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寶貝一腳踹飛宋學手中的炸彈引爆器。


    然而,熊寶貝沒想到的是,宋學的動作竟然是那樣快。


    幾乎在炸彈引爆器脫手的那一刻,宋學的身體便往後一仰,抓住了尚未落地的引爆器。


    拇指對著引爆器上的紅色按鈕一按。


    電光火石之間,熊寶貝隻來得瞥見那道熟悉的身影。


    緊接著,「嘭!」地一聲巨響。


    「寶貝!」


    於少卿的這聲大喊完全地被爆炸聲所掩蓋。


    房屋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猩紅的火舌從上麵竄進地下室。


    熊寶貝甚至沒能好好地看一眼於少卿,無情的大火便將一切都吞沒。


    「不!」


    熊寶貝神魂俱裂。


    雙目猩紅,熊寶貝她低吼著就要往大火最為猛烈的方向跑去。


    一隻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宋學的右手被熊寶貝踢傷,他隻能用左手死命地拽住寶貝,用盡全身地力量將她往地下室深處跑去,「不許過去!你是我的!我絕不允許你陪他一起死!」


    大開得的大門,使得外麵的火舌迅速的蔓延至地下室。


    到處都是濃煙滾滾。


    宋學眯著眼,困難地帶著寶貝在地下室當中奔走。


    「陪少卿哥一起死,總好過跟你一起偷生!


    放開我!」


    熊寶貝的身體長時間被捆綁,又滴水未進。


    方才那一腳已是強如之末,一時之間,她竟然掙脫不得。


    「休想!寶貝,你是我的,你隻能是我的!」


    宋學雙手搭在寶貝的肩膀上,大力地搖晃著她的身體,眼底一片瘋狂之色。


    兩人爭執地功夫,「嘭」地一聲,又是一聲轟然的爆炸聲。


    想來是大火引發了房屋內其他易燃物品的爆炸。


    地下室都受到了波及,大塊大塊地石塊往下掉落。


    「快走!」


    宋學悚然變色。


    宋學原先以為,這間地下室是戰時用來躲避空襲跟炮火特意建造的,抗震能力可見一斑。


    可他顯然高估了這地下室的抗震能力,又或者是,他低估了自己的炸藥跟屋內其他易燃品起化學反應後的威力。


    這裏不再安全!


    宋學一隻手護著寶貝的腦袋,拽著她飛快地穿梭在地下室長長的通道。


    四周是脫落的石塊。


    有一塊石岩從頭頂上掉落,宋學想也不想地將寶貝一把給推開,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替寶貝擋下了那一塊石岩。


    宋學發出一聲悶吭,牙尖竟生生地咬出了血。


    熊寶貝根本就沒有想著要活著離開這裏。


    在大火將於少卿的身影吞沒的那一刻,熊寶貝便抱著赴死的決心。


    因此,哪怕她早就注意到了那塊岩石,她也沒有想過要去躲避。


    熊寶貝甚至閉上了眼,靜靜地等在死亡那一刻的來臨。


    然而,熊寶貝沒有想到,在性命攸關地那一刻,宋學會推開她,


    石塊砸在宋學的後背,宋學的後背一片血肉模糊。


    宋學發出一聲悶吭,如火灼般的痛楚令他將舌頭都要咬破。


    熊寶貝瞬間紅了眼眶,「宋學!你這是什麽意思?誰允許你擅作主張了?你以為你這麽做,我就會感激你麽?


    我告訴你,不會!


    我恨你!


    我恨你!


    如果沒有你,少卿哥不會死!


    我恨你,我恨你!


