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銓看著徐楓和沈今竹麵麵相覷的表情,心想果然還是孩子,做事衝動欠考量,捅了大簍子還不知如何收場呢!


    此時大夫正在給曹核檢查傷勢上藥包紮,渾身纏著白色棉布條子,雖大夫一再強調並沒有傷到筋骨,曹銓看見了還是很心疼的,那曹核躺在藤椅上任憑大夫將他纏的像個木乃伊似的,聽到父親此語,便忙說道:“爹——祖父,沈家小姐和徐家兄弟是為了我得罪了自家人和廣平侯府,您不能不管啊!”


    這臭小子!我明明說要出麵調停此事的,當我剛才的話是放屁嘛!若不是看在三個小客人在,要給曹核留麵子,曹銓早就過去棍棒教子了——孽障!還不是你惹出來的麻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可是曹銓還是低估了兒子作死的能力,曹核說道:“祖父,現在夜已經深了,徐柏估計明早才能醒酒呢,您派人去瞻園打聲招唿,就說徐柏徐楓今晚住在我們家,您改日和廣平侯府的人調停,免得他們兩個迴去了還要被大人說。”


    沈今竹暗想,曹家全是男人,她不方便住在這裏,所以曹核隻留了徐楓徐柏,不過幹爹汪福海家就在隔壁的大倉園,我去汪家住。


    正思忖著,曹核又說道:“沈家小姐是嬌貴的千金大小姐,我們家裏沒有女眷,就不方便留你了,不過對麵鄰居臨安長公主和我們家關係極好,前幾天還認了我做幹兒子呢,幹脆我領著沈小姐去幹娘那裏借住一宿。”


    曹銓那裏會不明白曹核的小算盤?忙訓斥道:“胡說八道!你三更半夜把公主叫醒,憑長公主之尊,不治你打擾清夢之罪,拖出去掌嘴就不錯了,去麻煩人家做什麽?”


    嗬嗬,你都沒睡,我娘這時候能睡?曹核是鐵了心要作死的,叫道:“祖父,您忘記了要出麵將此事擺平,不要沈小姐和徐家兄弟受牽連的嗎?長公主的駙馬就是廣平侯府的顧三爺,我正好去和長公主說一說,要幹娘和您一道出麵調停,就萬無一失啦。”


    你這個混小子!果然兒女都是債啊!真是上輩子欠他的!曹銓心中有鬼,聽到曹核提起長公主,就渾身不自在,居然要她和我一起廣平侯府?哼,這侯府麵子也太大了吧,這事又不是我兒子一人的錯!


    沈今竹聽了,心中隱隱覺得不對,曹核好像一副話裏有話的樣子。此事曹核已經包紮完畢了,他掙紮著站起來,對著鏡自照,很滿足這個看起來就像剛從沙場裏抬出來的重傷員似的,偏要這樣的慘樣讓長公主看見了,看她心疼不心疼!


    曹核打定了主意,就和沈今竹一起去了對門鄰居長公主府,臨安長公主早就梳了晚妝,躺在榻上看書,等著曹銓從地道裏來臥房歇息,這時外頭宮人神色古怪的來報,說幹兒子曹核領著一個朋友上門借宿一宿。


    臨安長公主暗道:曹府那麽大宅子,還住不下一個客人,難道是曹核大了,知道領著小姑娘找娘相看了?


    長公主在寢衣外頭罩了件湘妃色緞地彩繡花鳥紋披風去見客,一看見穿著淺紅道袍、做儒生打扮的沈今竹,頓時如雷劈般愣在當場:這熊孩子學金陵歪風邪氣,居然好男風了,去外頭認了個契弟?定是如此!要不然曹銓怎麽不容這個儒生住在家裏呢!


    這時曹核在宮人的攙扶一瘸一拐的走過來,長公主見了,心中更是絕望:定是了!曹銓見兒子不成器,居然要契弟登堂入室,所以把兒子狠狠打了一頓!我的兒啊,他還真捨得下手,怎麽打成這樣了?


    長公主衝過去把曹核摟在懷裏,熱淚盈眶,說道:“我的兒,我不逼你,你愛什麽就是什麽,你爹真狠心,這不是打兒子,這是打仇人啊!”


    “娘,爹——祖父才不會這麽打我呢,是顧五郎動的手。”曹核將今晚煙雨樓約賭局,顧五郎願賭卻不服輸,反而找了一群市井混混圍毆自己,徐家兄弟和沈小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教訓了顧五郎,還將自己送迴家的事情說了。


    “原來是沈小姐,沈小姐足智多謀,俠肝義膽救了我幹兒子,今晚就在公主府住下吧,以後得空也經常來玩,我派人和你家大人打個招唿去。”長公主一邊道謝,一邊查看兒子的傷勢,忿忿說道:“那顧五郎真沒有眼色,明明知道我擺酒認你做幹兒子,他還敢這樣打你,是不把我這個長公主三嬸嬸放在眼裏吧!你放心,娘一定會你討個公道!”


