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殺聲震天,城下無數人匯聚在一起的聲音,仿佛形成了有形有質的氣浪,撼動著整座業城。


    北麵和東麵的城牆在源源不斷人潮前赴後繼的衝擊下,搖搖欲墜。


    明亮的月光和城下那些燃燒的火堆,給岷山賊的攻城部隊照亮了前進的路線,一架架簡陋的長梯不斷地搭在城牆上,手持各種武器的岷山賊軍頂著上麵的落下的滾石、金汁、箭矢不停地沿著長梯往上爬。


    兩個城門處,一根粗大的圓木被數十人抱著,朝著城門狠狠撞過去,發出一陣陣悶響,隨著幾鍋猛火油從城頭上倒下來,下麵頓時燒著燙死一大片,但是很快又有人抬著圓木撲了上來,繼續撞擊城門。


    城頭上,王虎率領麾下的黑甲軍浴血奮戰,擊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敵軍,但是自身的傷亡也在逐漸加大,士卒們身上的厚實皮甲已經裂開了一道道口子,自己的血和敵人的血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片血汙,手中鋒利的橫刀也砍出了一個個缺口。


    人的體力是有限的,再勇猛的士卒也有筋疲力盡的時候。


    連日來的守城,已經差不多榨幹了黑甲軍們的每一絲體力,能夠戰鬥到現在都沒有潰敗,都是因為他們對劉楓這個主公的忠心。


    沒過多久,最先被突破的是東城,隨著人員傷亡的增加,東城的防守力量不斷減弱,終於被城下的岷山賊找到機會,衝了上來。


    城頭上,一名黑甲軍在三名岷山賊的圍攻下,勉力抵擋了幾下,便因為脫力,動作跟不上,被敵人尋到空隙,兩把長刀一左一右捅進了他的肚子裏麵,然後狠狠一攪。


    “噗嗤!”


    那名黑甲軍猛然吐出一口血液,手中的橫刀無力地舉了一下,便軟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候,旁邊一個暈倒在地上的黑甲軍突然站了起來,他伸開雙手抱住其中兩人,猛然朝著女牆一衝,帶著那兩人一起從城頭上掉了下去。


    ······


    “校尉,東城牆告急,兄弟們快要頂不住了!”


    城北牆頭,一名斷了胳膊渾身帶血的黑甲賊兵趴在了王虎的麵前。


    “頂不住也要頂,所有人都在這裏了,沒有援兵,隻有死戰!”


    王虎此時也是滿臉憔悴,原本以為還能堅守到明天下午,沒想到城外的岷山賊也不知道發了什麽瘋,攻勢從白天到現在都沒有停止過,大家現在連飯都沒有吃上一口,又累又餓,如果沒有奇跡出現的話,距離城破已經不遠了。


    不僅是王虎這麽想,城外大帳內,曹禹諸人也是這麽認為的,看著己方的士卒不斷衝上城頭,所有人都認為大局已定了。


    “爹,東城的抵抗越來越弱了,等城門一打開,大軍入城,整座業城就是咱們的了!”


    曹飛指著前方源源不斷往上爬的士卒,滿臉興奮。


    “攻上東城的是誰率領的人馬?”


    曹禹臉上也難得露出一絲笑容,他覬覦業城已經很久了,這座城池圍繞綠水河而修建,而綠水河又與運河相連,水陸交通便利,在沒有出現旱災的時候,這裏就是一座商業繁盛的城池,城裏的大戶可以說是富得流油。


    近些日子,旱災過去,綠水河的河水又重新充盈了,往來運糧的船隻也變多了,所以現在城裏不僅有銀子,還有糧食,隻要搶了這座城池,日後他們大軍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需要為糧餉而擔憂了。


    “迴掌盤子的話,攻上東城的是餘洋的人馬。”


    一個頭目滿臉羨慕道。


    盡管掌盤子曹禹馭下極嚴,但也賞罰分明,對於有功之人的賞賜都是十分大方,這也是大夥都願意跟著他賣命的原因之一。


    “是餘洋那小子,自從老餘死了之後,這小子的確是成長了不少啊,派人去告訴他,隻要他能夠打開東城城門,我軍破城之後,我允許他所部人馬可以留取五成的物資!”


    曹禹的話音剛落,周圍眾頭目的眼裏閃爍的不再是羨慕了,而是嫉妒,按照以往的規矩,大軍攻城之後,所得的物資,各部隻能留下兩成,剩下的都要上繳。


    業城本就富裕,如果餘洋所部能夠留下五成的物資,就相當於掠奪了一座小縣城,用這些錢糧來擴充實力,在軍中勢力肯定是大漲了。


    “你們快看看,城頭上好像有些不對勁!”


