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軍閥窮兵黷武,為了地盤什麽事都能幹的出來,我等身為蕪湖商會的代表,一定要拿個主意出來。”


    說話的是蕪湖本地最大的錢莊紳寶銀莊的掌櫃趙坼鈞,他是蕪湖本地人,與蕪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然不願見到蕪湖遭受戰火。


    交通銀行經理麵色難看,恨恨道:“李伯陽這是脅迫,要我說,咱們還是請租界的領事出麵,維護蕪湖的和平。”


    “黃經理,你這是與虎謀皮。”唱反調的是中國銀行經理,他一本正經道:“無論李伯陽與高福三打也好,還是和也好,都是咱們中國人的家事,哪裏用得著外去請外國人,你去請他,勢必要疏通錢財,與其把錢給外國人,倒不如把錢給李伯陽。”


    眾人有讚同,也有人反對。


    “那你說怎麽辦?”


    交通銀行經理一攤手道:“要依他發行軍票,咱們金融業現銀少說也要縮水兩成,這個損失太大了,我交待不了。”


    中國銀行經理反唇相譏道:“你不同意難道他就不發行軍票了嗎?到時候發行一百萬,咱們都喝西北風去吧。”


    “諸位不要吵”趙坼鈞當了個和事老,苦著臉道:“其實這件事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


    眾人問為何,趙坼鈞道:“難道你們看不出來發行軍票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李伯陽所招咱們來,是想要咱們幫他分銷這筆軍票。”


    “妄想!做夢……”一眾人色變。


    趙坼鈞眼中露出商人的市儈機敏,低聲道:“其實幫他分銷軍票不是不可以,隻不過咱們要做穩賺不賠的買賣,以諸位看,此戰事誰勝誰敗?”


    眾人相視一眼,俱都從各自眼中看到了會心的神色。


    交通銀行經理沉吟道:“我看高福三穩贏,皖南二十三縣有二十縣通電支持,這輸贏不是明擺的事。”


    旁邊中國銀行經理搖頭道:“淺見,打仗是看誰兵馬槍炮多,要我說還是李伯陽厲害些,要不然高福三怎麽會通電下野,這不也是明白的事。”


    兩人各執一詞,爭執不下,而其他人也是看法不同,不過總體來說還是看好高福三的人多,都認為他是北洋老將,部下遍布皖南,勝算大些。


    兩人又把目光轉向趙坼鈞,兩人都是這些年才到的蕪湖,要說在蕪湖商會影響力,還是趙坼鈞說話最有分量。


    趙坼鈞沉吟道:“諸位,你們有沒有想過,實際上此戰恰恰是我們支持誰,誰便能贏。”


    眾人一時不明白何意,趙坼鈞道:“說白了就是咱們蕪湖商幫願意給誰籌款誰便能贏,現在打仗靠的是什麽?不就是誰的錢多嗎,咱們手裏有錢,他們缺錢,勝敗其實就在咱們手中握著。”


    這樣一說眾人恍然,隨即激動起來,可又皺起眉來,究竟是該支持誰好,這可不好下決定。


    有人道:“趙掌櫃,你說說咱們該支持誰?”


    趙坼鈞道:“李伯陽。”


    “為什麽?”交通銀行經理不解道。


    麵對眾人問詢的目光,趙坼鈞斬釘截鐵道:“我以前聽老人講,事情要往長遠看,做買賣不能看眼前,你我正值盛年,高福三卻已垂垂老矣,而李伯陽卻風華正茂,以後前途不可限量,故而我支持李伯陽。”


    眾人細細琢磨之後,頗覺趙坼鈞說的有道理,對他們而言,高福三與李伯陽說到底都是軍閥,並沒有什麽親疏遠近之別,要說區別,總歸是李伯陽給人感官要好一些,年輕英武,雄姿勃發。


    眾人統一了一下意見,又商議決定成立臨時金融維持會,由趙坼鈞任會長,專門負責50萬元軍票的發行事宜,由三大銀行與十二大銀莊票號共同信譽擔保。


    ……


    在會議室中,劉穩從外麵進來,對李伯陽說道:“少帥,這群人還在外麵,嘰嘰歪歪不知道在商量什麽。”


    李伯陽好整以暇的批閱著上報的軍務,頭也不抬道:“不管他們,總之從明天開始軍用票必須發行。”


    劉穩點頭,李伯陽想起一件事,又道:“等葉淮從南陵過來了,你們倆交接一下,你迴軍營去,給我牢牢控製部隊。”


    “是,少帥。”劉穩知道李伯陽是放著戚子超。


    正說著話,外麵衛兵喊報告道:“少帥,趙坼鈞求見。”


    李伯陽站起身,道:“請進來。”


    劉穩識趣的趕緊走了出去。


    一眾老板魚貫走進來,衛兵把門合上,李伯陽和氣的說道:“諸位老板,商量的如何了?”


