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在床上躺了三天時光,湯神父才允許李伯陽下床活動,用他的原話來說就是:早下一天床,留在身體內的隱疾也就多一分,到老的時候也就多受幾分罪。


    這話一出,李伯陽是無論如何不肯下床了,反正南陵的大小事務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政務有徐景玉領著一眾從教師中提拔出來的知識分子處理,軍務由葉淮全權指揮,每日的任務也就是訓練新兵並嚴防土匪來襲。


    可這一天李伯陽不下床是不行了,一是劉穩從上海發迴電報,稱陳家兄弟已經在江浙兩省募兵四千,已經裝船出發,並隨船運來部分德*械。


    這是一個好消息,李伯陽早就苦等江浙的新兵到來,不同於南陵的本地兵,李伯陽對於江浙兵的習性很熟悉,而且江浙兵遠來安徽,必然會更服從他的指揮。


    再者是,趙熙春的買辦兒子趙豐源從蕪湖趕了迴來,特來商談軍械購買事宜。這也是大事,手裏有了槍杆子,腰板才能硬的起來,別看李伯陽表麵上鎮定,可他日夜間都擔憂彭春華率軍來攻。


    而真正讓他下地出門的原因是,董幼儀的父親董思白先生病情稍愈,也可以下地活動了。


    在縣署後宅的花園裏,董思白一襲白色長袍顯得人很精神,他不停的踱步,與李伯陽相談甚歡。


    “李縣長,這一步棋走的妙,放徐會昌一馬,就好比射箭引而不發,在於製敵而不再殺敵。”董思白聽完李伯陽這幾天與徐會昌的交鋒,扶了扶眼鏡,似笑非笑的看了李伯陽一眼,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李縣長當時並無解決掉徐會昌的把握,相反,徐會昌的實力還在你之上。”


    李伯陽不動聲色,微笑道:“何以見得。”


    董思白笑道:“縣長殺伐果斷,不似搞政治權重的人。軍人嘛,有六成把握,就能抓準時機出手,縣長你抓住了戰機,卻沒有出手,為何呀?必然是沒有把握能吃下徐會昌。”


    李伯陽仰麵一笑道:“先生說的沒錯,當時而言,若是徐會昌孤注一擲,我還真敵不過他。”


    “哈哈。”


    董思白道:“恐怕縣長已經把徐會昌的性子摸清楚了,不然的話,怎麽會又把薛坡抓了又放。”


    李伯陽笑道:“故布疑陣罷了。”


    董思白歎道:“縣長這個故布疑陣的本事,我見過的人當中,也是寥寥無幾。”


    李伯陽心中一動,故意說道:“先生都見過什麽樣的人,為何說寥寥無幾。”


    董思白看了李伯陽一眼,猶豫了瞬間,淡淡道:“縣長有沒有聽過安福俱樂部。”


    李伯陽有些吃驚,打量著董思白道:“有所耳聞。”


    何止是有所耳聞,簡直是聲名顯赫才是,要知道這個俱樂部可是推舉過民國大總統,並操縱國會的組織。


    董思白道:“我就是安福俱樂部的議員。”


    李伯陽在黃埔時常聽教官們談起安福幫,這些人可以說是北洋內部一個半公開的政黨,若非是袁世凱解散國民黨後,政黨為政府所忌,又加之籌安會為國人詬罵,恐怕早就成為一個政黨了。


    李伯陽肅然起敬,道:“不想先生竟然是安福議會的議員,實在是怠慢了。”


    董思白淡然一笑,道:“什麽安福議會,已經是昨日黃花,現在我隻是縣長僚下,又有何怠慢。”


    李伯陽笑了笑,這話也不錯,安福議會已經解散五年,就連皖係都已經是大廈將傾,再講這些虛榮,也忒沒趣了。


    董思白無意說起這些,岔開話題道:“縣長,不知道你日後的誌向是什麽?”


    李伯陽一怔,誌向麽?當然是消滅軍閥,打到列強,不過這話可敢透露給旁人知道,掩飾一笑,道:“誌向麽,我隻想把先父留給我的東西奪迴來。”


    “鎮守使麽?”董思白搖了搖頭,道:“以縣長的龍鳳之姿,一個鎮守使之位不過是探囊取物,難道縣長就不想更進一步,稱王稱霸嗎?”


    李伯陽啞然失笑道:“先生說笑了,安徽四戰之地,實在沒有稱王稱霸的本錢。”


    董思白朗聲道:“稱王稱霸不能,可縣長難道就沒有誌向做一方諸侯嗎?”


