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沒怎麽擺在檯麵上講,畢竟當初有白芷作證,長流才定了龍皎月的罪。如今白芷閉門不出,受害人不出現,其餘的人也懶得計較。仙姝峰的弟子們知道她們掌門迴來了,個個都往山上溜達,溜達完一個一個全是含著眼淚下來的。


    別的沒有什麽,就那滿頭白髮,看一眼就能讓人落淚。


    龍皎月隻呆呆的坐在仙姝峰的窗邊,看著外麵朝霞似火,看著窗邊青竹泠泠,看著日出,看著日落。


    她這樣,看得一眾弟子都是梨花帶雨肝腸寸斷。可她自己卻不覺得,別人問她問題,她也迴答,她也說話,她還會笑,扯著嘴角,搖著頭,說,其實都沒什麽的。


    沒什麽的。


    她覺得現在這樣很好。


    看日出,看日落,看朝霞,看彩雲,隻待在仙姝峰裏,這是白露曾經待過的地方,在這裏她愛上她一生唯一愛過的人,她將她視為一切,她將她視為唯一,但是現在,白露已經不要她了。


    她要這四海,她要這六合,她要這八荒,她給不了,她能怎麽樣呢,她不能怎樣,她隻能覺得,那就這樣吧。


    長流現在很忙,沈望山時常來看她,但是有時候實在是太忙了,便會囑咐朱雲雲她們上來幫忙照顧她。


    龍宗主也來看過她,他看到龍皎月那溫柔而癡癡的看著落日的樣子,老淚縱橫,嘆息了一聲,便下山了——還有什麽可說的呢,生為父母,孩子自己走得路,孩子自己愛的人,他除了支持也沒有辦法,即便知道親生女兒執迷不悟,即便是看著她長大的,他也再說不出責備的話。


    如今重華宮魔女橫空出世,整個修真界都空前的團結了起來,團結一致準備對付這不世出的敵人。


    龍皎月覺得這些事都離她好遠好遠。


    重華魔宮修建在九霄之上,鍾武山下魔氣鼎盛,重華宮內高手如雲。長流自數月前鍾武山晃動時,便聚集了數位修真界世家的長老,商量著要如何將那重華魔女引出魔宮,再一舉消滅她,形神俱滅,才能護修真界百年無虞。


    這些事,沈望山都會來講給她聽。龍皎月坐在窗前,靜靜的聽著,沈望山就坐在她的對麵,謹慎而凝重,一字一句細細的講給她聽。


    「她好歹是你的徒弟,入魔也是迫不得已,到如今屠戮生靈,已不再為天地所容。她不肯跟你走,魔性侵蝕心智,到現在已經隻是一個妖魔,不再是白露公主了。我隻希望你能知曉這些,重華魔女到如今,手中已經有了數家修真世家的性命,所到之處,流血千裏,無一活口。」


    龍皎月望著窗外,隻輕輕的嗯了一聲。


    沈望山看著她,龍皎月這段時間溫順又聽話,簡直像是個乖巧的小貓,隻會任人使喚。可這樣的樣子,留在這裏的,隻有一個殼子,她的心,她的魂,全丟失在重華魔宮了。


    現在的龍皎月,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沈望山深深地唿了口氣,平復了心底的難過與煩躁。他移開目光,不再看龍皎月,隻說道:「我在崑崙山買了處院宅。」


    龍皎月點點頭,依舊看著那落日遠霞。


    沈望山又繼續道:「我有個提議,如果可以的話,你還可以試試,帶白露走。」


    像是白露這個詞觸動了龍皎月的某根神經,她朝沈望山看了一眼,隻低聲自嘲的說道:「不用了........沒用的,白露已經不再要我了。她,我帶不走她的。」


    沈望山正色,隻溫和的看著她:「試試也好。這個法子我從來沒有試過。隻是若是你能成功帶走白露公主,那你們之後有可能得要擔一世罵名,被整個修真界追殺,日後隻能隱逸山林,不能再迴到長流或者龍庭。」


    龍皎月看向他,目光中帶著殷切的希望,隻說道:「可以嗎?」


    她的心似乎在一瞬間活了過來,像是在熬過了寒冬之後的花芽,見到了春天的第一縷陽光,從嚴寒中活了過來。


    真的有辦法,帶走白露嗎?


