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兵馬司指揮使隻得把他最得力的手下——北城兵馬司指揮使朱希林叫過去,要他去錦衣衛問問情況,看如何善後,朱希林是魏國公的女婿,錦衣衛指揮使可以不給他麵子,這朱希林是要給點臉麵的,說不定他能問出點什麽來。


    上司下令,朱希林當然照辦——其實即使上司不說,他也要去一趟錦衣衛問問情況的,因為他和妻兒昨晚都住在瞻園,沈今竹一行人連夜策馬飛奔迴家,驚起了魏國公等人,尤其是徐楓當時也在現場,還平生第一次手刃匪徒,將歹人一劍劈成兩半,一時瞻園大房的所有人都圍著徐楓轉,魏國公夫人摸著徐楓的手,說道:“我的兒!殺了人怕不怕?要不今晚和你五哥一起睡吧。”


    此時徐柏已經去沈佩蘭院子了,自從三年前沈今竹被綁架之後,這對母子和大房是麵和心不合,互相都不信任。


    即將被冊封為魏國公世子的五少爺徐棟拍了拍親弟弟的肩膀,“我弟弟長大了,都能穿的住我以前的盔甲,我們徐家的男兒將來都是要上戰場殺敵的,不用怕,我們有祖宗庇佑,保護大明江山,正氣長存,那些魑魅魍魎都不敢接近我們,都這麽大人了,就不要和我同榻了吧。”


    魏國公則對女婿朱希林說道:“雖說錦衣衛辦的都是聖上欽定的禦案,我們不方便去探個究竟,但昨晚也牽扯到我們瞻園的人了,明日你去錦衣衛和曹指揮使大人聊一聊,看能否摸清那些匪徒的來歷。”


    其實魏國公是擔心那些匪徒和曹銓的大哥有什麽聯繫,那大哥雖說是萬念俱灰,不日將亡的樣子,但畢竟沒有死啊,困獸猶鬥,何況人乎?


    朱希林應下,徐楓被他們一副“吾家有兒初長成”的目光看的很是慚愧,他說道:“姐夫,明日我和你一起去錦衣衛。”


    又淡淡說道:“我不過是殺了一個匪徒而已,不足掛齒,今竹一個女孩子家就除掉了兩個呢。”


    此話一出,大房眾人先是一陣沉默,吳敏和徐碧若一起問道:“今竹?她有沒有受傷?”


    徐楓說道:“無事。”他隱去了自己救今竹的經歷,覺得男子漢大丈夫還不如一個女子有戰鬥力,真是沒用啊,若說自己救了今竹,他總覺得沾了便宜,自尊心受不了,但是徐棟的親隨木勤已經將經過講給小主人聽過了。


    所以徐棟安慰弟弟說道:“今竹小小年紀就有了巾幗英雄之氣勢,而你也不差啊,馬車受驚她差點摔下去,是你拍馬救的她呢。”


    什麽?徐碧若和吳敏圍著徐楓追問,徐楓不肯說,徐棟便命人叫了木勤到二門,要他站在屏風後麵將今晚的過程講述一遍,一時話畢,徐碧若和吳敏唏噓不已,感嘆沈今竹神勇。但魏國公夫人還是覺得自己兒子表現的比沈今竹要好些,她存心要給兒子打氣,暗想若此時將沈今竹叫過來,她必定當眾給楓兒道謝救命之恩,那楓兒就有麵子了,便當即吩咐丫鬟去鳳鳴院找沈今竹說話。


    這就是魏國公夫人為人母的一點小心思而已,徐碧若和吳敏都想當麵問沈今竹,於是都興致勃勃的等沈今竹來中正院敘話,誰知丫鬟迴來說道:“表小姐睡了。”


    論理長輩或者主人有話說,即使歇下也該起床過去的,可丫鬟說“表小姐睡了”,意思就是沈今竹不管真睡假睡,她今晚是不想過來,而且是誰請都不來,瞻園這些小姐們也隻有沈今竹敢如此囂張,偏偏因金書鐵卷一事,魏國公夫人還真不敢把沈今竹怎麽辦。


    吳敏瞧見外祖母魏國公夫人的臉色不太對頭,便笑著解釋道:“今竹這樣一鬧騰,定是累了,早早歇下也好,明日再敘話不遲。”


    徐碧若大大咧咧的性子,沒瞧出吳敏和母親的機鋒,還拍手說道:“這沈今竹還真是寬心,經歷這樣驚險的生死,居然迴院子倒床就睡,敏兒,明日一早我們就去鳳鳴院鬧她去。”


    吳敏笑道:“新夫子來了,明日一早我和今竹她們要去學堂拜師呢,等中午我們要丫鬟把飯都擺在鳳鳴院裏一起吃吧。”


    一時眾人散了歇下,徐楓還是跟著母親住在中正院,到了九月底滿了十二歲之後才挪到外院去住,魏國公夫人已經在外院給寶貝麽兒收拾出一個院子了。次日一早他給父母請安後,就去找姐夫朱希林同去錦衣衛,兩人出了門,徐柏居然也在外頭候著呢,也要跟著同去,朱希林便帶著兩個小舅子一起到了錦衣衛。