    李伯陽眯起眼睛,一方諸侯最少也是護軍使、督軍,他仰麵一笑道:“這個誌向我自然是有的。”


    董思白眼睛一亮,表情十分嚴肅道:“縣長既然有這個誌向,咱們就該好好謀劃了。”


    李伯陽漫不經心道:“董先生,我現在隻是一個南陵縣長,手中兵少將寡,談的有點遠了。”


    董思白正色道:“縣長錯了,達成誌向好比修鐵路,得先修路、布枕、安軌,最後才可以通車。若是沒有通盤謀劃,鐵路是萬萬修不完的。”


    李伯陽無奈一笑道:“哪先生就從修路謀劃吧。”


    董思白笑了笑,說道:“安徽省內有四股勢力,不知道縣長打算親近誰?”


    李伯陽奇道:“哪四股?”


    董思白道:“吳佩孚、張作霖、段祺瑞、孫傳芳。”


    李伯陽皺了皺眉,這四人是當今最具實力的軍閥,自己一個小小縣長,恐怕人家還看不到眼中。


    董思白把李伯陽的神色盡收眼底,一本正經道:“縣長,從今天開始,咱們必須要選定一條路了,這四條,你選那個?”


    李伯陽低頭思忖了良久,道:“孫傳芳。”


    董思白露出笑容,卻正色問道:“為何呀?”


    李伯陽知道董思白在考自己,笑了笑道:“排除法呀,彭春華接了奉張的委任狀,我自然不會選奉。吳佩孚去年吃了敗仗傷了元氣,根本無力伸手安徽。段祺瑞嗎,連安徽督軍的位置都保不住,我更加不會選他。最後隻有孫傳芳了,沒得選了。”


    董思白讚揚的看了一眼李伯陽道:“縣長既然把局勢看的這麽清楚,咱們接下來發展的方向便是向東、向北。”


    李伯陽明白董思白的意思,向東,則意味著要打通與孫傳芳的聯係,向北,則是要爭取長江河道,利於發展。


    李伯陽笑了,道:“就這麽辦。”


    正說著話,從縣衙前麵跑來一個衛兵,報告道:“縣長,縣署外有人求見。”


    李伯陽問:“什麽人?”


    衛兵道:“來人自稱董老七,說是一提漳水您就想起來了。”


    李伯陽略一思索,想起來這個名字了,這不就是那天的水匪嗎,他皺了皺眉,吩咐道:“把人請到客廳,我隨後就來。”


    衛兵領命而去,李伯陽對麵有疑色的董思白解釋道:“這人就是那天我救董小姐時遇到的水匪,還算是一條漢子。”


    董思白麵色如常,沉吟道:“一個水匪在此刻登門,一定是有要事,縣長快去見他吧。”


    “董先生,陪我去會會他?”


    李伯陽問道。


    董思白笑道:“還是不了,我在場,都不方便。”


    李伯陽笑了笑,沒有強求。


    等李伯陽來到客廳的時候,走進裏麵一瞧,卻見董老七依舊是粗布短褂打扮,正翹著二郎腿大口的喝著茶水,神態舉動沒有一絲身處官府的拘束,就像是他是屋子主人一般隨意。


    聽到腳步聲,董老七警覺的抬起頭來,見到是李伯陽時,臉上露出笑容,打量了一圈道:“李縣長,聽說你受了傷,就順路來探望一下。”


    李伯陽笑著拱了拱手,玩味地道:“探望人總歸是要帶些禮品的,可我分明看你是空著手來的。”


    “哈哈。”


    董老七仰麵一笑,道:“你可看錯了,我今天可是帶了一份重禮來的。”


    李伯陽走到正堂的椅子上坐下,笑問道:“什麽重禮。”


    董老七賣了個關子,反倒是不提了,左右看了看,嘖嘖道:“還是當官好,這麽大的屋子,老子得搶多少年才能蓋得起。”


    李伯陽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道:“要是董兄弟不嫌棄,我為你在南陵蓋上一座同樣大小的宅子,日後也好有個落腳地。”


    “不嫌棄,不嫌棄。”


    董老七放下茶杯,眉開眼笑道:“那敢情好,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伯陽一怔,這董老七難道聽不出這是客氣話麽,這一個打蛇上棍的本事可是不賴,不過說出的話潑出的水,建上一處宅子也用不了多少錢,沒道理打自己反嘴。


    李伯陽不留痕跡的恢複了常態,朗笑一聲道:“來人呐!”


    兩個衛兵跑進來,目光機敏的掃著董老七,敬禮道:“團長。”


    李伯陽道:“告訴徐景玉,照咱們縣署的大小,在縣裏尋一處好地方,照模照樣的建上一座,越快越好。”


    衛兵領命出去,董老七目光閃爍的看著李伯陽,一聲不吭。


    李伯陽微笑道:“董兄弟,宅子想必有一月也建好了,到時你再找我取房契。”


    董老七卻不怎麽領情,意味深長地看了李博陽一眼,道:“李縣長,我很擔心你能不能撐的了一個月。”


    李伯陽深深地看了董老七一眼,冷笑道:“董兄弟何出此言。”


    董老七眼光閃爍,一本正經道:“聽說彭屠子新編了兩千人馬,不日就要再攻南陵,李縣長,咱們朋友一場,我得通知你逃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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