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叫我的。”  解臨不在意:“沒事兒,我剛忙完,還沒打算睡。”  池青想起來上一次進解臨家也是深夜。  當時快接近淩晨四點,他還沒睡。  池青之前被吵得沒顧上,現在才問:“你都是晚上工作?”  出於“幫忙治療”的關係,他說話的時候斟酌用詞,沒直接說‘難怪白天那麽閑’。  解臨捕捉到那個“都”字,也想起上次池青來敲門的時間。  按照他平時的作風,估計會說些好聽的糊弄過去,譬如“不晚點睡怎麽能等到你”之類,但是話到嘴邊卻轉了個彎:“……不是,隻是最近有件事情不知道要不要去做。”  “?”  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能對池青提及。  “警局的職位,”解臨說,“顧問。”  陳舊的聲音從記憶深處浮現。  ——“解臨,你的心理評估報告最終的評定結果是……高危險。”  ——“我們希望你離開總隊,長期接觸這些案子可能不利於你的心理健康發展。”  ……  ——“以前還有解風,現在解風不在了,誰能控製住他,誰控製得了他?!”  池青不能理解:“為什麽不去?”  解臨挑眉:“為什麽一定要去?”  池青雖然對受害人的遭遇很難感到同情,但他的看法也因此更加理智客觀:“因為你能破案。”  池青習慣性把手縮迴去,陳述事實道:“如果之前沒有人發現那些貓的屍體有問題,那個嬰兒最後可能就不是被劃一刀那麽簡單。”  解臨一愣。  那些來自十年前的袁局的聲音,以及其他刑警的聲音慢慢消下去。  最後從記憶裏浮上來的隻剩下一句話。  隻剩下在爆炸聲說的那一句——“……你能幫助很多人。”  時間已經很晚,池青不便再留下打擾,他把手插進上衣口袋裏,整個人很困倦的樣子,走之前說了一句“謝謝”。  解臨送他到門口,倚著門笑了一聲:“是我該謝謝你。”  次日。  依舊忙碌的總局內,數名刑警來去匆匆,有人帶著線索從外頭迴來,也有人接到消息立刻帶隊往外頭衝。這十年間,總局多了很多批新麵孔。  接連兩起獨居案,這麽多天以來進展少之又少,輿論壓力日漸劇增,甚至有新聞公然指向辦案警察。  兇手過於嫻熟的行兇手段,讓他們懷疑這不是第一二起案件,在進行跨省調案之後,真的讓他們找到了幾起極為相似的案件,這些相似案件均來自隔壁廈京市,涉案房東說:“我以為她退租啦,這房我提前兩個月就跟她說我要收迴來,本來找到了賣家,打算賣出去的。我兒子明年結婚,我想再重新添點錢置辦一套,誰知道我叫清潔阿姨上門打掃,發現人死在我房子裏了。”  於是總局不得不專門成立一個緊急小組參與獨居案調查,將這些案件合並起來。  本就忙碌的總局裏,這些天可以說是忙得焦頭爛額。  所以當武誌斌和袁局一群人浩浩蕩蕩親自去門口迎人的時候,總局裏所有人都十分惶恐,以為是這案子遲遲不破的緣故,引來了哪位人物。  “誰啊?”有人小聲打探。  “不知道,”另一個迴答,“這麽大陣仗。”  大家依舊忙著手頭上的事,隻是時不時留意門口的動向。  然而來的人出乎他們意料。  武誌斌和袁局剛到門口沒多久,一輛看著就價格不菲的車減速從街對麵拐彎橫穿而過,緊接著十分引人注目地停在總局門口,車窗緩緩降下。  一張跟總局格格不入的臉出現在所有人想看又不敢看的視線裏——總局氛圍認真嚴肅,製服穿在身上瞧著一板一眼的,但是這張臉顯然跟“嚴肅”兩個字不搭邊,倒像來找樂子的。  解臨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側過頭從車窗向外看他們,笑吟吟地跟他們打招唿道:“雖然挺長時間沒來了,但是進總局的路怎麽走我還記得,不用帶那麽多人在門口給我當導遊吧袁局。”第29章 顧問  總局會議室裏提前準備好了資料。  有負責拿礦泉水進來的總隊新人在擺水的時候偷偷用餘光觀察會議室裏的情況。  於是總隊新人看到那位在總隊門口被袁局親自迎進來的年輕男人坐在會議室裏,大家都是一身警服,他穿著件很隨性的黑色襯衫,在一片凝重的氛圍裏,接過水時笑著跟他說了聲謝謝。  他送完水,出去時關上會議室的門。  會議室外麵聚集著不少人,乍看上去都在各做各的事情,一見他出來,在打印機前裝模作樣打印東西的人也不裝了,幾個人迅速圍成一團。  “到底什麽情況?”  “好像,說是請來的顧問。”  “……顧問?學心理學的嗎?看著不像。”  “不知道,好像姓解。”  “顧問,姓解,”有人把這兩個關鍵詞聯係起來,震驚了,“解臨?!”  總局裏的人對‘解’這個字很敏感,雖然不認識臉,但是對名字和事跡都耳熟能詳。  他們不像季鳴銳和蘇曉蘭那樣,提到“解臨”都不知道是誰。  從他們進總局——不,甚至更早,隻要了解過十年前的舊案,就不可能沒見過解臨這兩個字。  如果說解風在當年是教科書級別的刑警總隊明日之星,那麽年僅十五歲就開始參與案件調查的解臨,就是開了掛一樣的存在。  直至今日,總部檔案室裏泛黃的陳年舊案最後一頁上標注著的所有參案人員名單裏一定會出現四個字——顧問:解臨。  