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哈哈哈哈!”蕭肅的笑聲充滿嘲意,“這個武林哪裏還有公道?你去問問各門各派,他們之中有哪個不想血洗藥王穀?他們之中知道慕容聽風得到了他祖父的最後十招的真傳,哪一個會不想在他融會貫通之前逼他說出來那十招的精髓?這群烏合之眾,要麽沒膽量去做,要麽沒本事去做。大師想讓那些沽名釣譽之輩來審我蕭肅?做夢!”


    蕭肅知道自己並不是一葉禪師的對手,慡利地放下了一時之爭,飛身離去。


    大師正要去追,就聽見身後慕容聽風的唿喊:“大師!先救這孩子要緊!”


    大師聽聞,轉過身來,“是老衲糊塗了。”


    他趕緊來到蕭謠身邊,手指探上她腕間脈搏,嘆了一口氣道:“這孩子五髒俱裂,真氣潰散,隻怕迴天乏術……”


    “大師!大師你救救她!若不是她將我推開,受這一掌的人會是晚輩而不是她!”慕容聽風此刻心緒大亂,正欲磕頭求大師時,被大師抬住了。


    “二公子不用如此,我佛慈悲,老衲自然要盡力救治她。隻是她的傷勢實在太重,老衲頂多隻能吊住她的性命幾天,其他的老衲實在做不到。”


    “大師,你能讓她多活一日,便多活一日,能多活一刻便多活一刻!晚輩謝過大師了!”


    一葉禪師點了點頭,他們將蕭謠抱至附近的客棧,一葉禪師將一枚藥丸塞進蕭謠口中,再以內力封住她周身一些毀損氣脈,減少內息流失。慕容聽風暫時可以鬆了內力,他去鎮上藥鋪,將所有人參都買了迴來,吩咐店家煎熬,為蕭謠拖住性命。


    入夜之時,蕭謠總算有了一些知覺,喊了一聲“好疼”,緩緩睜開了眼睛。慕容聽風心下大喜,“蕭謠!蕭謠!你有沒有覺得好一點了?”


    “嗯……”蕭謠輕輕應了一聲,她隻覺得自己沒有半分氣力,就連說話時喉頭微震都能令全身疼痛。


    “你想不想要吃點什麽?”慕容聽風問道,蕭謠看向他,隻見他表情淒涼,與平日的瀟灑飛揚判若兩人。


    蕭謠搖了搖頭,“不想。”


    “那就喝點參湯。”慕容聽風端過一碗微熱的參湯,可惜他看不見蕭謠的嘴唇在哪裏,蕭謠伸手覆上慕容聽風的手掌,將參湯挪到唇邊,她聽娘親說過,生了重病的人就要喝參湯調養,看來自己這一次病的很重。她還不想死,慕容聽風要她喝參湯,她就一定要喝下去。


    “……我是不是要死了?”蕭謠很認真地問他。


    “怎麽會?你才多大啊,就想著死。你還沒長大呢,還沒見識過許多你沒見過的東西,還沒有嫁為□,生兒育女,你怎麽會死?”


    “……我想馬上去南陽……你帶我去南陽好不好……”蕭謠伸手死死握住慕容聽風的手指,明明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了,卻又要說的那麽用力。


    慕容聽風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孩子的執著,就怕她會太過執念令傷勢惡化,於是溫言輕語道:“蕭謠,你的身體還沒好,經不起長途顛簸。南陽就在那裏,等你傷好了再去。”


    蕭謠不住地搖頭,“就算我等得了,我的弟弟也等不了。我必須盡快趕去南陽……我要去定禪寺找一葉禪師……”


    “你說你去南陽就是為了找一葉禪師?”


    “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的事情……”蕭謠一邊說著,眼淚奔湧而出,似乎她這些日子所背負的沉重不安在那瞬間終於決堤了。


    “你別哭,你別哭。一葉禪師就在這裏,他從定禪寺來到祥麟鎮來找我,我馬上叫他過來,你有什麽事情同他說了,然後好好養傷!”慕容聽風擦去蕭謠臉上淚水,側過頭去喊了起來,“大師!大師!蕭謠有事要跟您說!”


    門被緩緩推開,一葉禪師走了進來,在蕭謠身邊坐下,“蕭謠小施主,在下便是南陽定禪寺的主持一葉,不知道小施主有什麽話要對老衲說?”


    蕭謠看著眼前人,無神的雙眼忽然亮了起來,“你真的是一葉禪師嗎?”


    “出家人不打誑語,老衲法號一葉。”


    “禪師……”蕭謠沒有力氣行動,隻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腰間,一葉禪師會意,從她的腰間找到一塊木牌,當他看見那木牌上的名字時,眉頭微蹙。


    “阿彌陀佛,敢問小施主,聶霖聶女俠與小施主是什麽關係,她的名牌怎麽會在你這裏?”


    “她是我的娘親……”


    此話一出,不止一葉禪師長嘆一口氣,就連一旁的慕容聽風肩膀也微微一顫。


    “原來小施主是武林名門之後,聶女俠本是清塵築的弟子,初入江湖與武林豪俠相交,為人正直,隻是後來她沒有再迴去清塵築,而是成婚生子退隱江湖。”


    蕭謠微微笑了,她很開心聽到禪師誇獎自己的娘親“為人正直”,雖然什麽清塵築,什麽武林豪俠她都不知道。


    “隻是不知道聶女俠現在可好?”


    其實不用問,也可以猜到聶霖怕是不在人間了,不然怎麽會任由自己的幼女出來闖蕩江湖呢?


