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監從殿中走出,帶著悲慟之意,將宇文毓的遺命,說給了文安殿上的重臣們聽。


    重臣們聽聞宇文毓駕崩,都是神色恍惚。


    倒也不必如今就哭。


    但大家的神色不約而同地都有些不自然。


    因為他們多少都知道點內情。


    宇文毓是得罪了宇文護之後,才死的……


    至於宇文護這次是怎樣又把天子弄死了,對於重臣諸公而言,倒也不是最重要之事。


    當然大家關注點,也不在於宇文毓到底留下了什麽樣的遺詔。


    諸公最在意的則是大塚宰晉公宇文護,這個人現在怎麽還沒有來?


    宇文護也在文安殿,這是他們眾所周知之事。


    畢竟他們來的時候,還給宇文護問過安。


    總不至於先走了罷……


    宇文護如今威勢逼人,天子駕崩,連表麵功夫都不想做了。


    他對待宇文毓這個從弟,這兩年可謂是忍之又忍。


    不管是在朝中內政之上,亦或者是在對外用兵和邦交之事上,宇文毓和宇文護的施政理念,都像個甚遠。


    不能說不太相似,隻能說完全不同。


    他想對東邊增兵,宇文毓不讚同。


    他想廣布惠民政令,宇文毓有意見。


    他想要讓宇文毓去娶突厥的阿史那氏公主為妻,宇文毓又拒絕。


    總的來說,他們倆已經沒有必要繼續這樣僵持下去了。


    若是繼續這樣下去,恐怕不是宇文毓先瘋,就是他宇文護先瘋。


    索性死了好了。


    這樣皇位就能再傳給別人。


    宇文護當然沒有想過讓宇文毓的兒子繼承天子位,因為他現在並沒有竊國的想法。


    如今更重要的是攘外和安內。


    至於龍椅上麵坐著的是何人,其實都是不太影響大局的。


    所以宇文護毒殺宇文毓才那般順手。


    全然沒有心理障礙。


    不過話不能說的絕對,或者說也正是因為如此,宇文護才不會去立宇文毓那幾個剛出生不久的兒子。


    宇文毓三子,長子宇文憲,次子宇文貞,三子宇文實。


    宇文毓三子都是庶出子,因為當年宇文毓的獨孤敬後難產薨逝之後,他就沒有再冊立過皇後,自然也不會再有嫡子。


    宇文毓三子宇文實,出嗣宋獻公宇文震。


    宋獻公宇文震是宇文毓早夭的二弟,宇文泰的次子。


    不提出繼的宇文實,單說宇文毓的長子和次子,還都是小娃娃呢。


    自然立不了。


    宇文護如今全心投入大周的基業之中,對不聽話還掣肘自己的宇文毓都能毒殺一了百了,又怎麽會立宇文毓的兒子。


    且不說有殺父之仇,單論朝政之上,立一個娃娃,這不是在嫌周國得國得的太容易了嗎?


    周國初立,就開始立小娃娃,那還如何讓萬民順服,讓萬邦來朝。


    說近一點,自己國家的庶民百姓,都會對自己國家產生懷疑,更何況周邊幾個國家的民眾。


    若想要蕩平中原,一統天下,就算是宇文護野心大,也想要坐一坐這個皇位,但現在還遠遠不是立娃娃上位的時機。


    現在冊立了娃娃天子,日後宇文護出朝親征,那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他希望的是,日後自己親征領軍之時,朝中能有較為英明的天子,先震一震場子。


    莫要在攘外之時,自己內部先出了大問題。


    這足以見宇文護的一番細膩心思。


    他雖然野心勃勃,但對於萬事的謀劃和掌控,還是比較順手的。


    宇文護的本意,就是毒殺宇文毓之後,立宇文泰的四子宇文邕。


    宇文邕其人,宇文護當然做過一些了解。


    然後加之自己這些年親自和他交涉的經驗而談,宇文護並不認為宇文邕能有反抗自己的能力。


    一個早年出質齊國的質子罷了。


    曾經在家中,既非嫡,又非長,倒也沒見得有過什麽大的智慧。


    所以宇文護還是比較放心的。


    至少如今來看,他覺得宇文邕會比宇文毓知趣一點。


    不會主動去得罪和反抗他。


    ……


    不過,剛剛還在想宇文邕此人好像沒有什麽值得讓自己注意的,這時宇文護卻突然又想起來了一事。


    一件有意思的事。


    有些久遠了,不夠宇文護還是有一點點印象在的。


    他當時常跟宇文泰的那個時候,曾有一日,聽到過他的叔父宇文泰說過這樣的一番話。


    ……


    “成吾誌者,必此兒也。”


    ……


    具體當時是因為何事,宇文護早就不記得了。


    不過他比較詫異的是,自己竟然對這句話記得這般清楚。


    當時,宇文邕不知道做了何事,宇文泰見到,誇獎他這個兒子。


    就是說了這句話。


    仿佛和宇文邕幼而孝敬,聰敏有器質之類的事情有關係。


    當時宇文護才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不過如今留意一想,倒是有些意思。


    宇文泰經常誇獎別人,尤其是自己的屬下。


    不可否認,這是為君之道。


    但當真讓宇文泰誇過的兒子裏麵,好像隻有宇文邕這個像模像樣。


    不像是對於其他子嗣的那種安慰和鼓勵。


    倒像是真的有些讚賞宇文邕這個兒子似的。


    不過具體細節宇文護早就已經記不太清了,如今時隔久遠,就算是讓人去查驗,估計也查不清楚。


    事情關係到文皇帝宇文泰,如今大部分人都會避諱一二。


    不過宇文護又想到,宇文邕聰慧一點,倒也給自己省了不少事。


    宇文護很務實,如今宇文毓已死,他的心神就分給了下一任天子宇文邕。


    他暗自思忖,既然已經決定然讓宇文邕即皇帝位,那不妨送佛送到西。


    給宇文邕造造勢。


    畢竟他非嫡非長,還是在宇文毓有兒子的情況下繼承自己兄長的皇位。


    那如此以來,宇文邕就比之前的宇文覺和宇文毓二人,都需要一些聲勢威望。


    宇文邕已然有了想法。


    自古以來,給天子造勢的例子也不在少數。


    隻要隨便說說,派人傳一傳,就會有不少顯而易見的好處。


    如今宇文毓新崩,留給他和宇文邕的時間都不多了。


    宇文護是個說幹就幹的性子,沒有絲毫的遲疑,就派人按照他所想的那樣,親自吩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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