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悅!”雲澈知道母親受寵,早就有人請奏立母親為皇後。承延帝雖沒有表態但卻不似請奏程貴妃為後時那般暴怒,甚至於對母親更加寵愛,他的意思已經相當明了。


    但是對自己……雲澈當真萬萬沒有想到。他是承延帝的九皇子,前麵還有八位兄長,就算冊立太子,承延帝可以選擇的餘地很大,為何會是他雲澈呢?


    不由他多想,雲澈便隨盧順來到了雲頂宮。此時,容少均正端坐於承延帝身旁,低頭垂順,言辭卻並無卑微之意,反而遣詞用句極為有理。


    雲澈上前向承延帝行跪拜之禮,承延帝朝雲澈招了招手,將他喚至身邊,“澈兒,見到老師還不行禮?你平日裏可沒少對老師不敬。”


    承延帝點了點頭,雲澈便在容少均麵前跪下,朗聲道:“學生拜見老師!平日學生多有頑劣之處,望老師嚴加管教!”


    容少均趕緊將雲澈扶起,“殿下心思聰穎,胸有謀略,對於在下之所授倦厭是因為容少均作為老師未曾善加引導的過失!”


    承延帝上前,拍了拍容少均的肩膀,他的笑容晦默深沉。


    “少均啊,從今日起,朕要你教導的並非一個皇子,而是我雲頂王朝朝的太子,是儲君,是朕要交託皇位之人!”


    承延帝此話一出,不僅容少均呆住了,就連雲澈也怔在當場。


    之前有淩子悅與錦娘猜想承延帝恐怕要立雲澈為儲君,召他來是想聽聽他這小孩子對朝政有什麽遠見,是不是可塑之才,但萬萬沒有料到,承延帝竟然如此直截了當地告知容少均要封雲澈為太子。


    “父皇……兒臣……兒臣年幼,上有八位兄長,廢長立幼兒臣隻怕難以服眾……”


    承延帝止住了他,嘆了口氣道:“澈兒,朕不會將皇位傳於成郡王,因為這有違國法祖製不但會引起國家動盪更會給那狼子野心的戎狄機會。朕也不會傳皇位於雲映,因為雲映他生性淡泊,對皇權無所眷戀也就不會盡力去維護我雲頂王朝朝的穩定。至於你其他的幾位兄長,他們眷戀的是皇室帶給他們的榮華富貴,心無大誌。朕選擇你,給你取名為‘澈’,不僅僅是希望你的心境如同河水一般清澈,更是要你明白上善若水從善如流的真正含義。不是要你無為而治,而是要你明白,所謂水,流入怎樣的容器就能成就怎樣的形狀,審時度勢,應時而變!更是希望你帶給我內憂外患的雲頂王朝最為徹底的改變!”


    雲澈睜大了眼睛,驀地在承延帝麵前跪下,“兒臣,明白了!”


    帝王之術在於高深莫測,沒有人能揣測到承延帝心中所想。他可以在酒醉時稱百年之後將封承郡王為攝政王來試探鎮國公主,也能對寵愛多年的程貴妃恩斷義絕,更能將毫無過錯的太子廢位。


    而就在此時,他完完整整事無巨細地將他的想法告知雲澈。雲澈也在這一日了解到了承延帝真正的心意。


    “澈兒,朕要你跟著容少均學習的,是齊家治國平天下,你記住了嗎?”


    “兒臣記住了!”