    “我娘被人害死了……她臨死之前將這塊木牌交給我……要我尋找大師……請大師……去鏡水教救迴我的弟弟葉逸……”


    “你可是說藥王穀葉氏夫婦的遺孤葉逸?原來他被聶女俠帶走了……聶女俠曾受重傷性命垂危,是葉氏夫婦出手救迴了她的性命。藥王穀遭血洗,武林之中人人自危,沒人敢收留葉逸,沒想到聶女俠不止照顧這個孩子,還為了這個孩子被……”


    12生死


    “大師……蕭謠是不是不行了?”


    “傻孩子,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你隻要好好養著就會好的!”慕容聽風聽到蕭謠又問這個問題,心中不由得疼痛難忍。


    蕭謠扯起嘴角,雙眼直落落看向一葉,“村裏的老人說……人死之前,有很多事情會像是走馬燈一樣行過自己的眼前……剛才蕭謠看見娘親了,她正在灶前做飯……她還迴頭對我笑,問我怎麽玩的身上那麽髒……我還看見虎子站在岸邊嚷嚷著……要我教他怎麽捉魚……”


    “蕭謠,你別說話了,好好休息。你想要大師去救葉逸,大師已經知道了。不止大師會去,我還會寫信迴慕容山莊,派出莊中一流高手隨大師一起去……你安心修養好不好?”


    蕭謠搖了搖頭,卻還是繼續喃語,“我看見葉逸背著糙藥迴了家……糙藥下麵都是棗子……他教我認字……我們一起去山裏采艾糙還有金銀花……這個就是走馬燈了對吧?我快死了是不是?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


    大師閉上眼睛,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小施主,凡是有起必有終,萬物衰榮,沒有永存的方法,這是規律。小施主心境清明,對名利無執著之心,也就不必太看重生死。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蕭謠不怕死……死了就能見到娘親了……但是蕭謠死之前見不到葉逸的話,九泉之下……不知道如何對娘親交代……大師……”蕭謠眼淚漣漣,見者不忍。


    一葉禪師沉下聲音,“今晚,老衲的坐下四大首座弟子就會到達祥麟鎮,待與他們會合之後,老衲便會與他們一起深入鏡水教,我等必竭盡所能帶葉逸迴來與小施主見麵。”


    大師一言無異於承諾,這讓蕭謠如同迴光返照一般整個人的臉上有了血色。


    “蕭謠多謝大師!”蕭謠的唿吸在那一瞬間似乎順暢了許多。


    入夜之後,一葉禪師的弟子們來了,他們在另一間房裏商討了兩個時辰之後,便離開了客棧。


    蕭謠靠坐在床頭,整個臉色好了許多,甚至於說話的時候都沒有那麽費力。


    “喂,慕容聽風……我可以和你說話嗎?”


    “嗯,你知道我喜歡聽你說話。”慕容聽風淺淺一笑,伸出手來,蕭謠緩緩握住他的手指。


    “我……一直都不明白,像你這樣好的人,怎麽會總有人想害你?”


    “‘像我這樣好的人’?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是好人呢?”慕容聽風唇邊扯起一抹勉強的笑容,撐著腦袋問。


    “你並不認識我,卻同我結伴一起去南陽。”


    “傻瓜,那是因為我的眼睛看不見,我需要有人幫我。而恰巧你又是個孩子,心無城府。”慕容聽風此刻隻覺得蕭謠和自己說話的氣力要好很多,這讓他心下寬鬆了不少,隻在想若是一葉大師能將葉逸帶來給蕭謠看,這小姑娘一旦寬心說不定真的能好起來。


    “但是你沒必要對我那麽遷就啊!你帶著我品嚐好吃的,為了趕路還雇了馬車……你發覺我傷心的時候……會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來安慰我……”蕭謠吸了一口氣,離開自己的村子,她覺得很無助很害怕,以後會怎麽樣她一點都不敢想,甚至她不確定自己一定能見到一葉禪師完成娘親的臨終囑託,“你知道嗎……那日我在夜遊神的廟中叩拜,請求他保佑我……一路平安……然後你就出現了。你說是不是夜遊神把你送來保護我的呢?”


    慕容聽風此時隻覺得愈加難過,“傻瓜,你怎麽那麽傻?你祈求神明保佑你一路平安……如果不是遇見我的話,你今日又怎麽會受傷?”


    “應該說……我遇見你所以現在還活著……如果沒有遇見你,也許我早就失了盤纏餓死路邊,或者被賣去做別人家的奴僕一輩子不得抬頭……你讓我見到了一葉禪師……娘親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到了……”蕭謠露出大大的笑容,正好牽動內府,不由得咬住牙關忍受疼痛。


    慕容聽風也感覺到了,趕緊將內息順著蕭謠的手腕經脈傳遞入她的內府,平息疼痛。


    良久,蕭謠的唿吸終於平穩,客棧裏的小二也端著新熬好的參湯進來了。


    蕭謠飲下之後,氣息順暢了一些。她似乎受不了安靜,抓著慕容聽風一直不停地說話,從小時候怎樣到溪水中抓魚,到如何上房揭瓦如何到老王家的田地裏偷地瓜,如何到山中抓鳥蛋……蕭謠說話斷斷續續,聲音也很輕,慕容聽風卻聽得極為認真,因為那是他從來沒有過的童年,而隻要蕭謠還在說話,那麽慕容聽風至少可以確定她還活著。


    “真可惜我的眼睛看不見,我很想知道你長的什麽樣子。”


    “你看不見才好呢!我長的歪瓜裂棗的。葉逸就說我‘長成那個樣子又好吃懶做,以後一定沒人娶你’。”蕭謠像是迴憶起什麽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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