    沈今竹瞧著畫風不對,心中隱隱有個感覺:莫非這長公主就是曹核的親娘,那——啊!廣平侯府的帽子顏色有些綠呀!這種皇家秘聞,知道的越多越麻煩,還是裝傻充愣啥都不知道吧!今晚把顧五郎整慘了,迴瞻園恐怕會被二姑姑嘮叨,被三夫人劉氏敲打,反正明日八月十四了,我要表哥徑直把我送去善和坊烏衣巷自己家準備過中秋去,避避風頭。


    沈今竹打定了要跑的主意,次日一早,徐柏果然酒醒了,就是有些頭疼,瞧見陌生的房間和擺設,一時記不起這是那裏,伺候的小廝見他醒了,忙過去說道:“徐家七少爺,您醒了?大夫說宿醉醒來會口渴,您先喝一杯溫熱的蜂蜜水潤潤嗓子。”


    徐柏覺得舌頭就像在磨刀石上磨過那樣澀澀的,接過茶盞,一飲而盡,問道:“這是那裏?”


    “這是城中的曹府。”小廝將昨夜之事道來,徐柏才想起昨晚在煙雨樓打架的事情來。而徐楓已經習慣性的早起,正在庭院中打拳呢,曹銓一大早就聽見了隔壁院裏徐楓習武練劍的動靜,再去看看癱在床上酣睡、遍體鱗傷的兒子曹核,唉,論年紀,兩人都差不多,可能曹核還稍微大一點,可是論資質武功,曹核就差太多了,若是有徐楓八成本事,昨晚也不會被顧五郎的人打成這幅滿地找牙的德性!


    話說徐楓和兒子都是中山王的後裔,唉,怎麽差距就那麽大呢,我還是豁出老命給他掙個世襲罔替的爵位迴來吧。若實在掙不出來,就要長公主去求皇上給這個身份得不到承認的外甥一碗飯吃,像汪福海他們那樣,弄個世襲錦衣衛同知,要不就這個不成器的慫樣子,將來定要喝西北風去。


    有了曹銓和臨安長公主出麵調停,尤其是曹核誇張的繃帶纏繞造型,廣平侯府當然不敢提此事其實是曹核先挑起事端,廣平侯世子還提著禮物,拉著麽兒顧五郎親自上門賠禮道歉,那顧五郎還煞有其事的拿著荊條要曹核隨意抽打,負荊請罪。曹核心中暗慡,真想把曹核打幾下的,但瞧著父親的顏色,隻得裝寬容大量乖孩子模樣扶了顧五郎起來。


    顧家如此認錯的低姿態,三房四少夫人顧氏知道是徐楓徐柏將親侄兒顧四郎逼的跳秦淮河,也不好說什麽,反而說徐楓徐柏做的好,說侄兒顧四郎越大越不聽話,居然和市井混混稱兄道弟,早就該受點教訓了。


    倒是三夫人劉氏暗自腹誹道:顧五郎有錯在先是不對,但是徐楓徐柏就這樣打將過去,這說明這些人從來就沒有把三房放在心上啊!從此便對兩人心裏結了仇,倒是眾人故意將實際策劃動手的“罪魁禍首”沈今竹隱去,三夫人暫時不會對沈今竹發難。


    而沈今竹也因此得了臨安長公主的青眼,時常下帖子請她一起出行玩耍。


    第69章一年景榮歸烏衣巷,沈三離誓絕舊鴛鴦


    八月十四一早,沈今竹在臨安長公主府醒來,沐浴更衣時,宮人嬤嬤們拿著好幾套女裝來,說這是長公主以前做的衣服,從來沒上身過,送來給沈今竹換上,沈今竹暗想,這裏是長公主府,而且初來乍到,不能像在其他地方那麽隨便,再穿著昨日那套淺紅道袍扮作儒生就太失禮了,還是裝淑女吧。


    宮人擺上五套衣裙供沈今竹挑選,沈今竹迴想昨晚臨安長公主穿的湘妃色花鳥披風和櫻桃紅馬麵裙,心想長公主定喜歡紅色類的衣服,我就不挑紅色,改穿最能襯托紅色的綠色吧。


    選了綠織金花過肩緞褙子、月白素麵百褶裙穿上,宮人拿著象牙梳給沈今竹理了理短髮,問道:“沈小姐喜歡梳什麽樣子?”


    沈今竹笑道:“我頭髮太短,很難梳成髻,隨便打辮子就行了。”


    那宮人很是和氣,她仔細觀察著沈今竹的小臉,說道:“若隻打辮子,就對不住這麽好看的一張臉了,奴婢打辮子,把頭髮都束上去,戴個一年景花冠如何?一年四季的花糙,正好配著這綠色的褙子。”


    這宮人如此熱情,沈今竹輕輕點頭,這時又走過來一個宮女,和宮人一起打著辮子,纖細的手指撫過頭皮,蘇麻愜意,沈今竹幾乎要打瞌睡了,一會妝成,那宮人遞過去一個西洋把鏡,笑道:“果然很好看呢,沈小姐生的好相貌,以後長開了,就更不得了呢。”


    沈今竹對鏡自照,有些害羞的不敢看鏡中人了,那個明媚皓齒,肌膚如玉般潤澤,如瓷器般光滑,一雙峨眉如墨筆畫成,濃密的眼睫如墨蝶飛舞,一頭短髮全部打成小辮子梳到頭頂處結在一起,藏在一頂一年景花冠。這花冠是用羅娟通糙、金玉玳瑁等編織堆砌而成的,牡丹ju花薔薇梅花等四季獨有的花朵全都擠在一頂冠上,所以叫做一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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