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知道了……”


    “蕭謠,這無量指法講究的除了靈巧之外還有力度,你點中我的穴道卻沒有力量,如同螞蟻瘙癢,又有什麽作用!”


    “徒兒謹記……”


    “蕭謠!你的束水劍法有前招精妙後招卻沒有承接,這樣如何克敵製勝!”


    “徒兒……”


    連連兩個月過去了,殷無羈仍然對她嚴厲無比。


    蕭謠癟著嘴巴,坐在桌邊看著自己摔倒時劃破的手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以前身體不好所以殷無羈才會對自己放縱,而現在她身體沒事了,所以殷無羈就像其他的師父一樣,要她在武學上有所建樹?


    蕭謠正在想著,她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了。殷無羈站在門口的身姿讓蕭謠一震,心想師父是不是又要來責罵自己了。


    她僵直了背脊,等著殷無羈緩緩坐在自己身邊,這才發覺他的手中拎著金創藥還有幹淨的紗布。


    殷無羈攤開蕭謠的手掌,紗布沾了幹淨的水擦去傷口的沙礫,然後小心翼翼地撒上金創藥。


    “哎喲……”蕭謠從小就怕疼,肩膀都聳了起來。


    “不疼了,不疼了。”殷無羈的聲音輕柔,仿佛細膩的羽毛滑過蕭謠的傷處。


    整個緊繃的心忽然鬆了下來,當殷無羈為蕭謠的手掌纏上紗布的時候,蕭謠忽然眼淚掉了下來。


    “師父……是不是蕭謠做錯了什麽啊……”


    “你做錯了什麽了?”殷無羈反問。


    “我不知道……”蕭謠把頭低下來,反倒是殷無羈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腦袋。


    “因為你本來就什麽都沒做錯啊。”殷無羈這一句話,讓蕭謠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那師父你怎麽忽然對蕭謠那麽嚴格了?以前師父不是說讓我隨心所欲麽?”


    殷無羈看著蕭謠,他的眼睛一向深沉,蕭謠從來都看不到最深處沉澱的是什麽。


    蕭謠等待了良久,殷無羈卻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睡吧,今晚有些涼。”


    殷無羈起身離去之後,蕭謠忽然覺得什麽東西空蕩蕩的,難受的慌。以前在這個島上麵,雖然到處玩耍的人隻有蕭謠一個,她卻從未有真正感覺到寂寞。


    但是此刻,她忽然覺得殷無羈離自己很遠很遠。


    第二日的早晨,殷無羈帶著她來到那片竹林之中,輕風徐來,拉扯著殷無羈的衣闕,他的髮絲勾勒出風的曲線,蕭謠隻恨不得抓住他的衣襟,就怕他隨風而散。


    “我們清塵築的創派師祖是蕭禦風。她在掌法、劍法、指法還有輕功方麵都很有鑽研。今日,我將傳授你一套本門的輕功,這套輕功的名字取自我們師祖的名字,叫做《禦風術》。”殷無羈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情非常認真,再加上這套輕功又是祖師留下的,蕭謠自然也認真了起來。


    “禦風術就和它的名字一樣,講究的是踏風而行,順勢而進,心輕則身輕。”


    說完,殷無羈便踏出一套步法,在空中仿佛漫步雲端,優雅輕盈,借力時不過腳尖在竹葉上一點,那竹葉不過在微微輕顫而殷無羈卻翔宇而行。


    蕭謠仰著頭,張大了嘴巴,隻覺得這世上沒有人能再比殷無羈瀟灑飄逸了。


    殷無羈迴到蕭謠麵前,落地時悄無聲息,“你來試一試。”


    蕭謠的記性極佳,按照殷無羈剛才展現的那套步法,原封不動地走了一遍,但是她卻無法像殷無羈那樣隻憑藉竹葉一點便借力而行,而是腳尖踩在竹枝上才得以越過竹林之上,滑翔的距離也沒有殷無羈那般悠遠,落地時雖然沒什麽聲響,卻有塵埃微揚。


    蕭謠摸了摸鼻子,“我好像沒有師父那樣厲害。”


    殷無羈的聲音於竹枝搖曳時發出的沙沙聲融合在一起,意外地令人心情平靜,“蕭謠,你的心放下了嗎?”


