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這也是個比他小了幾歲,平時很成熟,卻在這件事上表現出意外得青澀的孩子。在信服和忠誠的同時,他無法避免將自己的情況投射到馬爾貝克身上,並對陷入相同境地的馬爾貝克感到共情。*上希不是不知道這一點。哪怕隻是設想從此斷掉一切聯絡後的場景,他都覺得自己需要做些什麽來發泄自己的情緒“但這是我單方麵的情緒依賴。”他近乎冷靜地抽離了自己的情緒,並以審視的態度剖析自己,“這和他沒有關係。”但確實,綠川說得有道理。他必須做好自己理智崩盤的準備……接手情報組之後,他的數據庫倒是有在漸漸完善,但開啟密碼的程序還沒寫完,發送郵件的程序倒是寫得差不多了就是原先他設置的收件方是原研二的郵箱,現在最好考慮要不要真的把他牽扯到這件事裏……*馬爾貝克走神了。諸伏景光深吸了一口氣。雖然以前也察覺到過馬爾貝克冷靜、克製的麵具下似乎潛藏著某些如激流一般強烈的情緒,但對方隱藏得太好,又很少在任務、訓練之外和他接觸,他沒有機會去觸及對方更私人層麵的情緒。結果,平時在組織底層人員之間流傳說非常“以自我為中心”、“看似溫和其實冷酷無情”、“甚至和其他代號成員都沒什麽來往”的馬爾貝克,根本就是個超嚴重的抑鬱症患者。參加臥底工作之前,他經曆過一段相當全麵的培訓即,他必須要對各個領域(包括相當冷僻的部分)都要有少許了解,保證自己在有必要的時候能插入相關的對話。心理學算是比較重要的一塊。他們需要隨時評估自己的狀態、也要隨時評估他們的目標。但眼下這種情況是不是太超常了。求問,我臥底期間的上司患有嚴重的抑鬱症還暗戀我警校期間的同期,我應該怎麽做?以公安的不擇手段程度,他是不是應該綁架原和鬆田把他們送給馬爾貝克來換取晉升機會啊。或許是因為現在的氣氛沒那麽緊張,諸伏景光在心底開了個玩笑,試圖緩解自己過於緊張的心情。保持冷靜。他再一次地告誡自己。目標是脫離現下的困境,次要目的是借此機會獲得更深層的信任。你可以做到。*“馬爾貝克新裏君,我能這麽稱唿你嗎?”新裏曉這是馬爾貝克曾經提到過的,如果有外人時要他們使用的名字。“請不要這麽看清自己。”綠川灰藍色的眼睛在此刻顯得湛湛有神,“會有人擔心的。”上忍不住笑了一聲。“你說的沒錯,我的價值不算太低,隨便損傷,會有人生氣的。”綠川搖了搖頭,堅持道:“不。我不是在說您作為馬爾貝克,而是在說您作為自己。”“雖然這時候說不太合適……”他有些尷尬地說,“但我的視力還不錯,之前和您在一起的那兩位先生,看起來和您都很熟悉。”“如果您貿然離開他們的生活、並陷入更糟糕的困境,他們也會擔心的吧?”上平靜道:“或許,但他們也都有自己的生活,他們遲早會忘掉的。”“但如果不是這樣呢?”“我不清楚他們是什麽樣的人。”綠川說。我非常清楚他們是什麽樣的人。諸伏想。他們不可能沒發現你身上的異常。如果你真的貿然消失,他們絕不會隨意放下這件事。原和你的關係不錯,鬆田又是個抓住什麽線頭絕不會輕易鬆開的執著性格。他們一定會調查,並且以那兩個家夥見微知著的本事,他們搞不好能一路查到組織這邊。綠川悠人或許不清楚這件事,但已經和他們來往過的、同樣足夠敏銳的馬爾貝克,真的沒意識到他們的本領嗎?他繼續說:“但,換成是我。認識的人突然消失……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去調查、去找到他。”上希剛想搖頭,卻突然微微僵住。拉麵店的老板是知道“久野琉生”這個名字的。鬆田陣平之前就問過他“久野”對應的名字是什麽。這個名字曾經在大阪做過筆錄,也在別的地方有過痕跡組織的人也知道這個名字,如果鬆田查得不夠隱秘組織在警視廳裏的線人“您如果想要更完全地保護自己在意的人。”綠川深吸了一口氣。額頭上的傷看起來對他影響相當大,他在快速地眨動眼睛來保證自己的清醒。“……或許,除開處理我之外,還有別的需要做。”*上希注視著綠川悠人。“我現在把你鎖在這裏,你還要繼續提醒我沒做完的部分嗎?”哪怕一絲怨恨都沒有嗎?綠川露出一個微笑。