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門岸邊傳來一片紛亂無序的弓弦震動聲。


    直到橋上的人被無數支近在咫尺的重箭射成刺蝟,全身上下再無再無一處安排箭羽。


    “停!停!”


    樸從命扯著嗓子大聲吼叫,喝止身邊幾個還在射箭的家丁,弓手連忙收起弓箭。


    樸從命本是行伍出身,嗓門大得出奇,有時候傳遞將令,甚至不需要揮舞令旗,直接對著士卒喊就行了。


    “本帥早就說了,人都死光了,瞎射什麽?嫌朝鮮人的弓箭太多了嗎?劉招孫就要打來了,都給本帥省點力氣去打北虜·······”


    七星門把總望著眼前精力充沛,語速驚人的樸大帥,剛想離他遠點,樸從命冷冷道:


    “你,帶幾個人,上去把北虜細作屍體辦下來,本帥要把他們掛在平壤城頭,鼓舞民心士氣。”


    把總隻得帶了幾個士兵,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幾具插滿箭羽的屍體抬下來。


    “一、二、三·····一共六個。”


    把總數完,立即向樸大帥稟告。


    樸從命一把扯下家丁脖子上的圍巾,捂住自己口鼻,快步走到屍體前。


    “本帥早就知道是六個,不需要你說,本帥想知道,為什麽他們身上穿著我軍的衣服,還有使臣的官服?


    把總搖搖頭,顯然這個問題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就像站在他麵前的樸大帥一直捂著鼻子,他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或許是咱們的人,看看食指,有無肉繭·····”被搶去圍巾的家丁小心翼翼道。


    “不用了,離遠點!”樸從命一把拉住那家丁,警告他道:“小心齊人身上有鼠疫,上次大鼠疫就是從他們那邊傳來的!”


    這時,一直躲在人群後麵的鄭鬥源恢複了老態龍鍾之態,顫巍巍走到樸從命身前。


    樸從命盯著地上倒斃的屍體,又看了看鄭鬥源,兩人都不說話,地上被射成刺蝟的六個人,除了一個穿著鴛鴦襖的是齊國奸細,其他人分明都是從與劉招孫談判的五品文官。


    “咳咳。”


    鄭鬥源輕咳兩聲,打破尷尬:


    “請樸帥馬上派人沿江搜捕,不愁抓不到他們幾個。”


    樸從命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揮揮手,他的家丁頭子立即上前,主仆兩人耳語幾句,家丁頭子點了幾百個士兵,開始沿著大同江河畔搜查。


    “鄭都監,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還能來平壤,本帥很是欣慰,請!”


    鄭鬥源按照朝鮮官場上的禮節,從袖中掏出張事先準備好的三千兩麵額的銀票,偷偷塞給樸從命。


    “使不得!使不得!本官駐守平壤,乃是為大王分憂,怎可再收饋贈。”


    鄭鬥源壓低聲音道:


    “樸帥不必推辭!這是大王賞賜平壤守軍的,務必收下,可別寒了將士們的愛國之心啊。”


    推辭掙紮了一刻鍾,銀票在兩人手中翻來倒去,最終終於如願裝進了樸大帥腰包。


    原先在王京時,眼前這一文一武一對根本沒什麽交集。


    甚至在每次朝拜大王時,兩人也是先後進入大殿,彼此路人的存在。


    當然,如今情況大不一樣了,由於兩人剛剛一同上了戰場(對付齊國細作),一同分了贓,今晚便便該一起去七星樓和紅粉知己暢敘幽情。


    除了一起同過窗,這兩個陌生人簡直就是一對好兄弟。


    鄭鬥源跟隨樸從命進入平壤城,沿途他望見守軍軍容嚴整,內城還在修築各類工事。


    激動之餘,他對守住平壤多了幾分信心。


    兩人沿著平壤南北大街,邊走邊聊,最後,話題很自然就扯到了援軍上。


    當聽到說平壤周圍守軍都裹足不前,徘徊觀望時,鄭鬥源不由勃然大怒:


    “南邊這些人,隻想讓瞟帥頂前頭,北虜來了,一個也不來救援,好像這國家不是他們的一樣。”


    樸從命聽了笑道:“老鄭,不要埋怨,你覺得朝鮮哪裏不足,你可以去改變它,怨天尤人於事無補。”


    鄭鬥源無語。


    樸從命不屑一顧道:“劉招孫不過一武夫,我最了解他,他不來便罷了,若是來了,我便主動出擊,破其三路,讓他有來無迴,知道我朝鮮不是無人!”


    “平壤之戰關乎大局,不容有失,還望樸大人慎之,慎之。”


    鄭鬥源對形勢判斷已經足夠樂觀,沒想到樸從命竟比自己還要瘋狂。


    樸從命也不隱瞞老鄭,直接說出了他的作戰計劃。


    “本官已派人向周邊主官求援,援兵趕到之時,就是劉招孫敗亡之機!隻是援軍遲遲不到。”


    “老夫代替王命,親自去催催。”


    樸從命聽了這話,頓時喜出望外,一把抓住鄭鬥源老手。


    “好,有都監在,平壤絕不會淪陷,此戰過後,本帥將在大王麵前為都監請功!”


    鄭鬥源作為李倧派往平安道談判的全權代表,其實也相當於欽差,再加上他和黃州、信川、龍崗都低主官有些交情,大概率會搬來援軍。


    計劃已定,


    當日,兩人巡視全城,晚間夜宿七星樓,醉臥花叢,自不必贅言。次日一大早,鄭鬥源早早離開平壤,一路向南,前往黃州等地搬救兵。


    太初三年十一月一日,在鄭鬥源離開平壤的同一天,武定皇帝率中路軍兩萬五千人馬,順利抵達順安,大軍在城南安營紮寨,營寨最南端,距離平壤主城最近的地方,不過才十五裏。


    抵達順安的當晚,齊朝雙方斥候夜不收,就在平壤以北順安以南的曠野上爆發了一場激烈的斥候戰,雙方都在彼此試探,所以傷亡並不大。


    次日天明,第一兵團出動一百精騎,將敵方哨騎向南驅趕,齊軍斥候線推進到平壤城南三裏,直到迎頭撞上朝軍大隊騎兵主力,才停止前進,雙方騎兵展開對峙。


    平壤大戰正式拉開序幕。


    順安中軍大帳。


    “分兵合擊,重在一個合字,分兵很容易,再合起就難了。當年薩爾滸之戰,朕的嶽父就栽在這個合字上!”


    劉招孫對著一屋子的文官武將,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朝鮮地圖前。


    薩爾滸戰前,楊鎬製定的分兵合擊之策,本身並沒有什麽錯誤。


    隻是,想要實現方圓數百裏範圍內,幾支軍隊真正同步行動,至少要得到一戰之後火車運輸技術出現,才能真正完成。


    “鄧長雄現在哪裏?王增斌在哪裏?吳阿衡登陸後走到哪裏了?”


    劉興祚立即上前,指著地圖,向武定皇帝細心解釋。


    “好,海軍登陸晚了三天,果然和計劃的很不一樣,不給沒關係。”


    楊鎬和杜鬆馬林劉綎等人,在薩爾滸戰場上,缺失的,是分兵合擊中間的一個環節,一個更重要的環節,那就是。


    “傳令鄧長雄王增斌吳阿衡,十一月初五日,在陽德會師,然後再分兵攻擊。此為唐將李靖伐伐頡利可汗之策。這才是真正的分進合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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