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凜冬,夏荷早已凋盡。她繡的那樣栩栩如生,不過是因為被困在這個院子裏的時間太長,看過的荷花早已烙印於心。


    她的黑髮被一隻素色木釵挽成了流雲的形狀,脖子後露出一小片白膩的肌膚。北陵城在她背後悄無聲息的看著,沒有出聲打攪的意思。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的侍女一直沒有出聲,北陵城也是這樣,靜靜的看著三小姐繡那麵錦帕。


    等到她繡到荷花上一隻蜻蜓時,往下沒入的針尖刺傷了她的手。一滴猩紅的鮮血染紅了那麵錦帕,她吃痛的小聲吸了口氣,把手指從手帕下拿了出來。


    一滴嫣紅的血珠從那指腹上冒了出來,如同一枚在荷葉上翻滾的露珠。


    她有些懊惱,明明繡花就是為了平心靜思,可自己為什麽老是心神不定呢?


    麵前突然伸出一隻手,北陵城把她的手握在手中,抬起來自然而然的放進嘴裏。


    三小姐嚇了一跳,轉過頭去。北陵城繞到她的麵前,半跪下來,把她的手指放在嘴裏吸了那滴血,隻說道:「怎麽總是這麽不小心?」


    旁邊遠處觀望的侍女看著這一幕,羞的滿臉通紅,連忙轉過頭去。三小姐也是滿臉通紅,羞澀掙脫道:「有人看著呢!」


    北陵城溫柔的放開她的手,朝她笑道:「無妨的。」


    她溫柔的看著他,冬天裏的寒風依舊凜然,麵前這個陰鬱的少年,俊美如玉,容顏似畫,是她日思夜想甘願被打斷腿也要下嫁的心上人。


    北陵城看著她,把她的手捂在自己的掌心中,從懷裏拿出一隻糖葫蘆,放在她手裏,笑道:「給你買的,你可喜歡?」


    自半年前入府後,他在府中被三姨娘和何叔百般欺淩,除了家主之外,同輩的弟子裏有許多人知道,卻沒有一個人敢幫他。那些同被欺淩的弟子,見到他落了這樣的下場,甚至私底下嘲笑於他。


    隻有這個不被待見的三小姐,見到了他在後院流淚,溫柔而難過的替他傷心。那是他被受了□□之後,發誓要報仇雪恨的時候。她不知道他的來歷,也不知道這個無親無故的弟子是受了龍庭嫡小姐的託付而入了西北齊雲府,隻單純的以為他是受了其他弟子的欺負。


    這就是三小姐這名門庶出之女的好處,單純,善良,甚至勇敢。


    她幫不了他,隻能替他傷心難過。為了讓北陵城有所依靠,她向父親說明,說她要嫁給北陵城。


    家主震怒,名門之後,高府之女,即便是庶出,也是看不起這樣無權無勢無依無靠的窮苦少年的。她倔強的要嫁給他,甚至喊出了我已經是他的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語。


    家主震怒,卻不敢找北陵城的麻煩,因為他是龍皎月的故人,是龍庭嫡小姐託付的人。若是他出了什麽差錯,若是龍皎月過問,西北齊雲府承擔不起這個代價。


    於是他打斷了三小姐的腿,出了口氣,關了她幾天,才默許了這場不倫不類的姻親。


    說到底,三小姐是西北齊雲府的一個不入流的小姐,但卻也是西北齊雲府的女兒。她的價值隻是家族聯姻,而並比不上一個龍庭託付的故人。若是龍皎月哪日知道北陵城被打斷了腿,指不定會發火,可若是知道西北齊雲府的某個小姐斷了腿,怕是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自家主默認了三小姐和北陵城的事之後,三姨娘顧念著這北陵城已經入贅了齊雲府,到底是成了一家人,隻得收斂起來。何叔也不再找北陵城去後山別苑的雜物房。那些弟子再也不敢說些風言風語。


    三小姐拿起那糖葫蘆,剝開糖紙,遞了一個在北陵城嘴邊:「你先吃。」


    北陵城溫柔的笑道:「你吃吧,我吃過了。」


    她剛要笑,舒展的眉頭不輕易的蹙了一下,伸了手帕遞在他的脖子旁邊:「這裏,這是什麽?」


    那一滴鮮血,在手帕上鮮艷欲滴,如同滿門怨靈,淌下的淚。


    第50章 女二和男二那點破事


    眼瞅著自上次魔尊給她血語珠後已經快過了半年,這血語珠也快要到保質期了。


    龍皎月估摸著,這時候該去找魔尊了吧?