“我以為您也能理解我的心情。”他說,“哪怕加入了組織,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報仇的機會。我隻能盡可能地提升自己……然後您伸出了手。”“我已經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剩餘的生命按照我和自己的約定我將它們交付給您使用。”綠川露出一個有些溫和的笑容,“具體怎麽使用是您的自由。我隻能希望您達成自己的願望,不會像我這樣失去想要保護的人。”上希:“……”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見多了對自己宣誓忠誠的人。但注視著自己、又仿佛通過他在注視著什麽別的東西的綠川悠人某種程度上確實用這段話觸動了他。擁有這樣堅定信念的人。可你的複仇同樣是你的第一次動手殺人,我把你推入這個世界,並讓你從此失去了迴頭的機會。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動搖了。而動搖就意味著他沒辦法再堅持最開始的“把綠川永遠關在這裏”的想法。信任。他想。我能信任這個人嗎?以及,我能信任自己的判斷嗎?他上輩子是個很輕信的人。現在迴憶起來,他甚至是到了高中還會愚人節中招的類型。可是這輩子,他被教導著親手把自己字典裏的這個詞語撕碎了。*上希撥通電話。四聲之後,接起電話的聲音冷厲中帶著不耐煩:“什麽事?”“你當初是怎麽接受伏特加的?”他詢問。對麵的琴酒發出嘲諷的笑聲:“怎麽,終於定下蘇格蘭的人選了?”“你怎麽做到相信他的?”上重複道。他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辦法理解這件事琴酒也是標準的多疑性格,光看原作就能看出來而他現在還額外知道這個人和他一樣都是訓練營畢業的人,他們都學過要懷疑身邊的每一個人。琴酒沒有繼續賣關子。他和馬爾貝克在組織內大部分人的眼中關係都很一般,但兩個人真正相處的時候其實不算太劍拔弩張。馬爾貝克足夠聰明、也沒有太惹事的性格,對於這樣的人,琴酒不介意表現得稍微耐心一些。“帶在身邊。如果有問題就動手。他隻是個普通人,你不至於收拾不掉。”“……我明白了。”上等對方掛掉電話後才把手機放迴口袋中。*他喊醒了閉上眼睛恢複體力的綠川悠人。“你看到了我想對組織隱瞞的秘密。”他注視著自己的下屬,“我仍然不確定自己應不應該這麽做。”但如果有一天,原研二知道了他是什麽樣的人。至少別讓他發現自己還因為他而動手殺人過。上希很清楚,一直把綠川悠人關在這裏和慢性地殺死他沒有什麽區別。“但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他除去了金屬的鎖鏈,把它們重新掛迴牆上,又用鑰匙打開了那副手銬。“蘇格蘭威士忌。”他說,“如果你接受這個代號那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搭檔了。”你要接受,並成為我一起對組織隱瞞秘密的共犯嗎?在綠川開口之前,他又補充道:“先說一句,我的控製欲比較強,也沒有真正和別人搭檔過。適應的過程不會像之前那樣溫和。”*諸伏景光抓住馬爾貝克伸過來的手。他有些踉蹌地站起身,然後在對方麵前單膝跪下。“我曾經做過宣誓。”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是這一刻,他的聲音足夠鄭重,眼神也熠熠生輝。我發誓要守護這個國家。“所以,我會竭盡全力。”他在馬爾貝克麵前低下頭。第25章 file.025上的控製欲原本就有些強,綠川知道的事情對他來說又太重要,他不打算再像之前放任對方了。“收拾行李,搬過來跟我一起住。”他在杯戶這邊的公寓還算大,稍微花費一點時間就能把平時堆放雜物的房間整理成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