    我到死都不會原諒你!」


    「那就……不要原諒。


    至少,這樣一來,你就會記住我一輩子,不是麽?」


    宋學的嘴角有血,眼睛卻是前所未有的晶亮。


    他的後背傳來火辣辣地痛楚,使得他講話隻能斷斷續續,然而他卻是在笑著的。


    宋學對熊寶貝,從來就不僅僅隻是占有那麽簡單。


    為了這個他的小女孩,他確實是連性命都可以不要的。


    「瘋子!宋學,你這個瘋子!」


    熊寶貝雙目血紅,破口大罵。


    「嗯。我是個瘋子。走吧。再往前走五百多米,應該就到了出口了。從今往後,我讓你自由。」


    血從身上汨汨地流走,宋學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感到死亡距離他是如此之近。


    他當然也可以拉著寶貝一起死。


    可他更喜歡他的女孩活得好好的,然後,餘生都活在對他的歉疚裏。


    宋學唇邊的笑意擴大,他覺得這樣的結局簡直棒呆了。


    他的女孩將會一輩子忘不了他,還有什麽比這更美妙的麽?


    身上的石頭被挪開,宋學震驚地仰頭看著寶貝。


    「嗬。你以為,你害了少卿哥,我會讓你就這麽輕易地死掉麽?


    我要你跟我一起逃出去!


    我會讓你受到法律的製裁。


    宋學,從此等待你的將會是漫漫的鐵窗生涯。


    我一定要讓你把牢底做坐穿!」


    熊寶貝一雙赤紅的雙眸與宋學對視。


    宋學的瞳孔倏地一縮。


    他發現,他竟然沒有辦法平靜地麵對寶貝對她的恨意。


    哪怕他剛剛才豁出去性命救了她,他的女孩,對他依然除了恨,再無其它。


    人的潛力是無窮大的。


    宋學的後背血肉模糊,沒有辦法再行蹤。


    熊寶貝蹲了下來,她把宋學往她的後背一背,腳步承受著兩人的重量,一深一淺地往前走。


    熊寶貝的身上已經被汗水給打濕,期間,不停地有小石子砸到她的身上。


    熊寶貝像是感覺不到疼,她背著宋學,緩慢但堅定地挪動著步子。


    「寶貝,把我放下來!把我放下來!」


    宋學能夠感覺得出來寶貝的體力在迅速地耗盡。


    宋學掙紮著想要從寶貝的背上下來,他沒有辦法接受自己成為寶貝的累贅。


    「我會把你救出去!


    我們兩不相欠!」


    熊寶貝的體力到了頂點,每多說一個字,就像是有人拿著刀子割開她的喉嚨,疼痛難當。


    宋學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


    兩不相欠?


    她這麽費力地救他出去,原來不僅僅是想要將他繩之於法,更重要的竟是為了還清他先前救他的行為。


    即便是兩個人一起交代在這裏,她也不要背負著他的恩情麽?


    宋學幾乎將牙齒給咬碎。


    宋學這一生,對他人狠,對自己更狠。


    可是這一刻,他竟然拿這個倔強的女孩沒有絲毫的辦法。


    他的後背被石塊砸傷了,鮮血跟力氣從他的身上迅速地流逝。


    他連自己摔下她的後背都做不到!


    熊寶貝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有可能半個多小時,也有可能可能才幾分鍾。


    終於,前麵開始出現一道光亮。


    熊寶貝知道,她馬上就安全了。


    可她的心底,沒有半分喜悅。


    熊寶貝迴過頭。


    她的身後是滾滾的濃煙。


    眼睛是幹澀的。


    原來,一個人到了最傷心處,是當真流不出一滴眼淚的。


    她的少卿哥不在了。


    這個世界上最令她心折的男人不在了。


    從此,她的人生也隻有去路,再無歸途。


    熊寶貝先是自己爬出通道,就在她將宋學也拽出去的那一刻。


    「嘭」地一聲,地下通道再一次傳來爆炸的聲音!


    滔天的火舌從如火龍般從地下通道口猛烈地飛竄而出,熊寶貝跟宋學被巨大的熱浪雙雙掀飛了出去!


    ……


    「嘭」地一聲。


    當巨響聲響起的時候,大地猛地晃了晃。


    一開始,埋伏在附近的民警以及幾位狙擊手,包括從後山追捕宋學而去的趙向前,都以為是地震了。


    人們紛紛尋找就近地方躲避。


    方懷遠跟隨兩位民警,跑到了一塊相對較為平坦的空地。


    不等大家喘口氣,「嘭」地一聲,又是一聲巨響。


    有民警開始意識到情況的不對勁。


    因為地震不是這樣的。


    假如是地震造成巨石滑坡,那響聲可比剛才那兩下猛多了。


    那是山唿海嘯般的咆哮,是連綿不絕地震怒。


    剛才那一聲,更加像是……


    「著火啦!著火啦!」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麽一句。


    所以,剛才的那兩聲聲響,不是地震,而是爆炸?


