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禾眼中染上懼色。


    下意識往後退的手,差點壓上火燙的木炭,先被那人拉了迴來,力道極強,甚至扯痛了她。


    洞穴中靜默的空氣帶著潮濕,讓人渾身不自在。


    葉清禾強撐著身子坐著,身上都是傷,臉色越發的蒼白,本來就算不上多清醒,現在她更是猜不透眼前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麽,隻好幹著嗓子開了口:“閣下為何救我?”


    她是從榆林上逃亡來的,如果是這個素不相識的人救了她,而今又不肯露麵,這樣硬說是巧合,怕也是沒人信的。


    事實如此沒錯,但是葉清禾又實在捉摸不透,要真是有目的,自己還有什麽可能讓人利用價值的?


    “沒有為什麽。”那人說話時甚至看都沒有看她,語氣淡漠:“我高興。”


    風輕雲淡得沒有絲毫的疑慮。


    他又似乎看出葉清禾並不相信,漠然的掃了她全身一眼,忽而嘲諷的語氣也是冷幽幽道:“你生疑不信如何也罷,總歸是我救了你的命,你是抵賴不得的。不過見你身份不凡,在上頭那片火海林子死裏逃生,等人救援並非不可能。怎麽?現在冷眼對救命恩人,原是怪我多管閑事?”


    葉清禾一怔,這人強詞奪理甚是自然,話裏句句暗帶鋒芒的,簡直讓人半句也說不出話來。


    “不是,我沒有這樣想,你……你救了我自然是感激的。”


    說到一半頓了半晌,她費勁的扯動了唇角,自嘲的語氣荒涼:“不過我賤命一條,實在沒什麽用處的。”這話是真的。


    以至於夏侯連澈棄她的時候,看都不必看一眼。


    那人隔著麵具,冷直直看她的臉。


    火堆裏的星火悶悶的炸開細碎的火星,一片死寂。


    葉清禾後麵沒聽得清楚他說了什麽,隱隱約約的疼痛灼在身上,明晃晃的火焰燒得她腦子一片空白,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她發了燒。


    一道黑影始終沉默著,坐在她不遠處,像無言的守著,又像潛伏的鬼魅。


    ……


    大雨連綿不絕,下了整整一夜。


    人心惶惶的營地眾人也因為一場大雨澆滅了大火,才稍稍放下了心來,不然照先前兇猛的火勢,就是怕要毀了通行的山橋!


    變故可不提,但皇帝這次出行要真是出了什麽意外,那才是真的大事!


    天色微微泛白的時候,常宇濕透了的一身從外麵迴來,神情冷凝,同是暗衛的常影先是一驚,臉色和聲音都急了:“殿下昨天大動肝火,你既擅自走了,怎麽沒將人帶迴來?”


    這下好了,王妃沒帶迴來,常宇要完了。


    常宇沒接話。


    走了兩句,抬眼望去主子的營帳,突然問道:“昨天我走後,營地裏可有出了什麽事?”


    常影搖搖頭:“沒有。”


    而他近看時,才發現常宇身上帶了傷,正吃驚追問便先被打斷了。


    “別聲張,我沒事。”


    想著什麽,常宇皺著眉頭,低聲道:“殿下吩咐了什麽你盡管去做,我會去和殿下請罪的。”


    說完,他就走了。常影想追上去問,被常宇甩掉了。


    雨勢到持續到天放亮,才漸漸小了下來。


    常宇進到營帳的時候,周身就感覺到了冰冷的殺氣。


    “人呢?”


    常宇直直的跪了下去:“屬下無能!”


    夏侯連澈半個身影隱藏在簾子的後麵,他目光冷冽的睨了一眼,沒有當即大發雷霆,臉色卻是高深莫測。


    常宇麵色沉寂的跪在這裏請罪就準備好了要領罰,卻沒想到主子話鋒一轉:“常宇,你跟了本王多長時間?”


    常宇一怔:“屬下自小跟在殿下左右,已有十五年許。”


    “那你該知道,本王最忌諱的是什麽。”夏侯連澈英俊如斯的麵容,掛上了陰冷的笑,一字一句問:“你是不是找到葉清禾了?”


    常宇緊緊抿唇,咬牙吐出一句:“屬下沒有。”


    夏侯連澈臉上的笑容更加的森冷,不過在他冷厲抬手那一刻,外麵急急傳來了傳召聲。


    “策王殿下!皇上有請,請王爺速速前往貴妃營帳。”


    他眉頭一擰:“什麽事?”


    門外那人聲音緊張:“奴、奴才不知,貴妃出了點事,還請策王隨奴才走一趟。”


    夏侯連澈冷笑:“與本王有什麽幹係?”


    “這……貴妃性命堪憂,還請策王去一趟!”那奴才快急死了,請不動人也實在沒辦法了。


    夏侯連澈冷冷的看了一眼常宇,冷冷的掀開了簾子,轉身離開。


    外麵淅淅瀝瀝的雨拖著水漬,濕了滿地,夏侯連澈掀開簾子進營帳之時,卻沒有見到太醫的影子,更別提傳令的皇上了。


    夏侯連澈眼中卷著怒火,卻隻無情的冷笑:“假傳口諭?你當真就不怕死麽。”


    在眼皮子底下,假傳聖旨都敢幹,看來夏侯成燁將淩可傾當真是寵得緊!嗬。


    不過敢這麽做了,淩可傾必然是知道夏侯連澈不會真的計較,那點憐惜縱容,她是知道的。


    她虛弱的躺在榻上,嬌豔的麵容盡是煞白之色,楚楚可憐。


    “否則我不這麽做,你會來看我嗎?”


    沉默中,淩可傾眼裏閃著淚光:“你那麽厭惡還救我做什麽?我昨夜高燒不退,想見你一麵,你都不肯。”


    夏侯連澈冷著臉,目光也是冷的,字句漠然:“現在你該清楚,你是什麽身份。”


    淩可傾被他冰涼的視線刺痛,聲音尖銳又痛苦的問道:“你要讓我徹徹底底做皇上的寵妃?”


    她以為,還以為經過此事,他多少也知道她屬意於誰,然而她怎麽都想不透!明明他也是放不下自己的,怎麽還是這麽無情?


    夏侯連澈掀起涼薄的唇,無情道:“不然呢?你本來就是他的妃子,作出視死如歸的樣子就難看了,貴妃。”


    淩可傾氣極,牽動了傷口,捂著嘴邊重重的咳了兩下,竟有撕心裂肺之感。


    夏侯連澈蹙眉看著她疼痛強忍的臉,動了動唇卻也沒有說話,轉而冷冷轉身。


    背後這才傳來她吃力又虛弱的聲音:“別走,我沒有假傳聖旨,皇上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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