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緩緩將書包拉鏈拉開。  他目光掃過課本上熟悉的字跡。  許星州上課很認真,筆記也記得很有條理,他們馬上就有一次小考,許星州還專門準備了一個練習簿押題,把容易考的題型羅列在了一起。  翻開最後一本數學書的時候,書裏掉出來一本很薄的本子,沈星河愣了愣。  本子第一頁第一行字寫著:2020/2/11。  沈星河意識到這是一本日記本。  直覺告訴他,這本日記本裏應該有許星州那天晚上撤迴的內容。  隻是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真相遠比他想象得更殘酷。  這個日記從一句看似美好的話開始。  2020/2/11。  我跟他表白了。  聽到這裏,池青擰起眉,這個表白他好像在哪裏聽過,想了一會兒,他忽地想起來,喻揚當初說過這麽一句話:”……有人喜歡我。”  ——“誰?”  ——“許星州。”  池青正想著,察覺到左手手套被人輕扯下去了一點兒。  他側過頭,看到解臨一隻手捏著黑色水筆,另一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伸到長桌下麵,大概是想和他說話,所以伸手摘了他的手套。  男人指尖探進黑色布料裏,擦過他的掌心,然後兩根手指微微並攏,一點點把他手上戴著的黑色手套扯了下去。  池青的手直接接觸到微涼的空氣,然後又被溫熱的手掌握住。  池青掃了他一眼。  解臨麵上不露聲色,知道他能聽見:  【我牽我的,你聽你的。】  池青:“……”  他這樣牽著他還怎麽聽。  池青麵前也有一支筆和幾頁用來記錄的紙張,他拿起筆,用筆尖那端指了指沈星河。  解臨:【用不著,差不多知道怎麽一迴事兒了。】  沈星河從說到弟弟的日記之後就開始沉默,顯然日記裏的內容很難訴諸於口。  【什麽地方最容易散播‘謠言’?】  【答案有很多,學校絕對是其中之一。】  更何況,這還不是謠言,是事實。  許星州作為一個成績名列前茅的轉校生,喻揚又是班裏絕大多數人都有好感的陽光男孩,當這兩個人組在一起,學校同學會如何評價他們?  沈星河沒有繼續複述日記裏的原句,隻是總結說:“那個叫喻揚的男同學平時很照顧他,經常開玩笑說‘我們星州’,星州跟他表白之後,過了幾天,王遠在某次課間忽然找他。”  王遠盯了許星州一節課。  眼神古怪,許星州隻當他又想找茬,起初沒有理會。  直到課間,王遠從他身側經過的時候,故意撞了一下許星州的桌子,然後俯身在許星州耳邊說:“你喜歡男的啊?”  隻這麽一句話,從那天後,許星州的噩夢開始了。第120章 複仇  在這次表白事件裏,喻揚並非有意把許星州的事情告訴給其他人。  他第一次被一位男生表白。  這個男生還是自己的同班同學,平時他常常會拿他打趣,說一些好基友之間才會開的玩笑,被許星州表白後,他時常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好,給了對方造成了某種錯覺。  可能是我讓他誤會了?  我該怎麽迴應他。  該怎麽解決這件事?  喻揚連著幾天都在想這些事情,和王遠那幫人混在一塊兒的時候也時常走神。  王遠曾打趣道:“你怎麽迴事啊,這把遊戲可不是你平時的水準,你最近上課也不對勁,怎麽了,戀愛了?”  喻揚遮遮掩掩地說:“不是……”  “你這可不像是不是的意思,”王遠說,“誰啊?”  當時的喻揚是真心把他們當朋友,加上男孩子年紀小,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就隱去了許星州的名字,把這個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王遠等人起初十分震驚:“有個男的喜歡你?還跟你表白了?你這魅力也太大了,班裏那麽多女孩子喜歡你,現在連男孩子都來了,男女通吃啊。”  