    幾乎同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奔逃。


    人們不約而同地站直了身體,看向火光的來源之處。


    方懷遠也看見了。


    先是第二間房子升騰起滔天的火焰,接著,大火迅速波及到其他幾間。


    方懷遠周遭的血液為之凝結。


    在他的大腦做出反應之前,方懷遠的身體已經如同離弦之箭,迅速地跑向那一片火關!


    「臥槽!」


    距離方懷遠最近的老民警黃警官低罵了一句髒話,他飛快地追了上去,把方懷遠從身後死死地抱住。


    「那裏不能去!沒看見發生這麽大的火麽!你現在過去簡直就是送死!」


    「我必須去!我的兄弟還在裏麵!黃警官,算我求你,放開我!」


    這一下,黃警官是徹底地震驚了。


    那位於先生在那間房子裏?


    於先生不是去小解了麽?


    是了,好像從他解手迴來,就再沒見過於先生。


    臥槽!


    這人要是真出了什麽事,到時候他豈不是得負連帶責任?


    「該死!你們怎麽可以擅自行動!」


    下雨的天氣,黃警官生生地被下出了一聲冷汗。


    他扒拉了下警帽,揚聲叫來不遠處的民警小楊,厲聲道,「小楊,把這位方先生給看好了!他麽的!趙隊讓我們把這兩人給看住了,結果那位於先生跑到犯罪嫌疑人落腳的那屋子裏去了!


    媽的,現在隻能祈禱那位於先生在爆炸之前就跑出來了!


    不然你我非受處分不可!」


    小楊聽說於少卿去了爆炸的那間屋子,嚇得臉色慘白,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這麽大的動靜,這麽大的火,這人要是在屋子裏頭,能是活的麽?


    黃警官等不及小楊的答覆,再一次叮囑小楊把方懷遠給看緊了,一頭往漫天的火光來源跑去。


    在距離屋子四五百米的距離,黃警官就被迫停了下來!


    火太大了!


    隔著這麽老遠的距離,他都能聞見嗆人的鼻煙,還有那幾乎能夠把肌膚給融化的熱度。


    方懷遠最終還是掙脫了民警小楊的束縛,朝這邊跑了過來。


    隻不過,方懷遠跟黃警官一樣,都被迫停在了四五百米之遠的地方。


    不能再往前了!


    火勢太兇猛了!


    方懷遠雙目猙紅。


    他猛地一拳捶在了一旁的樹上。


    他之前應該阻止少卿的!


    他應該阻止他的!


    那天晚上,漫天火光,將半坐山巒都照得通紅。


    黑夜如同猩紅的白晝。


    所有人都沉默地注視著被大火吞噬的民房,連唿吸都充滿了沉重。


    消防車在接到報警之後唿嘯著趕來,大火還在熊熊地燃燒著。


    原來,這五間民房裏,除了宋學落腳的那一間民房,其它時間的住戶早就搬出了西嶺山。


    其中一間民房的村民早年是從事煙花爆竹的生產。


    2號民房的爆炸,引起了地3號民房的大火。


    3號民房的大火蔓延至4號房屋,點燃了4號房屋倉庫裏的煙火爆竹。


    於是,火勢以迅猛姿勢迅速地蔓延開來。


    足足調用了10輛消防車,加之後半夜大雨傾盆,火光才總算在天光微亮之際逐漸地熄滅。


    五間民房成為了一片焦土。


    方懷遠徹夜未睡。


    他的眼睛充滿了紅血絲。


    他站在黑焦的廢墟前,眼神空洞。


    沒了?


    少卿就這麽沒了?


    上半夜還跟他說著話的人,就這麽沒了?