    “我的心?”


    “既然是禦風之術,自然希望你的心也和這風一樣毫無羈絆,記得,這周身的一切你都可以拿來借力,卸下你全身的重量。不要因為我告訴你這是祖師所創的輕功就在心中壓上重量,這樣你是無法做到踏風而行的。”


    “師父……”


    “和我在一起,你不開心嗎?”殷無羈問。


    “當然沒有!”


    “還是我束縛了你的自由,讓你感覺到沉重了呢?”


    “沒有!師父你為什麽總問我這樣的問題呢?”蕭謠再度不安了起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你的心中應該沒有重量。”殷無羈來到蕭謠身邊,輕輕拉起她的手腕,讓她體會著風從指尖穿過的感覺,“乘風而起,翱翔九霄。”


    蕭謠閉上眼睛,感覺著殷無羈手指的溫度,忽然覺得一切都無比安心。


    那些步法什麽的忘記了,祖師的名字也拋到了腦後。她此刻隻想飛起來。


    無論她飛的有多高,摔下來的時候殷無羈一定會保護她。


    也無論她飛的有多遠,殷無羈都會在她降落的地方等待。


    蕭謠第一次乘風而行,身輕如無物,腳尖點過竹枝的枝頭,輕盈地躍起,天地之間任她暢遊。


    “把那些記在腦中的步法招式統統都忘記吧。”殷無羈看著蕭謠靈巧飛逸的身影,唇上輕扯出一抹笑容,雙眼似乎要將蕭謠的背影雕刻在最深處。


    又過了幾日,蕭謠的這套《禦風術》已經使得出神入化了,就連從竹林外踩入小築之中,落地時殷無羈都無法發現她迴來了,仍然低著頭畫著畫。


    “師父!你在畫什麽啊?”蕭謠來到殷無羈的身邊,對方並未停筆,筆觸細膩,畫麵鮮活仿佛真的竹林仙境。


    畫中溪邊坐著一個少女,仰麵微笑著,眉眼之間有一股靈性。


    “咦?師父,你畫的是誰啊?”蕭謠睜大了眼睛,因為殷無羈的畫裏麵從來都沒有人出現過。


    殷無羈仍然沒有迴答,隻是當畫作完成之時,他擦幹了畫筆插入筆筒之中,將畫晾起。


    蕭謠站在畫前,歪著腦袋,“師父……我看起來有這麽好看麽?”


    “你長的並不難看。”殷無羈轉身正要迴屋,蕭謠卻拉住了他。


    “師父,你怎麽突然畫起我來了?”蕭謠雙眼明亮,讓人總有種欲望想要摘走她眼中的星子。


    殷無羈沒有甩開她,“等你離開了清塵築,為師就可以把你的畫像當做是你。”


    18再入江湖


    啊?可是我為什麽要離開清塵築呢?”蕭謠問,她從未有忘記自己曾經答應過葉逸,等傷好了要去尋找葉逸,讓他知道自己平安活著,“可就算我要去找我的朋友,師父也可以陪著我一起去啊!祖師不是說我們清塵築的弟子一生可以離開這裏三次嗎?師父以前不是隻離開過這裏一次嗎?”


    “如果我隨你入江湖,你做所有決定便都要顧及我,這樣你會看不清自己的心。”


    “什麽叫做看不清自己的心呢?”


