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悲涼的笑了一聲,隻輕聲道:「我那時入了魔,隻迷迷糊糊的記得,自己拔了劍,還傷了她,她都不肯把我放下來。」


    秋明淵站在那裏,臉色僵硬,半響才裝作無所謂的說道:「那又怎樣?她身懷噬心魔蠱,西北齊雲府犯案的兩人,一人是北陵城,一人是魔尊,如今同時與他們有瓜葛的人,又隻有那麽一個龍皎月,不是她在背後主謀還能是誰?縱使是她救了你,那西北齊雲府數百條人命,也是抵不全的。」


    沈望山看著他,臉上落寞,半響才說道:「皎月死了嗎?她這樣一個丫頭,看似沒個正經,其實心比誰都細,比誰都好。好好的一個人,我不過是睡了一覺,她怎麽就沒了呢。」


    秋明淵在旁涼笑了起來,聽著沈望山這不肯認清現實的低語,他心頭鬱集了一團火,卻又無處可發,隻得在旁邊冷眼看著。


    沈望山重新起身,穿上鞋子,隻披上外袍,往外走去。


    秋明淵連忙伸手,麵帶怒氣道:「你去哪裏?」


    沈望山撫了撫額,他剛站起來時動作太快,氣血上湧,腦袋有些眩暈。聽著秋明淵這一問,他隻嘆了口氣道:「皎月死了,我能去哪裏?人已經死了,可是有些扣在她頭上的罪名本不是她的,我要向聖尊要個結果。」


    說完他便提腳往外走去。


    秋明淵身形如斷線紙鳶,直直的落在他的麵前,截斷了他的去路。他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隻朝他情不自禁的低吼道:「要結果?要什麽結果?人都死了,就算是清白的又怎麽樣?再說,西北齊雲府的事情連聖尊都下了判定,她龍皎月做下如此十惡不赦之大罪,簡直死不足惜!」


    沈望山抿了抿唇,隻說道:「一碼事歸一碼事,我是被皎月背迴長流的,這本該是她的功,你們算作了她的過,黑白顛倒,是非不分。就算她死了,我也要替她把這點罪狀給改迴來。」


    「就算日後她在九泉之下遭人唾罵,至少也沒人再有理由罵她欺師滅祖,屠戮師門。我這條命,是她一步一步,拚著命背迴來的。若是這點也不做到,你要我死後,如何去麵對皎月和將她託付給我的天羽兄?」


    沈望山似乎越說越激動,臉上出現了一抹紅cháo,在蒼白的臉上格外醒目。秋明淵看著他,知道他失了修為,一時再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動了怒氣。他退讓了一步,隻朝他說道:「好,我不攔你,可聖尊定然聽不進你的話。你要推翻之前長流給龍皎月定下的罪狀,無疑是在昭告天下,長流作為第一正派,對門下弟子卻是出爾反爾妄加罪名,聖尊決不會允的。」


    沈望山看他一眼,胸口起伏不定,半響才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聖尊不允又怎樣,我隻是要對得起良心,對得起皎月捨棄性命替我保住的一條命。」


    他憤憤拂袖而去,秋明淵卻在他背後,終於輕輕開口道:「皎月已經死了,魂飛魄散,屍骨無存,你說希望她在黃泉下不要聽人罵她欺師滅祖屠戮同門,可是,沒有黃泉了。」


    沈望山停住了腳步。


    他什麽都沒說,隻長久而寂寥的站著。門外大殿的燈火將他的影子拉的極長,寥寥的投影在地上。


    沒有黃泉了,沒有屍,沒有骨,沒有魂,沒有魄,什麽都沒有留下。


    為了一個魂飛煙滅的人,讓長流聲譽受損,讓自己承受聖尊的怒火,為一個早已被眾人認定十惡不赦的魔族臥底辯護,誰會相信呢?


    人都死了啊!再怎樣又有什麽用呢,龍皎月會迴來嗎?魂飛魄散,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她,他做了這些又能如何呢?