    就在這時候,有人突然指著前方說道。


    眾人聞言立刻舉目望去,雖然很模糊,但是看顏色還是能夠分清敵我雙方的,城上守軍都是統一的黑甲,而己方的顏色則要鮮豔一些,大部分人都是以紅色為主,鮮紅如火。


    此時,這如火的鮮紅,正被黑暗所吞噬,原本占據三分之二的紅色,很快就退到了三分之一,而且還在不斷減少。


    不僅是東城,在北城那邊的城頭,也是這種情況。


    “這是怎麽迴事?”


    “好像是敵軍的援兵!”


    有人驚唿道,那些正在吞噬紅色的黑暗,不正是一個個身穿黑色甲胄的黑甲軍嗎?


    “到底是怎麽迴事,不是說城裏隻有三千黑甲軍嗎?這援兵哪裏冒出來的?”


    曹禹看著站在曹飛身邊的一個青年,雙眼含煞。


    那青年連忙跪在地上,滿臉驚慌,“迴稟掌盤子,我們的探子,的確是隻看到三千人入城,並沒有其他軍隊啊!”


    “那你怎麽解釋眼前的這些援兵是從哪裏來的,天上飛下來還是地下遁出來的?”


    曹禹說著也不等那青年解釋,拔出腰刀,一刀便將其砍了。


    看得周圍的諸位頭目一個個心驚肉跳的。


    “都還楞在這裏幹嘛,都給我滾去攻城,今晚攻不下這業城就別迴來了!”


    “是!”


    周圍的頭目聽到這話,一個個如蒙大赦,紛紛退去。


    很快這裏除了在外圍守衛的親衛之外,就剩下曹家父子二人。


    “是不是覺得爹做得太過分了?一怒就殺人!”


    曹禹說著將長刀上的鮮血甩掉,緩緩插迴刀鞘。


    “爹,你應該知道他跟著我很久了。”


    曹飛看著地上的屍體,眼睛有些發紅。


    “那又怎麽樣?”


    曹禹臉色發冷,“想要成大事,就不能有婦人之仁,就因為他是你的人,我才更不能留他,否則情報失誤的責任誰擔,你嗎?”


    “爹,當日我也在場,的確隻看到了三千黑甲軍進了城——”


    “這不重要了!”


    曹禹擺了擺手,“現在重要的是,現在城頭上出現了援兵,你也知道這些日子連續攻城,下麵損失很大,各部都有怨言,,都憋著一股氣盼著破城之後,撈迴一筆,今晚眼看就要拿下業城了,如果因為援兵的出現導致攻城失敗,必須要有人承擔這個後果,這個人不能是你和我!”


    說到這裏,他有些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曹飛的肩膀,“孩子,你別看那些家夥在你爹麵前畏如老鼠,就真把他們當成老鼠了?如果你真這樣想,那就是白長了一雙眼,別忘了咱們是以什麽起家的,他們都是狼,一群隨時都會噬人而食的惡狼,如果你不能夠讓他們怕你,畏懼你,那你就等著被他們分而食之吧!”


    “爹教訓的是,是孩兒錯了。”


    曹飛不是迂腐之人,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爹的良苦用心,於是連忙擦了擦眼睛。


    “你能想通了就好,你爹我年紀不小了,日後掌盤子這個位置遲早都要交在你手上,但是你想要守住這個位置,就必須趕快成熟起來,不能感情用事,如果你將來鎮不住下麵的人,這個位置給了你,你也守不住!”


    “孩兒謹遵教誨!”


    ······


    “參見主公!”


    北城城頭上,王虎單膝下跪,滿臉激動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劉楓。


    “起來吧!辛苦你們了,讓他們都下去休息吧。”


    劉楓伸手將王虎扶了起來,三千守軍堅守到現在,戰死了2200餘人!他趕到的時候,城東那邊的城牆上,就剩下三百人在苦苦抵擋,岷山賊的人幾乎把整麵城牆都占領了。


    “謝主公!”


    王虎剛想要站起來,突然眼前一黑,便暈倒了過去,連日裏的苦戰,早已讓他精疲力盡,現在放鬆下來,身體頓時扛不住了。


    “快,把王校尉帶下去休息。”


    劉楓身後立刻走出兩名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將王虎帶下了城牆。


    城牆下,一隊隊全身覆蓋黑色輕甲,手持長槍和燕尾盾的長槍兵,正踏著沉重的步伐,沿著登城馬道不斷地湧上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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