這些新人隻聽過解臨的名字,再震撼也不過是對於看到傳聞中人物的震撼,但是那些多年前參與過舊案子的人不一樣,老刑警們看到解臨重新走進會議室,隔著一扇百葉窗,恍然間以為自己看到了十年前的景象。  會議室內。  這十年間很多東西都改變了,比如會議室裏那塊老式且顏色總是泛灰、顯色度不明顯的投影屏幕隨著科技進步已經替換成液晶屏,自動連接主位電腦。  袁局兩鬢遮蓋不住的白發,還有坐在袁局身邊的男刑警,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但肩上抗的功勳不少。  武誌斌介紹的時候說話有些猶豫:“這是楊隊,你應該有印象,在當年那一批入總隊的人裏,他跟你哥是最被人看好的兩個,你哥走後……總隊隊長的位置……”  解臨沒說話。  十年後舊地重遊,很多東西都變了。  一如十年前在那個位置坐著的人再也不會迴來。  但也有一些東西沒有變,譬如會議室白色牆麵上那八個字:執法為民,立警為公。  “死者薛梅,經過法醫鑒定,確認死亡時間早於楊珍珍,大約在一個月前被殺害。”  液晶屏上顯示出一張現場冰櫃照片,兇案現場觸目驚心。  “雖然兇手最終處理屍體的方式不同,但我們對比過死者身上的幾處致命傷,”幻燈片切換至下一頁,“後腦勺、胸口、腰腹,這幾處致命傷非常類似,並且薛梅死前也遭遇過性侵犯。”  “根據房東迴憶,她帶著人用備用鑰匙開門進去的時候,門窗沒均沒有被破壞的痕跡,說明兇手不需要通過強行入室的手段進入死者的房間,這點也和楊珍珍一案一樣。”  在匯報人進行總結匯報的時候,解臨一直沒發言。  解臨坐的位置靠後,液晶屏的光照不到他,身側的百葉窗又是拉上的狀態,莫名讓人感覺進入案件的解臨一下子讓人幾乎聯想不起跟剛才笑著接過水的那個解臨。  他似乎很喜歡看兇案現場的圖片,把最血腥的幾張按案發時間排列組合在一起。  解臨靠著椅背,用兩根手指捏著另一隻手指間那枚戒指轉了幾圈,直到匯報人停下來看他,才把目光從現場照片上移開,道:“我在聽,你繼續。”  “我們排查了所有和薛梅關係親近的人,薛梅平時生活很簡單,兩點一線,唯一的矛盾可能就是她和她男朋友一個月前在鬧分手,但是她男朋友並沒有作案嫌疑,因為他一整個月都不在市裏,和朋友外出散心,說要冷靜一下重新考慮彼此的關係,所以整整一個月都沒再聯係過她。我們確認過他的車票,酒店入住消費信息以及監控,一個月前他的確不在本市。”  這樣就又將親近的人排除了。  “我們目前還不能確定兇手到底是怎麽做到不留下入室痕跡……”  解臨將薛梅的案子了解差不多後問:“廈京市的案子是怎麽迴事?”  那名負責匯報的刑警說:“廈京市的疑案有兩例,時間分別在去年八月和去年十二月份,由於缺少線索,加上受害人都是租客,且被發現的時間跟案發時間隔開了很長一段時間……所以這案子就……”  匯報人說的這些信息,在座所有人已經聽過。  解臨卻從中剝出被他們遺漏的線索:“所以說四名受害者都是和家庭聯係並不緊密的人,楊珍珍遇害至今,如果不是警方聯係她的家人,可能會像薛梅一樣,消失一個月也不會被人發現。兇手不一定是她們身邊親近的人,但一定是了解她們境況的人,換句話說,他應該比較容易通過某種手段獲得受害人的個人信息。”  “……?!”  解臨充分地向他們展示了什麽叫案子的難點也正是它的突破點。  受害人被害後間隔一段時間才被找到,確實增加破案難度,但是換一個角度想,這同時也能夠成為兇手留下來的線索。  解臨一下圈定了兇手選擇“獵物”時的條件:“他專挑獨居在外的女性,且調查過這些女性的家庭背景,甚至很可能——他的工作性質讓他很容易做到這件事,因為一般情況下不可能通過正常社交,達到讓一個陌生女性對你吐露家庭情況的目的。去年十二月份還在廈京市,他的工作很可能有較高的易變動性和流動性。”察覺到會議室氣氛過於凝重,解臨將攤在麵前的檔案翻過去一頁,說,“……當然這個假設不一定絕對,如果是我的話,或許做得到。”  “……”  這時候就不需要展示你的個人魅力了吧。  武誌斌聽完若有所思,在一堆資料裏挑挑揀揀,最後拎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男人頭發剃得很短,寸頭,單眼皮,麵相有點兇:“他是薛梅的鄰居,從事物流行業,那天我們找他走訪的時候,他表現得很不自然。”  會議結束在袁局最終吐出的一個字上:“查。”  散會後,解臨擰開礦泉水瓶蓋,把之前調成靜音模式的手機拿出來,翻開微聊列表,想看看某個人有沒有給他發消息。  池青顯然不是那種會經常給人發消息的人,除非實在是吵得過分,一般不會主動戳解臨。  解臨主動發過去一句問候。  -這位患者,今天需要治療麽。  對麵半天沒反應。  解臨又動了動手指,打下兩行字。  武誌斌看見這一幕:“給誰發消息呢。”  解臨笑了笑:“你見過的,整天戴手套不讓人碰的那個。”  武誌斌:“你還和他有聯係?”  這句話透露出的信息其實不少,態度並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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