    沈望山站在那寢殿外,身體裏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恍惚間,他像是迴到了當初自己年幼時,眼睜睜的看著雙胞胎弟妹如如和意意死在自己麵前,那種無力而沉重的悲傷感將他活活吞沒,他卻始終無能為力。


    生死才是世間最無情的忘情糙,隔開世上所有恩怨情仇,什麽過不去的情,什麽忘不了的事,都不過是一句生死便可以一筆勾銷。


    他站在大殿外,秋明淵見他停住了腳步,臉上終於有了絲欣慰,隻朝他緩聲道:「望山,我知道你心裏難受,我也何嚐不是?可是事已至此,那龍皎月雖然救過你,但之前犯下那些齊雲府的事情我們可都是有目共睹,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她自己因果循環。你,你不要再難過了。你的靈根好,重修道法,不遑多時便能重新練出化目傀儡術,你...........」


    沈望山迴過頭來,朝他溫溫一笑,眼圈有些發紅,隻說道:「明淵。」


    秋明淵頓時失神,沈望山平素彬彬有禮,很少親近的喚他名字。如今這樣一喊,倒讓秋明淵情不自禁失了神。


    沈望山如今睡了兩個月,身體虛弱,可眼下已經沒有青黛之色,隻如同初上山時的清俊少年模樣,多了些煙火氣息,有了普通人的樣子,穿著一件青衫,朝他輕輕開口道:「做這個世尊,我覺得甚不快活。三司殿的事情我已經打理好了,有些事情,不是對得起對不起誰,我隻是想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秋明淵一時呆住,沈望山一聲輕笑,不過是轉身大步,拂袖而去。


    白芷吩咐好龍皎月莫要到處亂跑,自己便上長流去了。


    龍皎月住在那院子裏,乘著白芷離開的空隙,開始琢磨著該如何從這個偌大的院子裏溜出去。


    其實溜出去也容易,這個院子沒人看守,也不知道白芷是真的放心她還是覺得有人看到她龍皎月的身份,會不大好善後,所以才沒有找侍女進來照顧她。


    龍皎月隻要想溜,隨時都可以溜走。可出了這個院子,外麵是什麽地方,有沒有追殺她龍皎月的人,自己也摸不清楚,如今這情況下,她實在不敢輕舉妄動逃出這院子裏去。


    萬一自己一跑出去,被那些要抓自己的人給逮個正著,說全劇終就全劇終了,那也太慘了不是?


    龍皎月在那寢屋裏一頓瞎琢磨,想了半天,終於還是把自己的衣裳給脫了下來,換上了白芷的衣裳,再偷偷摸摸把麵紗給戴在臉上。


    她對著鏡子瞅了半天,看著那滿頭如雪青絲和渾身黑紗掖得緊緊實實的身姿,還有藏在麵紗下那張容色傾城的一張臉,表示這樣偷偷摸摸出府去還是不大妥當。


    不說別的,光這滿頭如雪如銀的白髮,隔著半裏路,隻要視力好點,誰都能瞅見。如果外麵早知道了她龍皎月這個魔族臥底是白髮,那她偷偷跑溜出去,誰都能憑著這一頭白髮認出她來。


    畢竟這少年白白的也太有特色了,清一色的瑩白長發,誰能不認識她啊!


    龍皎月捧著腮幫子坐在那梳妝檯前,鬱悶的打緊。如果能染髮該是多好啊,自己若是黑髮,至少也減少了一大半的外貌特徵吧?


