遷,隻若你在我身邊,餘生再風起雲湧,也無所畏懼。


    蒼國屹立在強國之列,夏侯連澈平定天下,改年號,收故土,修國策。


    晉元帝一生戎馬,手段鐵血狠戾,征戰四方,將天下分裂疆土歸一,記入史冊,其功績浩蕩無可比擬。


    傳言晉元帝膝下三子,皆出自其皇後葉氏,後宮僅此一女人。


    帝後伉儷情深,難為世間真情,為世人所稱頌。


    ……


    越州,郊外青山蒼蒼鬱鬱,十月風景甚好。


    一麵容嫻靜溫婉的婦人腳步急促的往山路裏頭走,果不其然,在破廟前麵站立著一道俊挺出塵的身影,背對著她似在迴憶著什麽。


    “想什麽?”


    夏侯連澈轉過身,眉眼如刻,對她輕輕的笑著:“那個時候,你怎麽就那麽大膽?要不是我奄奄一息,你就出不了這山了。”


    葉清禾也跟著笑起來:“大抵是我鬼迷心竅。”


    “不過,我依舊將你帶出山了,皇上覺得遺憾?”她走過去輕輕的牽過他的手,不過下一瞬立刻別反握住了。


    他笑了:“不,榮幸至極。”


    葉清禾靠在他肩膀上低低的笑著,望著蜿蜒崎嶇的山路溪流,好似瞧見了好多年前少年郎的身影,牽著後頭傻兮兮的小丫頭,漸行漸遠。


    歲歲年年,靜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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