    真的有辦法,讓她跟自己走嗎?浪跡天涯,隱逸山林,真的可以嗎?


    有光芒從她的眼裏亮起,在那一瞬間,她的眼睛便亮了起來,灼的讓人心碎。


    沈望山看著她,隻深吸氣道:「該是可以。」


    他猶豫了一剎那,隻說道:「但是當務之急,是先要想個法子,將白露公主從那重華魔宮引出來。」


    龍庭嫡女龍皎月和長流三尊之一,化目聖手沈望山大婚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修真界。


    應龍庭嫡女的要求,整個婚典鋪張而奢華,十裏紅妝,歌舞昇平。


    整個修真界都聞訊而來,這個在長流的婚典十分的熱鬧,龍庭傾盡全力,歡天喜地的將這個從小就嬌蠻不已的嫡女嫁入了長流。


    這個龍庭嫡小姐本身就是個奇聞。當初身懷噬心魔蠱,被誤認為是西北齊雲府滅門慘案的兇手,當初被扔下千刃峰竟然沒有死,到如今搖身一變,成了白髮不說,竟然還好端端的迴了長流來,竟然還如此奢靡鋪張,昭告天下一般,擺了這麽大的排場,轟轟烈烈的和化目聖手沈望山成親。


    沈望山拿自己的性命做了擔保,聖尊才將那上古的秘寶交給了龍皎月。本來聖尊是不同意這樣危險的法子的,隻是沈望山一拿命擔保,旁邊的秋明淵也坐不住了,趕緊也跟了出來,也要拿命做擔保,聖尊一看長流三尊之中的兩位尊者都拿了性命來作保,隻好搖頭嘆息,將一個小盒子交給了龍皎月。


    以防萬一,龍宗主還放下了長流的事務,親自的上了長流來。成親事發倉促,但龍庭提供的衣裳卻依舊是金貴精緻,美輪美奐。


    龍宗主抹著眼淚,雖然明知道是演戲,卻還是一口一個小畜生的罵著龍皎月,隻朝她說道:「這衣裳是你娘當年嫁給我時身上穿的衣裳,老夫一直好生放在房裏。」


    龍皎月穿著那大紅的嫁衣,頭上戴著鳳冠,身上裹著霞帔。她心裏也有些哽咽,隻酸著鼻頭點了點頭。


    父親到現在都是希望自己嫁給沈望山的。他希望自己平平安安的過一生,而不是和白露一起,談這麽一場驚濤駭浪的情愛。


    龍宗主看著她,半響才泛紅著眼眶,朝她說道:「你跟你娘真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眼睛眉毛哪樣都像,一樣的倔。」


    這場婚事不過是演戲,可龍皎月卻如同真的即將要出嫁的閨女一般,酸了鼻子。龍宗主忍不住朝她看一眼,又是老淚縱橫,隻說道:「以後受了委屈,可就沒人再管你了。以後——以後再迴不了長流,你就來龍庭。龍庭還是你的家。」


    整個婚事,整個計劃,隻有寥寥的幾個人知道,他們都是各門各派最頂層的人物,長流的三尊,龍庭的龍宗主,王權的家主,以及其餘幾個比較出色的家族領袖。


    令龍皎月意外的是,沈星南和言卿竟然也在賓客的行列之中。想來也是,龍庭和長流的聯姻,又是由龍庭一手操辦,龍庭稍微有些權利的人便都也來了。至於言卿,那可能就是因為往昔和他有那麽些交情和恩情在的原因。