    “外麵的花花世界,自然有很多值得你留戀的,我不能將你困在這裏,因為這是我的決定不是你的決定。”殷無羈沉下聲音道。


    “為什麽我要留戀外麵的花花世界?就算是離開了清塵築,到了外麵我能做的事情也不過是吃飯、睡覺和玩樂而已,這些事情我在清塵築裏一樣可以做!”蕭謠有一種感覺,殷無羈是要趕自己走了。


    “蕭謠,隻有你親手摘起外麵的花,才能確定那花兒的香氣和這裏是否不同。”


    “我是在外麵長大的,外麵的花我摘過,聞過甚至還吃過,我喜歡這裏的。”


    “那個時候你還小,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你長大了。”殷無羈緩緩轉過身來,手指掠過蕭謠額間的碎發,那樣的疼惜才是她真正眷戀的東西。


    “師父……為什麽我覺得你就是想要趕我走?”


    “因為……隻有你出去細細體會了外麵的世界,你才能確定清塵築才是你想要的。與世隔絕,每天重複著同樣的生活,你會膩的。”


    “為什麽會膩?有師父在這裏蕭謠為什麽會膩?”


    殷無羈的肩膀一震,轉過身來似乎要將蕭謠摟住,但卻又停下了動作。


    反倒是蕭謠,一下子撲進殷無羈的懷裏,毅然決然仿佛下定決心。


    殷無羈輕拍著她的肩膀,聲調放輕了說:“這是師祖訂下的規矩,凡是我清塵築的弟子成年之後都要到江湖上去走一遭。你可以不參與武林是非,像是我當年一樣完全隻做一個旁觀者,無人知曉我的存在,我隻是靜靜地看著,看厭了,我便迴來了。我相信當你下一次迴到清塵築,你的心就定了。那時候,你的心就真的靜了。”


    “真的不是師父你要趕我走?真的隻是祖師訂下的規矩?”蕭謠問的非常用力。


    “對。我為什麽要騙你呢?有你陪著我,我多開心,又怎麽會趕你走呢?”


    蕭謠聽了這句話,立馬破涕為笑,“我就說有我在師父身邊,師父才會開心。”


    “你這一趟離開清塵築,順便可以代替為師去拜訪一下一葉禪師。”


    “那是自然!一葉禪師對蕭謠有恩,蕭謠豈能不去拜會?”


    殷無羈帶著蕭謠來到房中,取出一本書來,“當我第一次踏足江湖之時,隻有一葉禪師知道我來自清塵築。那時,定禪寺有一套掌法名為《拈花八式》,這套掌法在幾十年前的一場大火中被燒毀,隻留下其中的七式。而唯一練習這套掌法的明燈大師又圓寂了。明燈大師脾性有些古怪,拒不收徒,所以這套《拈花八式》剩下的一式算是失傳了。”


    “那樣的話,真的很可惜。所以師父,你是不是該教的都教會我了?”


    殷無羈伸手在蕭謠眉間一彈,“小東西就盼著我早點死麽?”


    “才不是才不是!師父你會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並非什麽好事。我其實和聶師姐一樣,寧願用幾十年的時光隻換得片刻歡愉。說到底,我也逃不過‘執著’二字啊。”殷無羈閉上雙眼,喉間一聲嘆息。


    蕭謠並不知道殷無羈與自己娘親之間有怎樣深厚的同門之誼,隻知道娘親離開清塵築的時候,殷無羈不過一個孩童而已。


    “師父,咱們繼續說那《拈花八式》吧!”蕭謠趕緊把話題岔開,她不喜歡殷無羈嘆息時的樣子。


    “一葉禪師知道清塵築一直潛心研究天下武學,所以他將《拈花八式》的拓本交給我了,希望有一天我能研究出剩下的一招是什麽。”


    “這樣也能研究的出來?”


    “還好那一式的作用乃是起承轉合,如果是最後一式,為師確實研究不出來。”


    蕭謠看著殷無羈的側臉,再一次感慨這個男子驚世才學,“師父是不是要我把完整的拈花八式交還給一葉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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