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煉殿乃是武當唯一引雷之地,古樸典雅,無人清掃,也清潔異常。


    雷雨來臨時,金殿上紫龍翻滾,偶爾下野,左奔右突。後玄宗祖師托人鑄一劍匣,上封紫龍之息,距殿頂引之,遂成雷匣。再加以避雷符咒封印紫龍,可避雷災。


    而音胤散人揭下了這張避雷符咒。那就說明,他想要引來天雷!


    紫霄雷匣中隱隱傳來一聲龍吟。


    雲端雷落,劈開了屋頂落到了劍匣上,整個高堂都被雷電照耀得格外明亮刺目。


    五柄雷劍正在匣中緩緩凝聚成形。


    “不好。”慕容皓月麵露駭然,趕忙想要出劍去抵擋那道落雷,卻被逼了迴來。


    “這不是你小時候很想看到的盛景嗎?”音胤散人臉色被雷電映得慘白。


    慕容皓月咬了咬牙。


    蕭皓琛心咯噔了一下,也不再裝寐,趕忙站起了身。


    這就是師兄的劫!


    先前那死劫已經渡過,那要如何渡過此劫?


    蕭皓琛掐指猛算,卻還未窺探到劫運,便啼出了一大口鮮血。


    他含血高唿:“師兄!快逃啊!”聲音很響,以至於讓方圓三裏的人都聽到了。


    雖然不知是什麽原因,令慕容皓月毒性盡然褪去,並恢複了大半修為,但是爻劍術實在是太耗內力。


    並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動彈不得了!


    慕容皓月趕忙看向了蘇楠笙。


    一時間,亮如白晝。


    那佩劍抱酒,穿著血衣遠去的背影怔了怔。


    駕鶴奔來的鬱胤睜大了眼睛,“不!阿月!”


    那抱著長劍的小道童艱難地將劍出鞘,試圖去攔截那道滾滾而下的落雷,卻無事於補,那劍雖原路完好無損地折返迴來,小道童卻是昏了過去。


    鬱胤趕忙接下那柄劍,足尖在鶴背上猛地一點,朝著高堂的方向落去。


    可晚了一步,那高堂瞬間坍塌為塵埃,煙沙彌漫。


    天雷轟然落下。


    蕭皓琛又是掐指,可當他隻要做出掐指的動作,就會吐出一大口血。


    鬱胤指尖化出了一條紫龍,試圖接下這道落雷,可也隻是引過三分雷勢,餘下七分還是不偏不倚地朝慕容皓月砸去。


    一時間,各種虛妄之物在鬱胤身邊凝聚,卻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在當年剿滅葬劍山莊時,不出武當山寸步,遠隔千裏吟作道法,破去葬劍山莊的千瞳死陣的鬱胤,卻在此刻近在咫尺的距離間,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力不從心的滋味!


    最終,他的內力還是全部泄去了,身體狠狠跌入了高堂的廢墟上。


    “不!”


    雷落。


    他們彼此都看不到彼此,隻看到熾白一片。


    而在慕容皓月的眼中,卻看到了一襲嫁衣。


    嫁衣妖冶,美麗。


    嫁衣主人的笑容是羞澀燦爛,如春風拂麵般和煦,亦如當年在秦淮岸邊,把諾言許下。


    “未來五年內的某個三月十五,我就迴來,與你成親。你願意等嗎?”


    “我等便是,快去快迴。”


    蘇楠笙手握那把換作雲漪的軟劍,滿目柔情蜜意。


    卻蘊含著決絕。


    那紅塵劍匣似是受到了共鳴,騰飛而起,飛到了蘇楠笙的背後。


    片刻後,熾光散去。


    紅塵劍匣瞬間被雷劈裂,匣中形狀各不相同的十劍傾落了一地。


    蘇楠笙也是落在了地上。


    慕容皓月想要站起來,但他站起來沒一會就又倒在了地上。但他還是匍匐著爬向了蘇楠笙。


    然而,他爬到了一半,一隻腳把他的右手給死死踩住了。


    “音胤,你!”蕭皓琛口齒混淆著鮮血。


    僅留有一隻左臂的音胤散人麵色猙獰,“讓你攔我,現在,看你還怎麽攔!”他握起了一道雷劍,朝慕容皓月刺去。


    “唳唳。”鶴鳴縹緲,由遠至近。


    空中紅光暴漲,攔下了那道落雷。


    那雷劍在空中停滯了片刻,最終還是沒能落下去。


    兩隻白鶴飛到了廢墟之上,一隻逼退了音胤散人,一隻落到了慕容皓月的身邊渡送了一道真氣,將他托到了蘇楠笙的身邊。


    “鶴兄,多謝了。”慕容皓月抱起了蘇楠笙。


    這隻鶴正是鶴鳴穀間,那帶頭的朱淚白鶴。


    “唳唳。”白鶴朝他哀叫了兩聲。


    蕭皓琛緩緩走了過來,為蘇楠笙把了把脈,道:“尚有一息,隻是……”


    慕容皓月頭也沒抬,“隻是什麽?”


