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風這樣說著,卻全然沒有注意到眼角不知何時留下一行清淚。

    沉寂了半晌,他站起身來,朝著那畫像深深地作揖,複而抬起頭:“師父,如此看來,生白注定要卷入與杜家的糾葛中,兩兩同根,相生相依,這是他命中的劫,我已無力可擋,可古書中卻忘記提一提那照料扶桑樹的仙童,仙童每日以天河水養之,使樹生得不至於雜亂……”

    說著,他從袖中拿出兩張紙,與那木匣中的紙放在一起,喃喃道:“此乃命矣,此乃命矣……”。

    這三人今生如何,且向後看。

    四月十六春獵結束,皇家衛隊已經浩浩蕩蕩返程,而此時穆生白一行人也在靈州迴雲城的路上。

    鳳城城郊的小路上,三五個人騎馬揚鞭簇擁著一輛馬車平靜快速的前進著。

    馬車內,一中年男子將沏好茶的茶遞上前,對正在看書的男人說道:“老爺,咱們已經進了鳳城了。”

    那男人聞言接過茶向車窗外看去,林間道路也算平坦,叢叢掩映間,不遠處夢澤湖波光粼粼。

    “懌兒!”他對著窗外叫了一聲,接著原本在車前騎馬的少年調轉馬頭,靠近車窗問道:“父親有何吩咐?”

    “你也騎了一路,且進馬車來歇一歇吧!”那少年卻搖搖頭笑道:“謝謝父親,不過此地風景甚佳,騎馬也是一件樂事,孩兒還不累!”這便是景元帝帶了齊王殿下幾人,並未與皇家衛隊一道,倒是使了個“障眼法”繞道鳳城。

    景元帝倒被他這句話勾起了興趣,“也好,你叫人備匹馬,我也與你一道賞賞風景。”

    少年應了一聲去準備了。

    旁邊的大太監總管蕭明聞言忙叫車夫停了馬車,拿出一件薄披風為景元帝係上,景元帝轉身下了馬車,早有侍衛牽了他的坐騎“飛燕”來了,景元帝翻身上馬,在四個侍衛保護下與杜維楨慢慢騎著。

    “父親,為何突然要繞到鳳城來?”杜維楨問道。

    “你母親在鳳城長大,早先丹青說她一直惦記著鳳城劉記“玉眉黛”,隻是怕麻煩未曾給我說過,此次正巧隔得不遠,帶些迴去她一定高興。”景元帝語氣平和,也不難聽出其中的溫柔。

    杜維楨沉默片刻,突然說了一句:“謝謝父親!”

    景元帝詫異的看向他:“為何?”

    “父親對母親用情極深,另孩兒感動,母親常教導我要成為像父親一樣的人,無愧於朝廷,施恩於百姓,善待於妻子。”杜維楨迴答道,兩人目光相對,都會心一笑,在此刻,他們才像是這世間最普通的一對父子,少了往日君臣之間的小心翼翼,都是一個孩子對父親的仰慕與欽佩。

    兩人說話間,遠處有三人策馬奔來,三人皆是一席白袍,衣角被風吹起,甚是瀟灑,走近一看原是三個青年,依稀能聽到其中一個喊了一句:“咱們就比一比誰先到前麵的客棧!”其他兩人都應了聲好,三人本來是並肩而行,速度飛快,騎術甚佳,到了他們眼前又都收緊韁繩,放慢了些速度,從旁邊過去了,待兩隊人擦肩而過,杜維楨迴頭望了一眼,抿嘴輕笑。

    原來是他。

    雲升客棧,穆生雲率先跳下馬來,跟在後麵的是穆生白和明山二人,兩人幾乎同時到達,不過輸給穆生雲他們也沒有什麽好失落的,穆生雲的騎術在江湖都難尋對手,他二人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拖著穆生雲進了客棧。

    他三人進了店,原本在櫃台後低頭查賬本的男人迎了上來:“哈哈,可是許久不見你們幾個了。”

    他們三個很熟絡的樣子跟他打招唿,“桂叔,真是巧了在這裏碰上您。”

    桂叔讓著他們幾個到二樓雅間坐下了,問道:“莊主近來可好?”

    穆生雲答道:“一切都好。”

    這桂叔是流雲山莊的老人了,算得上穆長風比較信任的人,雲城與鳳城的“雲”字起頭的產業都是他在打理。

    “桂叔,近日可有什麽風聲嗎?”穆生雲十歲便開始跟著穆長風手下各大掌櫃的學習,流雲山莊大小商號他皆有接觸,私底下各處也分分議論“少莊主”之位最可能由穆生雲接手。

    桂叔仔細迴憶起來,“倒是沒什麽大的變動,隻不過上個月一支膠東的商隊從此地經過,人數隻有十餘人,我有意打聽過,原是前朝皇帝昏庸,沿海一帶農作、商業日益荒廢,新朝開朝以來,漸有複蘇之景象,便有些心思活絡的將海中的稀罕物沿路售賣,直至金陵城。”

    穆生白笑道:“我聽說當今陛下倒是有意提高商人地位,我昆朝短短數十載就能如此昌盛,便是當朝宰相上奏當行“以商養國”之道,已卓見成效。我以為此舉事關重大,不僅“賤商”之名不複,我朝之繁榮可再上一階了。”

    此言一出,在座幾人皆是一片震驚,穆生雲與明山是“吾家有弟初長成”之欣慰自豪,桂叔則是讚歎十幾歲少年對局勢看的如此清明。

    桂叔也點點頭笑起來,“生白小子,我記得上次見你時還隻知道騎馬撒歡,果然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穆生白被誇的紅了臉,不好意思的笑著撓了撓耳朵,不再說話,隻悶頭吃盤子裏的點心。

    剩下的大部分時間是桂叔與穆生雲再談,明山隻負責山莊安全,對此興趣不大,聽了一會兒就要犯困隻好去跟生白搶食吃,生白還未完全接觸這些事項,對此並不熟悉,隻盡自己所能聽了一耳朵。

    穆生雲懂事後就有人帶著他,自然思路清晰,講來頭頭是道,引得桂叔撫掌叫好。

    第二日一早,三人上路趕迴山莊,穆生白雖仍是不清楚此去靈州是為何,卻也沒再問過,隻是感覺師父布置給他的課業愈發繁重,穆生雲也常來跟他講些之前並未告訴他的事情,穆生白愈發覺得不尋常,私下為了師兄幾次卻未得到明確的答複,他便一心跟著師父與師兄學的認真。

    而此時,千裏之外的金陵城,卻如布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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