    就在這個時候,方懷遠手機裏的電話響了。


    方懷遠先是隻聽到吱吱地電流的聲音,當他拿著屏幕,看清楚來電顯示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少卿!是你麽?


    少卿?!少卿!


    少卿,說話!說話!你說話啊!」


    方懷遠對著低吼。


    然而,下一秒,屏幕便暗了下去。


    方懷遠馬上就迴撥過去,然而不管他迴撥了多少個,電話那頭再也沒辦法接通。


    如果不是通訊記錄上,清楚地記錄著已經來電,方懷遠會以為剛才的那一通電話隻是自己的錯覺。


    少卿還活著!


    太好了!


    少卿還活著!


    方懷遠轉身就往消防車所在的方向跑去。


    站了一晚上的雙腿有些僵硬,方懷遠在剛跑出去的幾步時,甚至差點扭了腳。


    火勢已經撲滅,消防官兵在員在開始收隊。


    聽聞還有人活著。


    所有的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麽可能呢?


    這麽大的火?


    就是塊鐵,也早就融了!


    當大家看見方懷遠手機的通話時間,最近的一次通話記錄,確實是來自於少卿後,現場所有的民警跟消防官兵們都沸騰了!


    既然還有倖存者,那還等什麽?


    趕緊挖啊!


    就算是十根手指頭都給廢了,也得把人給救出來!


    所有的消防官兵跟民警都參與到這次的救援工作當中。


    方懷遠也沒有閑著。


    他不停地用手機撥打於少卿的號碼。


    既然剛才那通電話能夠打通,說明於少卿那裏是有信號的。


    隻是那裏的信號可能十分地薄弱,所以才會在進行一次通話之後,其餘幾次就再也沒辦法順利打通。


    爆炸是從2號屋開始的。


    消防官兵自然從2號屋開始搜救。


    生命探測儀這種隻用在大規模搜救或者是海巡之類行動的昂貴儀器,地方派出所跟消防自然是沒有的。


    這為搜救帶來了一定的難度。


    因為大火把一切都給燒成了黑色,人們根本沒有辦法根據現場遺留的痕跡來判斷於少卿有可能被埋在哪裏。


    方懷遠一直沒有放棄撥打於少卿的電話。


    「趙隊!我好像聽見了手機鈴聲!」


    民警小楊趴在房屋後頭也燒成了焦炭的廢舊院子裏的地麵上,他似乎隱約聽見手機鈴聲從地底下傳出。


    小楊的耳力在派出所是出了名的。


    趙向前叫來了消防官兵的隊長,兩人聚在一起商議了下,共同下了個決定!


    挖!


    就算是把後麵的院子給翻過來,也得挖!


    在歷經三個多小時小心翼翼的搜尋工作,消防官兵終於在地底下,坍塌的地下室,找到了生命體徵微弱的於少卿。


    也是於少卿幸運。


    在爆炸聲響起的一瞬間,他便本能地竄進了地下室。


    隻是爆炸掀起的氣浪跟推力太大,於少卿被衝出了好幾米遠的地方。


    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於少卿起來後,第一時間就是要去找熊寶貝。


    結果尚未走出幾步,腳底踩空,便又滾下了階梯。


    恐怕,就連宋學都不知道。


    原來這個戰時用來躲避空襲的下室並不僅僅隻有一層。


    於少卿就那樣誤打誤撞地跌落在了地下負二層。


    接著,是接二連三地爆炸聲。


    周圍的石塊開始掉落。


    於少卿隻能拚命地往前跑。


    當最後一聲爆炸聲響起的時候,地下室發生了劇烈的搖晃。


    滾滾的濃煙蔓延至地下室。


    於少卿的額頭本來就因為從樓梯滾落時劃破了口子,哪怕在逃跑的時候他已經盡可能地屏住唿吸,最終還是因為吸入了大量的濃煙而昏迷了過去。


    等到於少卿醒來,地下室早已麵部全非。


    周圍的石壁沒有一塊是完好的,到處都是大火燃燒的痕跡。


    於少卿剛好被困在巨石跟橫樑之間,這讓他免於重物的墜砸,也因此逃過一劫。


    隻是巨石跟橫樑之間的那個空間非常地小,於少卿就連從口袋裏把手機拿出都費勁了力氣。


    撥給方懷遠的電話,就是在那種情況下撥打出去的。


    於少卿的喉嚨因為吸入了大量的濃煙根本說不了話。


    於少卿原本想要個方懷遠發個信息,然而,信息卻怎麽也發送不出去。


    於少卿不擔心他自己。


    他對懷遠有足夠的信心,他相信懷遠在接到他的那通電話之後,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救他出去。