    不過數日,承延帝便下旨冊立洛嬪為皇後。立後大典雖然並不十分華貴奢侈,但卻極為隆重。百官朝賀,洛皇後坐於承延帝身側,笑容嫻雅,頗有德儀天下之勢。


    現下的洛皇後並未像程貴妃那般驕縱,反而越發謹小慎微。她知道自己有今日得來不易,必須在承延帝麵前維持溫柔嫻熟善解人意的形象。縱然有宮人們往她寢殿添置用度,她也婉拒,並私下提點弟弟洛照江不可私下收受金銀,必須給洛氏一族留下清廉的形象。


    淩子悅每月的月末可迴到雲恆候府探望父母。


    這一日,她剛迴到府中便被父親叫去書房。雲恆侯屏退左右,隻留下父女倆。


    “孩子,你可知道洛嬪被冊立為皇後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九皇子很有可能被立為儲君。”


    “若是這樣……你還跟隨在他身邊,兇險將多過以往數倍!不能再拖了孩子!難道你還要等到他日太子即位,你做了他的臣子就再難……”雲恆侯吸了一口氣,將一個瓷瓶擺在桌上,“這是為父花重金配製的藥粉。你可審時度勢,在必要時將這藥粉服下,便可全身高熱不止。九皇子對你頗有情誼,自不會讓太醫診治你而身份敗露招致滅門,一旦將你送迴雲恆候府,不出數日,為父就奏報宮中說你病役,將你安置才帝都城郊的別院,可否?”


    淩子悅盯著那隻瓷瓶,伸出手將其收入袖中,不做言語。


    15、終究是女子


    雲恆侯吐出一口氣來。他的女兒自小便聰穎明慧,他將其視若掌上明珠,得知其母令其女扮男裝代兄入宮候選皇子伴讀,他心驚膽戰。他惶恐的從來不僅僅是淩氏滿門的性命,更多的是女兒的安危。她的聰穎也使得她得到了雲澈的信任,從而即便身份被識破至今安然無恙。但終究是女子啊!


    淩子悅迴到房中不久,就有人敲開房門。入內者,正是長兄淩楚鈺。


    “子悅……”淩楚鈺扯起唇角,來到淩子悅身邊,“雖然這麽喚你很怪,但是為兄現下也隻能這樣喚你。”


    淩楚鈺雖是雲恆候的嫡子,卻從不像主母那般霸道,相反待淩子悅兄妹相當親厚。當日他看見弟弟淩子悅的屍身從河中撈出時,悲痛欲絕。在妹妹子君代替淩子悅入宮之後又經常藉故隨父親入宮探望她,施與不少錢帛給宮人,就是為了讓他們對妹妹多加照顧。


    淩子悅是感激這個兄長的。


    “不知兄長有何事?”


    “沒什麽,隻是想好好看看你。”淩楚鈺嘆了一口氣,“是為兄不好,當日未能看顧好子悅,才令子君你……”


    淩子悅捂住淩楚鈺的嘴巴,笑道:“兄長想太多了。淩子悅就在此處。”


    淩楚鈺點了點頭,兄妹二人默然不語。


    “其實父親的計謀很容易就會被雲澈猜透。除非他有意放你走,不然隻怕你不得脫身。”


    “他若真心待我,為何不肯放我走?”


    淩楚鈺嘆了口氣道,“可憐生在帝王家。至高處寂寞孤冷,雲澈如何不懂。他已經習慣了你,你了解他,凡是為他著想。他越是真心待你,就越是放不開你。”


    淩子悅低下頭去,“阿璃可不似兄長所形容的這般多愁善感。他心懷天下,而我不過是他願景中的浮光掠影。”


    淩楚鈺蹙起眉頭扣緊她的手,“別怕,無論發生什麽,傾盡所有,你都是我的弟弟,我會傾盡所有保護你!”


    一聲“弟弟”令淩子悅百感交集,“多謝兄長!還請兄長在府中多多照顧我的母親!”


    月初,淩子悅被雲恆候府的馬車送至宮門口,錦娘已經恭候多時了。


    “錦娘?你隨侍在殿□邊怎麽反倒來這裏了?”


    “殿下怕你太眷戀雲恆候府不願迴宮,特命錦娘在此守候。倘若你過了時辰還未迴來,錦娘就要親自去將你請迴來了。”錦娘用半開玩笑的語氣道。


    淩子悅唇上含笑,心中卻明白雲澈隻怕已經在疑心自己會離開了,而父親的計策更加難以實行。


    剛迴到雲澈處,淩子悅就被他拉入門中,鼻子撞入雲澈的懷抱,淩子悅一陣頭暈眼花。


    “殿下?殿下你這是怎麽了?”


