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毓收到了宇文護的威脅。


    他心中雖恨,可也並無他法。


    或許,等日後……


    能有什麽轉機呢?


    現在不管是宇文覺,亦或是他宇文毓,甚至是宇文邕和宇文憲等人,都不是已經控製了朝堂上下的宇文護的對手。


    可明日之事,誰說得準呢?


    宇文毓朝宇文護低下了頭,服了軟。


    現在先服軟罷,畢竟還要雜在宇文護手底下討活。


    “既然已立大周,自稱大周天王,那重封陀羅尼為周公肯定不妥。”


    自宇文覺和宇文毓都服軟後,宇文護也微微鬆了麵上的冷凝之色。


    他緩緩道:“就略陽公罷。”


    宇文覺和宇文毓秒懂。


    在宇文覺自稱大周天王之前,是先由前魏恭帝拓跋廓,下詔以岐陽之地封宇文覺為周公。


    而周公再往前,就是宇文覺的安定公世子。


    可安定公是宇文泰的封號,宇文泰已經被追諡文王,此時再把安定公的封爵給宇文覺也不妥。


    畢竟日後宇文泰還會被追尊為文皇帝。


    那得等日後,宇文毓踐祚,由天王變成天子之後。


    可現如今,卻不能把宇文泰生前的爵位,再交給廢王宇文覺。


    那就繼續往前推……


    宇文覺被封為安定公世子之前,他自己本身的爵位,就是略陽郡公。


    略陽郡公,可是他在七歲之時,就獲得的封爵。


    現在重新將略陽郡公的封爵還給他,也不為過。


    宇文護現在還真沒打算,幽禁或者殺死宇文覺……


    他是宇文泰從子,是宇文覺等兄弟的從兄,說到底,還是親戚。


    真沒必要。


    如果他們,都乖得話……


    就都能活。


    宇文護深眸想著。


    ……


    在同州的宇文邕,當然也收到了宇文護逼迫宇文覺禪讓的消息。


    他看完長安的來信後,將之遞給高寶德。


    “……何事?”


    高寶德似有觸動,看著宇文邕沒有掩飾的麵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隨後,三兩眼掃過信件,便恍然了。


    孝閔帝宇文覺被迫退位,而後是周明帝宇文毓登基。


    當然現在他們都活著,還沒有諡號呢。


    可和前世一模一樣之事,再次發生在高寶德眼前,她有些恍惚。


    “寶兒?”宇文邕見高寶德麵色不太對,率先問詢起來。


    “我沒事……倒是阿邕……你還好罷。”


    高寶德除了有些感慨,自是無事。


    隻是她看著麵色也不太對的宇文邕,心中擔憂於他。


    宇文覺是他的三弟,宇文毓是他的長兄。


    如今二人,都被宇文護玩弄於手掌之中。


    宇文邕擔憂遠在長安的兄弟們,也合常理。


    見高寶德這般關心於己,宇文邕心中有暖流劃過,他微微搖頭,讓高寶德放心。


    “阿覺率真純粹,兄長雖然麵上文弱,可內心頗有主見,長久下去,他們又怎會聽從宇文護的命令?”


    宇文邕通透極了。


    他對於宇文毓和宇文覺的了解,若是讓長安之臣看到,恐怕要誇他一句明敏。


    確實如宇文邕所說,宇文毓和宇文覺都不是能隱忍聽命的主。


    讓他們一時聽宇文護的話,他們還是會聽。


    可問題是,宇文護站到了他們的頭頂屙屎。


    宇文護的囂張跋扈,對於宇文毓和宇文覺而言,是挑釁,是宣戰。


    如此下去,他們幾人又怎會和平共處,共享國事呢?


    如今內外皆敵,腹背皆難,長安不能亂啊……


    高寶德從宇文邕的眼睛中,看到了憂色。


    宇文邕雖說是在同州,之前也質齊許久,可他知道,大周長安不能亂。


    宇文護現在也不能動。


    就像宇文護不動宇文泰諸子的主位一樣,宇文邕也知道,他們不能動宇文護。


    宇文氏隻有和宇文護共存,才有機會能克外敵、壤國邦。


    “也不知道,何時能迴去……”高寶德喃喃道。


    雖然長安如今劍拔弩張,宇文毓和宇文護的關係之後也會一點點惡化,隻有宇文邕迴去之後,才能稍有緩解。


    可惜,如今還不到他迴去的時候。


    同州還沒治理好呢……


    左思右想,宇文邕和高寶德,發現現在的他們,也隻能繼續治理同州。


    至少等同州恢複了吏治,宇文護才會宣詔宇文邕迴長安。


    想通之後,高寶德和宇文邕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苦澀之意。


    罷了罷了,此時的他們,還是太弱小了。


    還需要繼續受製於人。


    那就,繼續幹活罷。


    ……


    不說同州,展眼繼續看長安。


    今日的長安城中,自黃昏起,很是熱鬧。


    有人不解,仔細問道,才知是衛國公獨孤信府上嫁婦。


    “獨孤女郎這是嫁與何家?”


    “你竟然不知?”


    “當然是小宗伯楊公家的郎君啊!”


    “楊堅?”


    “然也!”


    “新婦是衛國公幺女,獨孤伽羅女郎?”


    “正是!”


    街坊之上,不少人冒頭窺看,想要一睹公侯嫁娶的氣派。


    ……


    方入黃昏,楊堅就身著嶄新衣裳,自坊間騎馬,往獨孤府上,親迎新婦。


    楊堅身後,隨百餘人,挾車俱唿曰:“新婦子,催出來。”


    其聲不絕,是為催妝。


    獨孤伽羅,登車乃止。


    坊間眾人,自然是眼睛都不眨地盯著獨孤府門看,可獨孤伽羅上車輿太過於迅速。


    民吏也隻瞥見,獨孤伽羅頭上的繁複發髻,和一身鋥亮墨綠婚服。


    身側,有執扇的女婢。


    鮮卑原屬諸胡,可自從南下起,也開始仿效南人的“六禮”婚俗,講究士昏之六禮。


    獨孤信和楊忠,其實給楊堅和獨孤伽羅準備的婚儀,很是低調簡單。


    原因是他二人都非張揚奢華之人,二人的性子,自然也不喜太過於繁複的禮節。


    加之如今長安高層,宇文護剛發完雷霆之怒,連天王都換了一茬兒,他們還是小心點為妙。


    可在平日裏連金銀都少見的坊間庶民看來,這場昏禮,已經是極盡奢靡了。


    富者彌奢,同牢之設,甚於祭盤。


    “真不愧是大戶之家!”


    “衛國公萬戶侯,嫁女之時,自然底蘊氣派十足!”


    坊間諸民議論紛紛,他們探頭探腦,要不是懼怕宵禁,他們早就跟上前去湊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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