    錦衣衛在金陵城東、皇宮的西麵,和六部翰林院等中央衙門在一起,朱希林例行公事先遞上名帖,守門的一個小旗笑道:“朱指揮使,我們曹大人已經在等著您了,您往這邊請。”


    站在身後的徐楓和徐柏氣質不凡,有那眼尖的錦衣衛看出了兩人的身份,趕緊先跑去告訴曹銓,說昨晚殺匪徒的瞻園兩位小少爺都來了。曹銓暗嘆:其實昨晚的行動是為了捉拿他大哥豢養的殺手,這些殺手手上都有人命,一來是除掉這些社會隱患亡命之徒,二來他打算將這些知道徐曹兩家內情的人滅口,以絕後患,三來是徹底砍斷大哥的爪牙,免得他困獸猶鬥,又生事端,殃及無辜。


    可實屬不巧,他低估了那些亡命之徒的實力,錦衣衛圍捕都讓五個人逃出去,扮作貨郎伺機逃走,再次抓捕卻又遭遇了瞻園的騎兵車隊,若今日魏國公親自過問,他肯定知無不言,可魏國公要不知曹徐兩家內情的朱希林過來,他倒不好說實話了,隻得含含糊糊找了個最近查的案子搪塞,“是為了兩淮鹽運司鹽運使劉德慶貪腐一案,這案子已經成了鐵案,以前的鹽運使陛下已經硃筆親批了秋後問斬,這劉德慶就在關在我們金陵的詔獄裏,霜降之後就要行刑了,最近有一批江湖客得了懸賞,想刺探情報劫獄,我們錦衣衛在城北圍捕這些人,傷及無辜,還驚怕了府上的馬車,真是抱歉——裏頭有人受傷麽?”


    問出緣由就行了,兩淮鹽運司貪腐一案是皇上交代金陵錦衣衛辦的禦案,其他部門都無權幹涉,何況那些匪徒還想劫獄放出朝廷欽犯。朱希林忙抱拳說道:“卑職已經知曉,曹大人無須致歉,瞻園也無人受傷。”


    曹大人說道:“瞻園真是人才輩出啊,我聽手下說昨夜有兩個匪徒被當場擊斃,都是徐家兒郎的功勞,其中一位堪稱神槍手,將那挾持孩子的匪徒當場擊斃,若再殃及無辜,我們錦衣衛也不好向皇上交代,不知開槍的是瞻園那位小公子?改日請這幾位小公子去喝幾杯,以表謝意。”


    朱希林笑道:“不是我們瞻園的公子,是汪大人的幹兒子。”心想你也是知道汪福海兩個幹兒子的真實身份,你雖是長輩,但也不好請人家小姑娘喝酒吧。


    曹銓作為金陵錦衣衛的頭,對屬下是了如指掌,汪大人一共有兩個幹兒子,一個是今年的案首李魚,是個斯文小秀才,連馬都不太會騎,神槍手肯定不是他,那就是沈家四小姐沈今竹,因叫的順溜了,沈今竹又是個比男孩還彪悍的性子,所以在沈今竹透露性別後,汪福海還是叫做幹兒子。沈今竹在雞鳴寺所為,後來都由錦衣衛告訴了曹銓,曹銓暗嘆此女機智膽大心細,自己那個調皮兒子曹核若是有人家一半靈氣就好了。


    這次將匪徒一槍爆頭的,居然還是她!曹銓想起昨日懷義婚宴上還是沈今竹來告訴他曹核落水的消息,暗想曹核和她認識?這個隻知道到處闖禍的笨兒子到底知不知道沈今竹的真實身份?想起兒子,曹銓頓時覺得頭皮一緊,嬤嬤說曹核已經和長公主相認了,昨天臨安長公主徑直將痛哭流涕的曹核帶迴長公主府裏,這時候都沒透出什麽風聲來,這事還不知如何解決。


    顧駙馬身體不好,是在西北戍邊時受的傷,一旦曹核的身世曝光,他和長公主都將陷入眾矢之的,所以隻能保持現狀,唉,等核桃迴來,他該如何麵對他呢,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要辦,唉,都擠在一起了,自從把核桃接到金陵城,煩心事就越來越多。


    曹銓心事重重,朱希林以為他有要事,這個表情是逐客之意,忙告辭了,出了錦衣衛的衙門,徐柏若有所思說道:“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呢,曹大人說那些匪徒是為了劫獄,這有些牽強,我大明建國兩百年了,從來就沒人劫過詔獄啊,那地方據說在地下挖了好幾層呢,死刑犯在最後一層,守衛森嚴,誰能打詔獄的主意?就是劫,也是劫法場或者在去法場的路上攔截,二姐夫,您說是不是?”


    朱希林在兵馬司當差多年,曉得許多八卦秘聞,便說道:“越是想不到的地方,就越容易出事,詔獄也不是沒被人打過主意,還不止一次呢,基本都是裏應外合,買通了守衛,先帝爺在位的時候,南京錦衣衛差點被逃脫過一個造反的王爺,王爺的餘孽買通守衛,安排王爺以前的替身和他對調,當時王爺穿著獄卒的衣服都走出大牢門口了,被汪大人的爹爹發現,那時汪大人的爹爹還隻是一個千戶,汪父以一抵五個叛逃的錦衣衛,拚死將王爺留下,先帝就是為此十分欣賞汪父,次年升了同知,三年後升了指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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