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結發禮。


    結發禮,指的是新娘將自己與新郎的的頭發綰結在一起,放入結發囊中。


    所謂結發夫妻,便是這樣來的。


    渾河血戰,劉招孫背著金虞姬走了五六裏山路,才迴到大營。


    兩人都是血流不止,鴛鴦襖上的血跡幹涸,粘在一起分都分不開。


    最後,老宋頭隻好用剪刀把戰襖剪開·····


    兩人之間的感情,已不是結發夫妻能形容了。


    金虞姬小心翼翼剪下夫君一縷長發,和自己的青絲綰結纏,繞,用一個青色祥雲紋香囊裝了。


    等做完這套明製婚禮,花費兩個時辰,已是二月初七,子時初刻了。


    大廳裏雖有些炭火取暖,到底是遼東二月間的半夜,外麵早已冰凍三尺。


    喬大嘴有傷在身,熬不得夜,劉招孫謝過眾人,讓大家迴去歇息。


    眾人紛紛向新人賀喜,都忙了數日,困乏至極,對新人祝福幾句,便各自散去。


    康應乾走在最後,他強打起精神,對劉總兵嗬嗬一笑,伸手在自己袖中摸索。


    劉招孫看這動作,便知他是在掏瓶子,連忙對老頭道。


    “藥還是留給你自己吃吧,康監軍,時候不早,快些迴去安歇。明日還要籌劃朝鮮之事。”


    “平遼侯,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好好陪美人,還找我這糟老頭子議事?後天再說朝鮮的事!”


    劉招孫笑笑,親自送他出了總兵府。


    又安排吳霄、林宇等衛兵護送康應乾喬一琦迴兵備道衙門。


    自從上次喬一琦被刺殺,劉總兵開始注意加強對手下文官的保護。


    眼下開原勢力迅速擴張,得罪的人越來越多,往後各種刺殺會成為常態,多一份小心總是沒錯的。


    待送走眾人,迴到正廳,屋內隻剩金虞姬和丫鬟芍藥,小丫頭布木布泰早早和楊青兒迴廂房睡了。


    劉招孫讓芍藥去廚房熱些膳食來。


    支開芍藥,劉招孫和金虞姬相視一笑,入了臥房。


    臥房被芍藥楊青兒裝扮一新,牆壁上掛著些花燈,窗欞桌椅上貼滿了喜字。


    臨窗香案上擺著對紅彤彤的龍鳳香燭,映照的臥房光影綽綽。


    花燈內蠟燭都未點亮。


    劉招孫感受不到這浪漫氣氛,隻覺屋內光線昏暗,不甚真切,嘟嚕道:


    “都說洞房花燭明,隻有兩支蠟燭怎麽成?”


    說罷對著火折子吹了口,挨個將案頭香燭全部點亮。


    臥房內頓時燈火通明。


    金虞姬如灼灼芙蓉,含情脈脈。


    劉招孫以為她餓了,忙從袖中掏出個餅子,用手摸了摸,還有溫熱,給她遞了過去。


    “奴家不吃餅。”


    “剛才不是還說餓的厲害?怎麽不吃?”


    劉招孫詫異望著娘子,見金虞姬不吃,便自己咬了口。


    餓了一天,這極普通的肉餅到了口中,如山珍海味一般。


    “不吃餅,你要吃什麽?我讓芍藥去廚房拿肉食來。”


    金虞姬輕輕將鳳冠取下,放在自己膝頭,抬頭望向夫君,曼聲道:


    “吃··你··”


    劉招孫不去理她,吃了餅子。


    忽然有些口渴,心頭跳動厲害,眼前隱隱有些暈眩。


    “那葫蘆瓢裏的酒是不是·····”


    想起康應乾剛才臨走時的壞笑,恍然大悟,無可奈何道:


    “沒想到身邊人竟給我下藥,也許這就是人生。”


    劉招孫全身燥熱,忍不住想tuo那件仙鶴補子的袍服。


    這時外麵響起沉沉敲門聲,趕緊整理官服,叫人進來。


    芍藥推開虛掩的門,端進來碗熱粥和隻燒雞,把床頭燃盡沉香換去,換成了新香。


    劉招孫想問她下的是什麽藥,芍藥嘿然一笑,已經退了出去。


    “一天沒吃東西,身子剛剛恢複,趕緊墊墊肚子。”


    “夫君也來吃。”


    一對新人肩並肩挨著坐在案前,吃起了夜宵。


    劉招孫不停給娘子夾菜。


    金虞姬嗔笑:


    “夫君為何不吃?”