等接受了這個信息後他們關心的點變成了:“誰啊?”  “我們認識嗎?”  喻揚並不想暴露許星州,就急匆匆地忙著撇清關係:“認識個屁,他是校外的,你們不認識。”  但是所有事情都能看出些許端倪。  他和許星州之間的氣氛,從許星州表白開始就變得異常尷尬。  以往班裏人都喜歡開他倆的玩笑,一天自習課上,學委下發上一次考試的考卷,發到喻揚他們那的時候說:“你家許星州這次又是第一名,你倒八,喻揚啊,能不能向你家許星州看齊。”  這個平時喻揚本人都習以為常,甚至會加入他們一塊兒笑著開幾句玩笑的話題,喻揚卻渾身繃直了,義正言辭警告學委:“怎麽說話呢,他什麽時候成我家許星州了。”  語氣嚴肅地讓學委愣了愣。  喻揚繼續強調:“以後別開這種玩笑。”  原本坐在邊上打遊戲的王遠看似漫不經心的樣子,卻在話題結束之後放下手機,不動聲色打量喻揚。  他陰鷙的視線從喻揚身上轉開,一瞥眼,落在許星州的空位上。  課後,王遠把其他人叫出去,三個人蹲在走廊盡頭邊抽煙邊聊天,王遠說:“喻揚那小子前一陣不是說有個男的給他表白嗎,我可能知道是誰了。”  其他兩人問:“誰?”  王遠說:“許星州。”  “不可能吧……他倆?”有人認為王遠一定是想多了,“雖然許星州長得是娘了點,但不至於吧,他喜歡喻揚?”  王遠把手裏的煙頭摁滅:“我不可能看錯,你們等著看吧。”  於是當天晚上,許星州在日記裏寫下了這麽一段話。  ——王遠問我,你喜歡男的?  我說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他說:別裝了,喻揚都告訴我了,你不是跟他表白了嗎?你不會真以為喻揚護你幾次,他就看得上你吧,他又不是喜歡男人的變態。  喻揚對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表白事件之後,他有意避開許星州,隻察覺到許星州似乎日漸沉默,原先他隻是內向,後來越來越自我封閉。  “王遠他們這個小團體能在抓到蔣依芸把柄之後做出那些事情,對我弟弟隻會更過分,”沈星河說,“他們會把我弟弟叫去小樹林,關進男廁所,甚至在沒有太多遮蔽的公園裏……”  沈星河沒有說下去。  他並不想複述他弟弟遭遇過的事情。  但是所有人立刻反應過來:這三個地點,都正好是這幾名死者的死亡地點。  原來這些約定的地點都不是隨機的。  一年多前,許星州不斷地被人指點:你是一個變態。  廁所裏。  廁所隔間門緊閉。  門內傳來調笑的聲音:“許星州,你到底是不是男的啊,越看你越像女孩子。”  “褲子脫了看看唄。”  三個人邊笑邊說:“你是自己脫還是我們幫你脫?”  放學後的廁所已經沒什麽人了,誰也不會知道在這隔間裏發生了什麽。  ……  王遠他們幾個人本來就不喜歡許星州,因為他成績好,也因為他不合群。  他們沒有告訴喻揚,也知道喻揚肯定不會支持他們做這些事。  日記後半本,蔣依芸三個字出現了。  沈星河說:“有一段時間星州成績下滑得很嚴重,蔣依芸對他的態度就變了,他本來想找蔣依芸聊聊自己最近的事情。”  那個時候的蔣依芸自己都焦頭爛額,班級成績不如意,她壓力很大。  她看著推門進來的許星州說:“剛好,我也想找你談談。”  許星州叫了一聲“蔣老師”,然後便乖乖巧巧地站在辦公桌對麵。  蔣依芸把許星州的試卷拿出來:“你這幾次考試一次考的比一次差,我不知道你到底出了什麽狀況……”  許星州張張嘴說:“蔣老師,其實……”  但他嘴裏的話沒能說完。  蔣依芸緊接著說:“——我也不想知道,你應該自己調節好自己的情緒,專注學習,別的事目前對你來說都不重要。”  “……”  蔣依芸說完之後才抬起頭問:“你剛才想說什麽?”  許星州低下頭,拿起桌上的試卷說:“沒什麽。”  與此同時,薑宇還在車行進行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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