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堅業已長大,於是在很多事情之上,楊忠都會主動問詢楊堅的意思。


    尤其是娶婦這件事。


    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楊忠覺得,既然是給楊堅娶婦,日後他的一切,也是會交給楊堅的。


    楊堅也將會是他們楊氏的掌舵人。


    如今給楊堅娶的婦,日後也就是他們楊氏的當家主母。


    那自然,還是和楊堅商量著來比較好。


    這也能看出來,楊忠本人並不迂腐,甚至還可以說,在與自己兒子交流這方麵,楊忠很是開明。


    “既然你覺得合適,那為父擇日就替你求親。”


    求娶獨孤伽羅。


    然後就能直接把她待會南麵了。


    其實仔細說來,也不用那麽急。


    隻是方才在獨孤信書房之中,突然進來了一個獨孤府上的隨從,在獨孤信耳畔耳語片刻,然後楊忠就看見百年麵上都不曾變色的獨孤信突然冷凝住了神色。


    仿佛有大事發生。


    方才楊忠詫異了一下。


    但是很快,獨孤信就當作沒事人一般,和他繼續說笑。


    由是,楊忠也就放下了心,不再關注這件事。


    不知道是楊忠自己多疑還是怎麽迴事,楊忠現在總有一種感覺,在那個隨從遞話之後,獨孤信就更是殷切地想把獨孤伽羅,嫁給他楊忠的嫡長子楊堅。


    甚至,楊忠還感覺獨孤信比先前更加迫切的,想讓楊忠這次南歸時,就一塊兒帶走獨孤伽羅。


    說什麽“既然已經嫁做楊家婦,那自然該去楊家侍奉舅姑”。


    楊忠想了想,還是想不出所以然,又覺得獨孤信和他共事多年,曾經又是一同遇難一同投主,想來也算是自己的老友,必然不會害自己。


    因而楊忠也就默許了,這次娶婦完,就帶獨孤伽羅南下。


    正巧,楊忠的夫人呂氏,久在床榻,湯藥不絕,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給楊堅娶婦。


    如今能把獨孤伽羅一並帶迴南麵,說不定呂氏心情大好,病情也能跟著好轉起來。


    ……


    不說楊忠和楊堅父子二人心中的複雜情緒。


    反過來看獨孤信這邊。


    獨孤府上。


    仍然是獨孤信的書房之中。


    獨孤信麵色凝重,仿佛有千斤壓頂。


    他當然不是在想和楊忠結親之事,而是在迴憶方才他府上的隨從來給他稟告的訊息。


    是從宮中傳出來的。


    趙貴反了。


    趙貴是柱國大將軍,手中也是有兵的。


    雖說如今宇文護掌權,明裏暗裏都有削弱趙貴的兵權。


    可是趙貴出身豪貴之家,六鎮起義時期,早年帶領鄉人南遷避亂,遭到葛榮起義軍拘禁。


    葛榮起義平定後,又隨太原王爾朱榮征伐元顥之亂,授伏波將軍、武賁中郎將。


    他還跟隨過賀拔嶽平定關中,遷鎮北將軍、光祿大夫。


    永熙三年,在賀拔嶽遇害後,趙貴又是第一個提議迎立宇文泰的人。


    如今,宇文氏立國,趙貴可以說是對於宇文氏有首倡大謀,又有克複仇恥之功。


    他多年南征北戰,跟隨過不少能人,討伐過不少賊子。


    趙貴在朝野上下的威望,也不比宇文護少多少。


    宇文護能有如今在朝堂之上的威望,其實更多的還是靠著宇文泰的遺澤。


    而趙貴又不服氣,宇文護能受宇文泰遺命,成大周的托孤重臣。


    早在涇州,宇文泰病危,召宇文護北上托孤之時,趙貴就心中不忿。那時,明明趙貴就在宇文泰身側,偏偏宇文泰就是到死,也不向他托孤。


    而是召遠在長安的宇文護北上。


    宇文泰薨逝之時,趙貴還被宇文護怒罵斥責。


    趙貴因宇文泰新薨,這些事都忍了。


    可是如今,迴到長安,宇文護在廟堂之上,一言獨斷,完全不賣他趙貴的麵子。


    趙貴曾居二闕之險,周室定二分之功。


    彼此一時,其功顯赫。


    曾經越是顯達風光,如今趙貴被宇文護壓製,就越是憤懣怨恨。


    趙貴今日在朝堂之上,夥同天王宇文覺,對宇文護發難。


    大周天王,宇文覺。


    他雖然在自己的從兄宇文護麵前唯唯諾諾,曾經宇文護扶持他上位之時,宇文覺可是半點忤逆宇文護之語都沒有。


    今日早朝,是個常朝。


    本沒有什麽大事,獨孤信也不必去文安殿。


    倒是宇文護勤於政事,日夜不輟,他自是照常進宮,處理國事。


    誰會想到,天王宇文覺和楚國公趙貴,苟合作亂。


    當然對於宇文護而言,就是作亂謀反,可趙貴自己,可是認為自己這是清君側、還政天王。


    “逆賊護,安敢如此?”


    “這是天王之朝,還是你宇文護之朝?”


    早朝那時,就是在文安殿上。


    趙貴在宇文覺默許之下,徑直將文安殿上的侍從換成自己的兵甲。


    卻不料宇文護心生懷疑,早在進殿之前就發覺一側妖氛異常,似有殺意。


    由是,宇文護邁進殿中的一腳又縮了迴去,讓門口親衛,趕緊去喚聽命於他的執金吾前來護君。


    美名其曰護衛天王,護衛主公,實際上是喊人來保護自己。


    待宇文護甫一入殿,趙貴果然奮起。


    趙貴想著能夠趁其不備,出其不意,讓宇文護束手就擒。


    趙貴倒是沒想著殺死宇文護。說到底,趙貴雖然厭惡痛恨宇文護獨掌朝政,可趙貴心底也知道,他宇文護,是個忠於宇文泰,忠於大周之人。


    沒必要趕盡殺絕。


    這次趙貴,隻是想著把宇文護從朝堂之上,拉下馬來,讓他還政天王。


    將權柄還給宇文覺,而後如果宇文覺想要再用宇文護,他趙貴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本來,趙貴想的很好。


    但是他的想法也很是理想。


    即便是宇文護沒有防備,這也不太可能實現。


    可惜,宇文護早有防備。


    加之宇文護他又是會武的。


    在趙貴發難之際,他同時衝至上首,一把將在坐的宇文覺撈起來,扼住了宇文覺的喉嚨。


    像是趙貴知道宇文護忠於大周一樣,宇文護也知道,在宇文覺性命不保之際,他趙貴是不敢亂來的。


    “趙元貴,你受先主恩惠,受命於文王,何故謀逆?”宇文護睥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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