    龍皎月甚是擔心,那日在鍾武山為了救白露而惹惱了這個喜怒不定的魔尊上司,畢竟這上司手裏操控著她手上的噬心魔蠱,不論是去魔界找他還是淩雲霄來長流找她,隻要那淩雲霄別記恨上次的仇,順順利利的把一滴血給她,他要怎樣折騰都行。


    怕就是怕的淩雲霄記恨上次她違背了他這頂頭上司的命令,懷恨在心,不來長流找她。那若是她噬心魔蠱發作了,在仙姝峰這種地方一打滾,還不得折騰的整個修真界皆知?


    血語珠被她用過一次,再沒有了作用。空殼裏麵的嫣紅鮮血顏色漸漸淡化,隻呈現一種清淡的粉紅色。


    嘖嘖,這紅眼病的血還能變色,真是厲害。


    她命人把那血語珠送還給了裴隱真,才下了仙姝峰去找沈望山。


    沈望山依舊是坐在三司殿中,如如和意意這迴沒有化成紙偶,兩個小糰子替他翻著各個門派送來的帖子和各地送來的除妖請令,沈望山就蘸著墨,在那金座上,略一過目,提筆來寫。


    若是覺得沒有問題,如如便替他收起青竹簡摺子,放在一旁的竹籮裏。若是他有什麽不滿意或是須得指出的地方,他就提起筆,在那竹簡後麵龍飛鳳舞的批下反駁的字。


    龍皎月剛走進那三司殿的門口,沈望山眼也未抬,便帶著一絲笑意溫柔道:「皎月來了?」


    龍皎月走得近了,這才看到那金座上攤開的書桌上,一方雕龍的硯台裏麵盛著清冽的冰水,一隻小巧的紙鳶浮在硯台的上空,揮動著翅膀,小小的爪子抓著那方條石,繞著圈周而復始的磨墨。


    看來這也是一隻化目傀儡。


    沈望山停下筆,抬起頭來,看見龍皎月看著那隻在煙臺上麵飛舞的紙鳶,隻笑道:「怎的,喜歡這小玩意嗎?若是喜歡,日後叫你們門下的弟子來三司殿拿,掃地的幹活的應有盡有。」


    龍皎月一聽這話,立刻就知道他是在笑白露的事情。果然,沈望山朝她望一眼,像是開玩笑道:「你可莫再要你門下的弟子去做那些事情了。這長流別的不說,就是化目紙鳶卻也是不缺的。」


    沈望山與她身負婚約,雖然是活了上百年的道人了,但容貌俊逸英俊瀟灑,舉止輕快,看上去不過是二十出頭的青年人,


    龍皎月平日裏也隻將他當做是值得敬重的兄長,並未有疏遠的心思。他這樣輕快的調侃她,倒也不覺突兀。


    龍皎月收斂起那點不好意思,不作迴答。沈望山放下筆,一旁的如如趕緊接過,放在筆架上。


    他揉揉眉骨,眼眶下有一片青黛之色:「怎麽,可是有什麽事情要說?」


    看樣子甚是疲倦。龍皎月斟酌著開口道:「是這樣,長流的心法我已銘記於心,九天引雷訣也算是小有成就。這日日裏在長流裏空練著,倒是乏味的很。我是想出去歷練一番,去長長見識,順便除去些魔物,為四方百姓消消災。」


    對,本ju苣不僅要除去些妖物,還得去抓住這些妖物問問那淩雲霄的老巢在哪裏。本ju苣作為魔尊打入長流的jian細,一等一的身份,怎麽可以連我們魔尊總分舵的位置都不知道?