    思前想後,龍皎月還是準備偷偷摸摸的溜出去。


    她從白芷的梳妝檯前的小盒子裏摸出了一盒胭脂,胡亂的抹在臉上,束了胸,在背上塞了個枕頭,裝作一瘸一拐的白髮老婆婆,準備從一旁的牆頭翻出去,去街上探探虛實。


    她隻不過想是隨意找一個路人搭訕,問問之前的日子裏,這長流發生了什麽事,龍皎月又幹了些什麽,劇情是不是按著主線走,還是說這是個哪位作者閑來無事瞎寫的同人本子,才折騰的她龍皎月一穿過來就摸不清頭腦,還變成了白髮。


    龍皎月看著那扇朱紅色花漆大門,又看了看旁邊的小軒窗,半響才籲了口氣。


    她意念稍動,便躍上了牆頭,跳下巷子街頭,若無其事的岣嶁著背混進了人群中。


    其實在之前,龍皎月也慢慢的探索過自己這幅身體裏原本的那些修為。她在白芷走了一會兒猜她已經走遠之後,便在那房間裏小心翼翼學著那些修真小說裏的做法,從小腹運起一股真氣,順著手掌用最小的力氣,猛地轟出去。


    第一次她是想試試這龍皎月從龍庭學來的當家絕活九天引雷訣,心裏想著雷霆決,嘴裏也念著,手上使出來的竟然還真是龍庭的九天引雷訣。


    隻是她原著裏寫的龍皎月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女富高幹,不精修於道法,龍皎月如今這剛穿過來理所當然也把她這個身體之前的功法歸算於墊底一類。可沒想到那一掌揮出,電龍遊離,白光湧動,差點把龍皎月給嚇得坐到地上去。


    不過是一層的力氣,就差點把白芷給她安置的房間給拆掉。


    這轟隆一聲,雷霆湧動,果不其然的驚動了白芷。白芷前腳剛走,聽見這聲音轉眼便明白了七八分,隻迴來找她簡單的問了幾句話。


    那些話裏,字裏行間都是試探。龍皎月指著自己腦袋,看著麵前謹慎多疑的白芷,索性攤牌裝傻,有些耍無賴的說道:「我這裏,似乎受了點傷,以前的事情都不大記得了。如今鬧出這麽大動靜,倒是勞煩你了。我日後若是想起來這些事情,必然會報答你的。」


    龍皎月覺得這個白芷不簡單,同樣的,白芷也想不出來忘憂糙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沒有讓龍皎月徹底忘記一切,忘記自己。


    兩個人皆是虛與委蛇,皆是刻意試探,皆是虛情假意,皆是逢場作戲,明明對方都知道,可是卻是誰都不敢說破,表麵上還是維持著這樣和氣溫馨的相處交談。


    長流召開三司殿大會,說是要各家道家掌門元老商議數樁重要事宜。白芷如今作為西北齊雲府的家主,自然是推拖不得。她在走之前替龍皎月彈了一曲逝流水,又朝她抬頭輕輕道:「你身份特殊,我千辛萬苦將你救下,藏在這西北齊雲府裏。外麵長流早已經定了你的罪,你若身份暴露,落在他們手裏,自是必死無疑。」


    龍皎月知道白芷這是再次朝她警告私自從西北齊雲府溜出去的結果,以往看她給龍皎月梳頭的時候,給她談笑風生的時候,時不時都會冒出這麽一兩句。最初的時候龍皎月還以為自己露餡了,後來才發現是白芷精神有些不穩定。這聽如此的話聽多了,反倒還是習慣了。


    白芷的手指停在一個琴弦下,看著她,隻說道:「你該要知道,我們齊雲府不可能與長流為敵。若是你真逃出去,我不會再保你。我會親手殺了你。」


    琴弦尚顫,白芷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痛苦的神色,半響才消散開,隻顫著肩膀說道:「救你,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你莫要逃出去,莫要從這裏離開,否則我真得會趕在長流發現你之前殺了你的。」


    龍皎月在旁邊點點頭。有些人天生長反骨,任你說千遍萬遍,除了自己的心意,她是誰的話也是聽不見去的。


    很不幸,她龍皎月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白芷走了一天之後,龍皎月便翻牆溜走了。


    龍皎月從後院翻牆,幹淨利落的從小巷裏折了根樹枝當拐杖,一路顫巍巍的到了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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