    “長了痘,吃不得肉,過幾日才好,待會兒陪我喝酒,行酒令。”


    “你那酒量,行酒令沒意思,玩點別的。”


    劉招孫二十歲生日才過,正是長青春痘的年齡,這幾天忙忙碌碌,每天熬夜到子時才睡,臉頰上長了兩個痘痘。


    忽然一陣奇異香味幽幽傳來,似有似無,縷縷不絕,聞香色動。


    劉招孫知是芍藥剛才換上的迷香,或許是龍涎香。


    起身把香折斷,扔出門去,對金虞姬笑道:


    “底下人真是無法無天,明日看我好好收拾他們!”


    金虞姬噗嗤一笑,放下筷箸,用牙刷子(注釋1)拌了苦參末青鹽蘇荷藥膏,在窗前洗漱。


    她漱了口,又把臉上的胭脂水粉都洗了幹淨。


    劉招孫望著眼前美人,心動神搖。


    大紅通袖麒麟袍底下穿著方領短比甲冬。


    “屋子裏冷,你,”


    再看時,金虞姬身上隻剩下交領衫,露出桃色主腰。


    但見肩若削成,楊柳小蠻腰如水蛇遊走,妖,嬈動人。


    劉招孫忙把仙鶴袍服給她披上。


    “官人還要行酒令嗎?”


    “不行了,別凍著了,睡覺睡覺。”


    劉招孫怕金虞姬著涼,輕輕摟,住她,深情道:


    “娘子知不知道,我是從哪裏來的?”


    金虞姬低聲呢喃,沒聽懂夫君說話,劉招孫貼鬢雲,又說一遍。


    “官人從渾江來,從薩爾滸來,那夜見你時,你就是大英雄。”


    劉招孫笑笑。


    “我是被一束花帶來,從天而降的花。”


    金虞姬被撓到癢處,咯咯亂笑。


    想起她在渾江岸邊做的夢。


    “官人被花砸中,所以才來此處,此事妾身早知道了。”


    劉招孫一驚,自己穿越這事還從沒給別人說過,金虞姬是如何得知的。


    金虞姬見他樣子,忍住笑道:


    “那日漫天花瓣,我們在花瓣下成親。這是妾身夢到的。還有你打敗建奴,裂土封侯,妾夢見的都成真了。咦,官人真被花砸中過?”


    “不是花瓣,是一束玫瑰。”


    “娘子,我不是什麽大英雄,我本不屬於這裏,這些時日我好累,好累。”


    劉招孫動了真情,不再隱瞞,要把前世今生都給說給金虞姬聽。


    不管她能不能聽懂。


    穿越之初的記憶變得格外清晰。


    “其實,那晚夜襲鑲藍旗,我抱定必死之心,我憎恨大明,憎恨那束玫瑰花,憎恨它把我帶到這個世界,我隻想離開。可是,現在,我不想迴去了,因為遇上了你。”


    劉招孫低聲給娘子講述自己的過往。


    這些秘密,他從未向任何人提起,所以連作者都不知曉。


    一年前的渾江之畔,劉招孫對鑲藍旗的那場夜襲,其實隻是一心求死。


    他以為死去就能迴到那個屬於自己的996人間。


    不曾想,那隻撲火的小小飛蛾,一年不到,便風雲際會,扶搖直上,如今已成九天鯤鵬,很快便要氣吞山河橫掃宇內。


    劉招孫兀自還在解釋,金虞姬嫣然一笑,起身摟住夫君。


    “那日官人在大鬆樹下說過,今生今世不分離。妾不管官人是哪裏來的,以前是什麽人,在妾眼中,官人就是那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妾隻要如那鴻雁,不離不棄。”


    穿越者城防瞬間被擊潰。


    高聳入雲的雷峰塔轟然倒塌。


    法海和尚的咒語連同一切清規戒律,都在這雪夜子時,消失不見。


    披著的二品仙鶴補子袍服無聲滑,落。


    隻覺一縷情絲搖人魂魄。


    遙遠而狂熱的記憶重新喚醒。


    他胸中砰砰亂跳,擁之入帳,不知東方之白。


    注釋:(1)明代馮夢龍《童癡二弄》第八卷:“吃個鏡子來裏做眼,編筐著弗得個蓬塵,牙刷子隻等你開口……”可知牙刷在明代已普遍使用,當時稱為牙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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