    蕭皓琛歎息一聲,接了下去,“神仙難救。”


    鬱胤也恢複過了神誌,顫聲道:“阿月。”


    蕭皓琛聽到了這個聲音,趕忙抬頭,瞳孔一縮,“師父!你怎麽……”


    “師父,徒兒讓你失望了。”慕容皓月依舊在端詳著蘇楠笙的臉。


    鬱胤苦笑,“你是不是還想再讓我失望?”


    “是。一入紅塵,終生染埃。”慕容皓月語氣平靜得如同一麵泛不起漣漪的湖水,“我聽說,在長白山上的雪蓮將在近日盛開。那雪蓮據說能挽人命於陰陽之間,我想去試一試。”


    “對這些花的花期,你倒是通達得很。”鬱胤歎了口氣。


    “認識了一個天機閣裏的朋友。”慕容皓月抱著蘇楠笙站起了身,朝著朱淚白鶴點點頭,“鶴兄,拜托了。”


    朱淚白鶴似懂人言,低身來到慕容皓月的麵前。慕容皓月抱著蘇楠笙,踏上了鶴背。


    而蕭皓琛也騎上了另一隻白鶴,慕容皓月抬頭看向他。


    蕭皓琛輕甩拂塵,拱手一禮,“師兄,此事也是我這個掌教處理不周,懇請師兄準許我隨你一同前往長白山,為蘇姑娘尋找雪蓮。”


    慕容皓月盯著那安詳得像是睡著了的容顏,輕輕地“嗯”了一聲。


    二人下邊的白鶴乘風而起,朝北而去。


    鬱胤沒有目送這一對師兄弟離去,而是轉過了身,“音胤。”


    音胤散人也在以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鬱胤真人,“師兄,你下山了?”


    鬱胤點頭,“我下山了。”


    音胤散人氣若遊絲,但還是說道:“你還記得師父說過什麽嗎!你下山的後果會是……”


    “西去。”鬱胤接了下去;說得淡然。


    “那你……”


    “既然已經下山了,那便再無挽迴餘地。倒不如先去做好一些事,了結心中的遺憾。”鬱胤搖了搖頭,“陪我去個地方。”


    音胤問:“去哪?”


    “西洲,樓蘭。”鬱胤緩緩朝前走去,“去見一位老相識。”


    而那些停留在攬梅台上空的鶴群見慕容皓月駕鶴而來,也就起身跟了上去。


    鶴群漸漸遠去,直至消匿了在夜空長河裏。


    攬梅台上的人看到了,都被驚得合不攏嘴。


    “傳說有仙人不老,抹月秕風,雲端一日鶴歸華表。此去路漫,杳如鶴。而後充盈而化羽,晾翅長鳴,淩空起舞。自此,鶴就象征仙人。”


    “而鶴攀純陽,知物化秋生,天地無束,逍遙出塵。鶴引仙人,仙人也同樣招鶴。”


    “這便是仙人氣啊,當今江湖上,已經很少見了。”一個文縐縐的書生讚歎不已,臉色無比神往,“說起來,已經快二十年了吧。”


    洛飛羽目送著慕容皓月遠去,正想要說些什麽,奈何沒有文化,隻得點頭附和道:“你說得對。”


    公孫詩瀲抱著唐雨萱的遺體,輕聲道:“結束了,走吧。”


    與此同時,攬梅台某個角落。


    身穿道袍的孔文亮站了起來,捂著屁股上的一道劍痕,“這暮淮王可還真是心狠,要不是你的功法,我們估計已經死了。”


    那手持玉石的白麵男人並未在意他的誇讚,而是輕輕說道:“走,迴洛陽。”


    孔文亮道:“你說的說得太簡單了。”


    白麵男人問道:“那該如何說?”


    孔文亮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覺的冷笑,糾正道:“應該叫,得勝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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