    整個婚事進行的格外流暢,流暢到龍皎月差點就以為白露不會來了。


    如果白露不來,龍皎月總還有其他辦法把她引出來。就算她不出來,自己去見她也是好的。


    不來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種,可能是白露疑心太重,覺得這次聯姻是一場陰謀,可能是因為長流戒備重重,守衛森嚴,她也無法保證全身而退,可能有很多種,但是如果白露來了,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她心裏,心底,最深處,應該還是對她龍皎月,還是有一分在乎的。


    在三拜天地的時候,沈望山嘆息了一聲。這長流鋪滿紅妝的白玉石台上,結界震動,驚天駭地。


    鮮血在空中扯出一道猩紅的彩虹。一團團血霧在空中猝然綻放,像極了一團迷離的山水畫。


    白露終究還是來了。


    龍皎月拜託原重陽傳的信,白露還是來了。


    即使可以看著她去死,可以無動於衷可以漠不關心,但是她總是不能冷眼旁觀,看著她成為別人的女人。


    白露這樣像是一頭獅子一樣狂暴的人,占有欲超強的魔王,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碰過的女人成為他人的妻子?就算是死,她龍皎月也該隻是屬於她的。


    沒辦法,她就是這麽不講理,她就是這麽霸道。


    龍皎月一把扯下頭上的鳳冠,鳳冠上怔珍珠的簾子相互碰撞,發出清脆如玉碎的撞擊聲。


    在看到白露的那一剎那,有什麽東西,在她心底,破土而出了。


    白露浮在九霄上,大紅的衣裳,灼灼的眉眼。她隻身一人便來了這長流,周身是團團將她圍住的長流弟子,有龍皎月熟悉的麵容,隻是她不曾問過名字。


    白露公主成魔這件事早已傳遍天下。旁裏有人嘆息曾經受盡萬民愛戴的公主成了魔障妖孽,亦有人質問她:「魔女!你來作何!」


    聖尊隻按捺不動,龍宗主看著白露公主的麵容,隻嘆息不已。他以前也見過小公主,盡管那時候她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時光荏苒,如今白露和他的親女兒相戀不說,還把自己變成了人非人魔非魔的模樣,實在叫他無話可說。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白露站在雲端,像是蒼鷹俯瞰地上的螻蟻,唇邊深寒,隻扯出一個迷離的笑容,朝她無情道:「昨日還同我魚水之歡,今日就轉嫁她人,龍皎月,你可真是無情啊!」


    周遭一片吸氣聲。四周眾人表情不一皆是震駭無比,全場的目光都向龍皎月投了過來。


    龍皎月剎那間被無數人的目光盯住,卻依舊坦蕩蕩的和天上的白露互相緊緊的盯著對方。見她沒有反駁,周遭的目光全都投向了旁邊也穿著大紅衣裳的沈望山,各種同情和憐憫。


    沈望山倒是不怎麽在意這種目光,可秋明淵卻忍的青筋暴跳。


    白露浮在空中,漫不經心的用手指纏繞了一縷髮絲,在嘴邊輕嗬道:「跟本尊走,本尊饒你不死。」


    立刻有人義憤填膺道:「好大的口氣!妖孽,這不是你的重華魔宮,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龍皎月站在原地,無動於衷。


    聖尊和龍宗主沒有動手,當場頭上一片綠的沈望山也沒有動作,義憤填膺的眾人也不敢輕舉妄動,隻是氣憤憎惡的看著浮在空中的白露。


    龍皎月看著她,半響才說道:「白露,今日你來了,恐怕不能再全身而退,你還有什麽資格命令我跟你走?」


    白露眯眼看著她,半響才說道:「本尊可以寵愛你,在天之宮的時候,你不是哭著喊著求我寵愛你嗎?本尊答應你,本尊可以寵愛你,就像寵愛.........」


    龍皎月輕飄飄的笑了,接了她的話頭:「就像寵愛一條狗,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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