    錦娘將門闔上,雲澈拉著淩子悅在案幾邊坐下。


    “你可知道成郡王雲諶密謀聯絡諸侯,囤積兵馬修建棧道通往帝都,意欲起勢!父皇大怒,連番派出使臣前往承郡王的封邑,就連父皇最為信任的衛尉林肅也派去了!”


    當日鎮國公主壽辰,成郡王雲諶從封邑來到帝都向母親賀壽。家宴之上,承延帝假意借醉說為了感激鎮國公主的養育之恩,打算封成郡王為親王,等到自己百年之後,就由成郡王作為攝政王輔佐少主,享百官朝拜。雲諶大喜,可禦史大夫卻直諫說自古親王隻有君王的親兄弟才能受封,成郡王若受封為親王有違祖製,一旦開了這個先河,所有郡王都要求被加封為親王,豈不是要天下大亂。群臣附議,承延帝十分為難,好在鎮國公主出言相勸,說陛下給與成郡王的已經夠多了,再多下去就要成為天下人的話柄了。成郡王失去了加封親王的機會,耐心漸失。


    “皇後娘娘麵對此情形必然按兵不動。成郡王一直覬覦皇位,一旦真的被加封為親王再憑藉鎮國公主的影響力,朝中聲勢必然高過少主,有一日登上帝位猶未可知。如果能借勢剷除了他,待到殿下被冊立為儲君他日君臨天下少了成郡王這個威脅,自然皇位能穩固許多。”淩子悅又想了想道,“皇後娘娘的想法殿下自然清楚的很,為何還要來問淩子悅?看來有什麽變故?”


    “可我卻不認為這是扳倒成郡王的好時機。”雲澈握住淩子悅的手,他將心中想法告知,說明他對她毫無保留的信任。他的目光太深,深到不再如同日光中的溪水清澈見底。


    淩子悅頓住了,她不著痕跡咽下口水,輕聲道:“因為鎮國公主還在,沒有人能扳倒成郡王。”


    朝堂之上權力之中變化莫測,要做對一件事情也往往要在合適的時間。如同製衡成郡王,太過心急也指揮使得其反。


    “那你猜猜,我為什麽這麽想?”雲澈伸手捏了捏淩子悅的鼻子,這個習慣至今他都沒有改變。


    淩子悅捂住鼻子退後到雲澈不及的位置,正襟道:“我猜想,阿璃的道理必是倘若成郡王落馬,從中獲利最大的便是皇後娘娘與你。鎮國公主縱然怨恨皇上,可他畢竟是一國之君,於是會將喪子之痛歸咎於皇後,到時候別說阿璃你還能不能登上太子之位了,若是鎮國公主命自己的心腹朝臣針對洛皇後,到時候你們母子在這宮中隻怕兇多吉少。”


    “這麽說來,子悅你也是贊成讓母後前去為成郡王求情的?”


    “子悅不贊成。”淩子悅正色道。


    “你不贊成?”雲澈頗為訝異。


    “阿璃你想啊,他日你與寧陽郡主家的雲羽年成了親,羽年在你的新婚之夜便對你說要善待某個臣子要饒過哪個罪臣,你心中會不會覺得羽年想要幹涉你的政事?”


    雲澈蹙起眉頭,“提雲羽年做什麽?她隻會命令我做什麽,何曾想過求我做什麽。更何況我也不想娶她!”


    “我舉這個例子是讓你想一想後宮女子若是在陛下麵前說政事會有怎樣的後果。”


    “女子又怎麽了?說的對說的有理為什麽不能聽?難道君王自身對他人的進言就沒有判斷力了嗎?你對我說的,我會聽會想會判斷,從未行差踏錯!”


    “殿下!我並非後宮女子……”淩子悅一時語塞,一向流利的口舌竟然堵在原處。


    雲澈這才笑出了聲,方才他是在拿淩子悅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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