    趙坼鈞抱拳道:“我等商議好了,願意幫助少帥發行軍票。”


    李伯陽有些詫異,自己原本以為這些銀行家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同意,沒想到他們答應的這麽痛快,倒是讓自己心裏有些沒底了,不過有銀行家們願意幫忙,發行軍票一事就變得事半功倍起來,便展顏笑道:“趙老板,諸位老板,多謝了。”


    “少帥先別急著謝我們。”趙坼鈞不客氣的打斷道:“幫助發行軍票,是有條件的。”


    李伯陽麵不改色,道:“洗耳恭聽。”


    趙坼鈞道:“發行軍票,我們蕪湖金融業會成立臨時金融維持會,管理軍票發行、流通、兌換事宜。”


    李伯陽一口答應道:“可以。”


    趙坼鈞又道:“軍票發行額度要小於一百萬,此錢款不許挪作他用,隻可用於軍費,並且此軍票要由皖南關稅、商稅、田賦做擔保,戰爭完畢之後,立時取締。”


    李伯陽沉吟道:“也可以。”


    趙坼鈞最後道:“少帥,我們還希望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行軍票。”


    李伯陽臉色一沉,以後的事情誰能說得準,不悅道:“趙老板,咱們隻議眼下,以後會不會發行軍票我保證不了,但我可以保證,我絕不會雄兵黷武,幹涉工商。”


    “當真?”趙坼鈞也沒打算讓李伯陽答應,他的最終目的也是取得蕪湖的工商自治權,李伯陽答應不幹涉工商,正合了她的意。


    李伯陽朗聲道:“打仗我在行,搞經濟諸位在行,我為什麽要幹涉。”


    “好。有李少帥這句話,最晚三天,五十萬軍票一定發行完畢。”趙坼鈞斬釘截鐵的道。


    李伯陽大喜,抱拳道:“多謝了。”


    送一眾銀行家出了公署,李伯陽轉身迴到辦公室,立即簽署一道政令,交給劉穩道:“把這個政令張貼全城。”


    劉穩拿起政令看了一眼,吃了一驚:“少帥,你要辟趙坼鈞做蕪湖商業廳廳長?”


    李伯陽點頭道:“沒錯,剛才談了一番話,我覺得趙坼鈞頗有經濟頭腦,又注重大局,我是一介武夫,瞎插手皖南的經濟不是好事情,索性征辟他做商業廳長,負責蕪湖經貿。”


    劉穩皺眉道:“就怕他損公肥私,中飽私囊。”


    “怕什麽?你手裏的家夥是吃幹法的?”李伯陽冷笑一聲,道:“派人監視他,若有你說的行為,問罪下獄便是。”


    “卑職明白。”


    劉穩啪的立正敬禮,拿著政令走了出去。


    隨即,這道政令貼蕪湖的大街小巷,政令除了任命趙坼鈞為商業廳長外,還頒布了臨時金融維持辦法,明令即將頒布的軍票與現金無異,不得仰勒。


    老百姓哪裏懂得這是發行軍票的前奏,第二天一早,本在各銀行錢莊取錢的民眾沒有領到現大洋,而是領到一張張綠色的印著臨時金融維持會,以及蕪湖鎮守使大印的軍票,麵額從一塊到一百塊不等。


    老百姓隻認銀元可不任一張紙,正哄鬧著要求換成現大洋時,從外麵開進一隊隊真槍核彈的大兵,維係銀行秩序,並宣稱銀行此舉符合昨日鎮守使公署頒布的臨時金融維持辦法,並嚴令民眾不能厭幣,而且請來蕪湖商會各行各業的老板,當場宣稱軍票與大洋無二,可從市麵上購買一切商品。


    這樣足足鬧騰到中午時分,最後還是趙坼鈞招來一群托,以現大洋換取軍票五萬塊,並當即購買了白麵大米等日用所需,由此老百姓才勉為其難的接受軍票,當日發行軍票十三萬元。


    同時,徐會昌在南陵籌集的第一批軍費也送到蕪湖,由此李伯陽手中有了真金白銀,便在三縣立杆招兵,仿照兵役製度在縣內遴選壯丁,僅一日的功夫就募集新兵五千人,而且應征的人數原來越多。


    原本人們的觀念都是好男不當兵,究其原因是這些年軍閥混戰,各部隊之間上下級克扣薪餉嚴重,例如一個二等兵月餉為四塊大洋,等層層克扣下來,他每月才能到手二塊多,近一半的錢都落入了各級軍官的腰包,如此一來扛槍打仗賣命還得不到幾個錢,除了走投無路的漢子後,沒有人願意當兵。


    而李伯陽招兵又不同了,他的軍需製度仿黃埔軍校,軍餉由軍需處直接發放,新兵當日領取本月薪餉現大洋六塊,而且這薪餉是當場發放,由士兵本人或是指定人領取,更重要的是,李伯陽與各大銀行商議後,決定為新兵們在銀行開存款單,由銀行接替部分發餉事務。


    這年月老百姓不相信軍閥卻不會不相信銀行,有交通銀行等大牌銀行做麵子,薪餉又高,壯丁們爭前恐後,每處招兵處人頭攢動,直到天黑上了燈,招兵處還人滿為患。


    這時負責招兵工作的是葉淮,他從南陵匆匆趕來就又做了新兵處處長,見此情形連忙匯報李伯陽。


    李伯陽聽了之後立馬叫停招兵,今天雖然招了數千新兵,可新兵處在軍營巡查發現,很多人根本不是當兵的料,有抽大煙的人,也有身體有殘疾的人,還有一家四五口兄弟都參軍入伍的,這麽多良莠不齊的人混進來,嚴重影響了新兵營整編的效率。


    李伯陽思索一陣,又在招募新兵的標準上加上幾條,提高選拔標準,並以十塊大洋為薪餉,招募特長兵。


    除此之外,李伯陽又從日本泰和公司采購大批軍火,裝備新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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