    這魔尊神出鬼沒,總沒個落腳的地兒,那本ju苣就找上他的老家,總比在這長流幹巴巴的等著月圓之夜的好。就算本ju苣搞不定魔尊,要不到魔血,但至少噬心魔蠱發作起來不會被嫉惡如仇的長流同門看到,雖然難受了點,但也比被人拔劍哢擦一刀斬了的好。


    沈望山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隻又去伸手揉他那眉骨,眼眶下的青色更是明顯。龍皎月見他滿臉疲倦之色,半天又沒有迴答,心裏對他這樣子有點放心不下,隻得開口問道:「世尊,你臉色不大好,可是這幾天沒休息好?」


    沈望山揉著眉骨,閉著眼睛。如如和意意站在他的兩側,隻將四隻漆黑的眼睛一齊望向了龍皎月。


    龍皎月被那兩雙漆黑深沉如同無底深淵的眼睛望著,心裏一驚,差點後退了一步。平日裏,如如和意意同她有幾分熟絡,每每在她身邊二話不說就掛在腿上,隨時都是活蹦亂跳天真活潑的樣子。


    但這一刻,龍皎月卻在這兩雙往日天真無邪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片無窮無盡的黑暗。她們兩那平靜無波甚至有些蒼白的臉上,那眼裏盛放的黑暗既不是殺氣,也不是其他的什麽情緒,而是寒冷,無情,淡漠,甚至於殘忍。


    如如和意意看著她,一動不動的垂袖站在沈望山旁邊。四周的空氣變得扭曲而壓抑,龍皎月甚至聽到了自己原本輕微的心跳在這悄無聲息的大殿裏,竟然因為周圍的寂靜而放大了無數倍,如同擂鼓一般在胸腔中作響。


    沒有殺意,沒有善意,沒有任何感情的壓抑。


    或許是一息,或許是三瞬,沈望山睜開眼睛,眼眶下一片青色,像是一直思索著她剛剛的問題,如今終於有了答應,隻說道:「我記得過幾日便是年夕,你若是要去歷練,在長流過了這個年,再去吧。」


    龍皎月對剛剛那陣強壓驚疑不定,想著要不要開口問一問,但又怕問這問題惹惱了他,覺得還是下去跟秋明淵說說的好。聽到沈望山這麽說,她隻得點點頭。沈望山看著她,突然道:「皎月,你明年,該是要出閣了吧。」


    臥槽,這是要開始談婚論嫁的節奏了嗎?


    沈望山看著她,如如和意意也看著她,隻是神色又恢復到了以前的天真無邪,提溜著大眼睛看著她。


    龍皎月硬著頭皮道:「嗯。」


    沈望山抿了抿唇,卻是沒有繼續下去,隻說道:「時間倒是過的很快,你也這般大了。」


    他略帶疲倦的說道:「剛剛那陣氣湧,卻是沒嚇著你吧?」


    龍皎月沒想著他會主動開口說這個,還未反應過來便說道:「沒事。」


    她垂了垂眸,說道:「隻是世尊這個樣子,看著實在不讓人放心。」


    這句話完全是發自肺腑,畢竟這沈望山是真心實意的對自己好,關心關心他也是本ju苣應該的。


    沈望山道:「無妨,隻是最近長流事務繁複,有些累了吧。倒是讓你擔心了。」


    龍皎月的關心是真真切切,聽到他這樣說,也不便再多問,隻得說道:「那皎月便先告退了。」


    龍皎月走出殿外,才想起來,應該叫沈望山跟她們仙姝峰小團體一起過一個年的。


    長流三尊,個個超然世外高高在上,不食煙火不染塵埃。自龍皎月上山,都沒有看到過三位世尊有與他人共處或是共食的時候,整日裏都是坐在三司殿憫生宮浮雲閣裏當活神仙,連個年節也是在長流宮殿之中練功。


    這樣清冷的日子過久了也是會乏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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