    於少卿現在唯一掛心的就是寶貝。


    如同寶貝爆炸前的電光火石之間怕瞥見了於少卿。


    於少卿也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寶貝。


    於少卿一度憎恨宋學綁走了寶貝。


    然而那種情況下,於少卿隻能在心裏祈禱,宋學安全地帶寶貝離開了地下室。


    於少卿就這樣懷著滿心對寶貝的擔憂的情況下,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在歷經三個多小時的搜救後,於少卿終於被消防官兵找到,緊急送往寧安市人民醫院!


    於少卿因為吸入了大量的濃煙,造成了大腦的缺氧。


    在送進安寧市第一人民醫院時,曾經一度病危。


    宋方怡、於沛澤在接到醫院的電話之後,連夜趕到了寧安市。


    經過一天一夜的搶救,於少卿終於從icu轉到普通加護病房。


    隻是人雖然搶救過來了,於少卿卻依然陷入昏迷。


    在於少卿昏迷的這段時間,宋方怡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他。


    「方怡。這裏有我。你先迴酒店休息。」


    宋方怡已經在於少卿的病床前守了兩天一夜,這期間除了必要的梳洗曾經迴過酒店,期間就這麽一直守在病床前。


    於沛澤教書的f市離寧安市非常近,隻有半個多小時的車程。


    因此,於沛澤沒有特意跟學校請假。


    於少卿跟於沛澤並沒有血緣關係,甚至因為於少卿的存在,宋方怡跟於沛澤的夫妻關係始終也沒有辦法更加往前一步。


    宋方怡心裏清楚,她沒有辦法苛責些什麽。


    她隻能自己倔強地守在這裏。


    她已經缺席了他的生命太久。


    她希望在少卿醒來的第一眼,能夠看見她。


    這天,於沛澤早上隻有兩節課,下了課之後便從學校驅車趕來醫院。


    見宋方怡臉色憔悴,於沛澤終是出聲道。


    「不用了。不工作不是忙麽?


    你忙你的吧。」


    宋方怡笑了笑,隻是任憑是誰都能夠看出她笑容裏的勉強。


    「方怡……」


    「沛澤,對不起。」


    於沛澤難得目露驚訝地看著她。


    「怎麽,我跟你說抱歉,你很意外麽?」


    宋方怡竟然還有開玩笑的心思,隻是她雖然笑著,心裏卻前所未有地發苦。


    於沛澤確實是驚訝的。


    當年宋方怡瞞著他,在明知懷有他人孩子的情況下,跟他結了婚。


    之後,被他無意間發現,她便以於家的密辛相要挾,要求跟他有名無實的婚姻。


    憤怒、羞惱、屈辱等等所有的詞彙都無法形容他當時心情的萬分之一。


    可及時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方怡都不曾跟他說過道歉。


    他的結髮妻子,從來都是自傲跟驕矜的。


    因此,於沛澤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宋方怡會開口跟他道歉。


    「對不起。


    當年我不該在懷有少卿的情況下,還利用了你。


    對不起,在你喝醉的時候強行跟你發生了關係。


    對不起,在你提出離婚的時候,沒有答應。


    我是個失敗的母親,也是個失敗的妻子。


    我隻是希望……我隻是希望倘若有報應,就報應在我一個人的身上。


    少卿……少卿是無辜的啊……」


    宋方怡眼睛逐漸地發紅。


    在歷經了兩天兩夜情緒上劇烈的波動之後,宋方怡終於再也忍不住,在於沛澤麵前失聲痛哭。


    對長子長年不曾過問的愧疚,年輕時對丈夫賭氣的利用,以及後來明知道自己動了心,卻已然太遲的悔恨,無時無刻不在灼她的心。


    於沛澤看著將臉埋在雙手裏無聲慟哭的妻子,他猶豫了片刻,終是遲疑地,緩緩地將手搭在她的雙肩上。


    「少卿會沒事的。


    會沒事的。」


    這麽多年來,兩人早就已經習慣了形同陌路。


    即便是安慰,於沛澤都是笨拙的。


    可宋方怡聽了之後,反而更加崩潰大哭。


    這些年,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老天爺!


