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倒也未嚐不可。宇文邕心想。


    宇文毓心底也是這般想的。


    韋敻這人,方才宇文邕看了看,從他言談舉止之間,宇文邕能夠看出,他確實是一個誌尚夷簡,澹於榮利之人。


    對於天子和自己的權威,倒也不會像常人那般在乎。


    看來,他說想要同自己對弈,是真的發自內心的。


    沒想到他竟然也是一個好棋之人。


    宇文邕驚詫地問道:“韋公這是想要同邕對弈?”


    韋敻頷首:“然也。良宵無以為適,與子圍棋一賭可乎?”


    韋敻選了圍棋,


    宇文邕默想,倒也中規中矩。


    並不出格,就在宇文邕的意料之中。


    此世,圍棋確實是下棋的主流。


    至於象戲,就是宇文邕自己棋藝精湛之後,自己擺弄出來玩的。


    先前,也隻和高寶德、祖珽等人下過。


    而如今,韋敻想要對弈,就不太適合將象戲逃出來了。


    畢竟,象戲是他自創之棋,自己創作的棋法,第一次就拿出來和別人比,也不嫌丟人。


    反正宇文邕圍棋下的,也不可能差就是了。


    “善!”


    宇文毓瞅了瞅宇文邕,又看了眼韋敻,然後便撫掌稱好。


    直接替二人做了決斷:“來人,擺圍棋。”


    ……


    “起東五南九置子矣。”


    “東五南十二置子矣。”


    “起西八南十置子矣。”


    “西九南十置子矣。”


    二人你來我往,倒是讓外行人看了個熱鬧。


    下至後半盤,每置一子,二人皆要良久思維。


    當然了,此外行人非彼外行人,宇文毓和樂遜,也是懂棋之人。


    就是精通的程度,不如韋敻和宇文邕罷了。


    看著韋敻和宇文邕二人你爭我搶,在棋盤的方寸之間,仿佛大殺了個三百迴合。


    當真是痛快!


    “好棋、好棋!”


    突然,韋敻一聲喝彩,將樂遜嚇了個激靈。


    “子已敗矣,吾止勝九枰矣。”


    宇文邕停棋。


    因為他贏了。


    韋敻輸了三十六子。


    不過,他確實萬分激動,險些不能自控。


    使勁兒地捋著自己的胡須,都拽得生疼,這才迴過神兒來。


    “不愧是魯公!魯公大才,棋藝當真精湛!”


    “等日後,若是哪日魯公得空,敻定然要登門拜訪,還請魯公莫要推辭則個。”


    見到韋敻激動欣喜的容色,宇文邕隻感覺到頭大。


    ……


    沒有辦法。


    他其實有點想去趟鄴城的。


    畢竟不放心自己身在鄴城的那人。


    雖然有不少親信一同跟了過去,之後可能會有訊息傳遞過來。


    但宇文邕還是有些擔憂。


    不過,韋敻乃是陛下所信重之人,這等請求倒也不好拒絕。


    於是宇文邕默默點了點頭,說道:“等日後有機會,邕必定掃榻相迎。”


    “大善!”


    韋敻和樂遜,不信邪一般,又和宇文邕對弈幾盤,不出所料,都是宇文邕贏了棋。


    不過,這當真不是韋敻和樂遜棋藝太差,要怪隻能怪宇文邕棋術太好了。


    別看他年歲比二儒要小得多,可對弈起來,很少有能贏他棋的。


    再往後,歇了棋,二人同宇文毓又是一陣談經論道,不過宇文邕仍舊未曾參與。


    殿外秋風蕭瑟,他又有些懷念鄴城的高寶德了。


    現在已經快要入夜,也不知道寶兒如今在做什麽……


    高寶德自同州去鄴城,其實說起來要比宇文邕同州迴長安遠一些,不過高寶德是快馬加鞭,宇文邕是拖家帶口,還有不少老弱……


    比如身子骨老弱的祖珽。


    當然了,祖珽可不會認為自己身子骨哪裏弱,他年紀雖然越來越大,可是身子照樣好得很。


    能吃能喝,處理起正事來,也絲毫不帶拖拉的。


    宇文邕也隻是嫌棄一番他這些家臣……


    都沒有他的寶兒在身邊來得香……


    不過,宇文邕此時也隻是略微想一想去鄴城,但實際想要過去一趟,還是挺麻煩的。


    畢竟,如今身在長安,又是宗室。


    宇文護和宇文毓都重用宗室,他宇文邕又是宗室之長,單說宇文泰之子。


    所以,不管是朝中還是下麵,都盯著他宇文邕呢。


    可以說,等之後安穩下來,他出府一趟,尚且都會有人知道和跟隨,更別說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去鄴城,那可是敵國的都城啊。


    這和投敵有何區別?


    說來說去,這也是高寶德早就選擇從同州直接動身鄴城的原因之一。


    她雖然沒有明說,但也清楚得很。


    在同州,高寶德想要不驚動眾人離開同州,去往鄴城是一件容易之事。


    可一旦像今日這般,隨宇文邕來了長安之後,再想要從長安動身鄴城,這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了。


    雖說她想走也能走,但日後留給宇文邕的,就會是數不勝數的猜忌和質疑。


    這樣不好。


    她雖然憂心家人,但心中也是有宇文邕的。


    不能因為自己的一念選擇,就讓宇文邕置身於危難之間。


    做人不能這個樣子,做宇文邕心尖兒上的人,也不能這樣子。


    仍然是文安殿上。


    此時韋敻和樂遜二人已然離開。


    畢竟不是普通的文友之家,而是宮闈禁中。


    他們兩個外臣,和宇文邕不同,自然不能入夜了還留在這裏。


    因為宇文毓並沒有留宿……


    宇文毓沒有留過二人的宿。


    也就是說並未同他們二人抵足而眠。


    原因很簡單。


    隻是普通的文友,關係原還沒有近到那種程度。


    不過宇文邕就不一樣了。


    宇文邕是自家親弟弟。


    這樣想著,宇文毓就在榻上麵露微笑。


    讓宇文邕很是驚悚和惶恐。


    這不好吧……


    宇文邕性情原因,他並沒有同旁人有過抵足而眠的經曆。


    就算是親兄弟,也不曾有過……


    他的庶母叱奴氏,就是個冷清的性子。


    從小到大,告訴他七歲不同席,然後他就同旁人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今日……


    唉……


    “阿邕,我給韋居士寫了一首詩,你來看看如何……”


    “六爻貞遁世,三辰光少微。潁陽去猶遠,滄洲遂不歸。風動秋蘭佩,香飄蓮葉衣。坐石窺仙洞,乘槎下釣磯。嶺鬆千仞直,岩泉百丈飛。聊登平樂觀,遙想首陽薇。儻能同四隱,來參餘萬機。”


    “好詩……”


    “速來看看!”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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