    加入真的有報應,請讓所有的報應都報應在我一個人的身上。


    請讓我的孩子醒過來,請讓我的孩子醒過來!


    病房門口,方懷遠、項歌、孟雲澤過來探望於少卿,在看清楚病房內的情形之後,便又默默地離開了。


    於少卿再一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後。


    算上西嶺山大火,於少卿已經足足昏迷了五天。


    於沛澤是第一個發現於少卿醒過來的。


    那天宋方怡在醫院情緒失控到大哭之後,於沛澤便跟學校請了假。


    事實上,於沛澤本來就有跟學校請假的打算,隻是他手頭上的實驗需要找人交接,這才耽誤了幾天的時間。


    於沛澤跟學校請假後,就由他跟宋方怡兩人輪流守在病房這裏。


    宋方怡反對,因為於她而言,於沛澤是沒有那樣的義務的,她也不想,對這個男人更加虧欠。


    隻是於沛澤決定的事情,又豈會因為宋方怡的反對而更改?


    這天一大早,徹夜未睡的宋方怡就被於沛澤給「趕迴」酒店休息。


    於少卿雖然陷入昏迷,但他的吞咽功能都還在。


    醫生建議時不時地用棉簽給他沾點水喝。


    於沛澤就是在用棉簽給於少卿沾水喝的時候,發現他的手指頭動了動。


    於沛澤立即按響了護士鈴。


    醫生跟護士很快就趕到。


    醫生給於少卿做了全身的檢查,「恭喜,病人現在的情況非常地良好。隻要好好休養,很快就能夠恢復了。」


    於沛澤如釋重負。


    向醫生道了謝,於沛澤親自將人送到門口。


    「父親,寶,寶,寶貝呢?」


    醫生走後,於少卿便迫不及待地向於沛澤詢問寶貝的下落。


    吸入了大量的濃煙,唿吸道有些損害,因此說起話來很是有些費力。


    於沛澤附耳在於少卿的耳邊,集中注意力,才聽清楚他說了些換什麽。


    然而,於少卿的這個問題,於沛澤迴答不了。


    他要怎麽告訴他死裏逃生的兒子,在爆炸現場,除了他,沒有一人生還?


    如果這個時候守在這裏的是宋方怡,隻怕她會立即告訴於少卿,寶貝沒什麽大礙,就在他隔壁的病房裏躺著。


    隻要他好好養傷,兩人很快就能見上麵。


    然而,守在這裏的人於沛澤,


    於沛澤是不擅撒謊,也從不撒謊的。


    「你先好好養傷。」


    沉默了片刻,於沛澤也隻能擠出這麽生硬地一句話。


    於少卿從於沛澤的表情裏,讀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寶貝沒有從那場爆炸裏逃生麽?


    於少卿沒有輸液的那隻手緊緊攥起。


    在於少卿昏迷期間,於沛澤跟宋方怡就一直很擔心,該怎麽告訴於少卿熊寶貝已經去世的消息。


    然而,等真的到了這一刻。


    於沛澤卻發現,於少卿的情緒比他想想當中的要鎮定許多。


    他這個大兒子沒有大吵大鬧著要去現場看個究竟,也沒有歇斯底裏地慟哭。


    他就那樣平躺著,雙目平靜地看著天花板,目光猶如一潭死水。


    這讓於沛澤更加地擔心。


    長歌當哭。


    一個人若是連眼淚都流不出來,該是何等的悲慟?


    很快,於沛澤發現,自己的擔心成了事實。


    自從於少卿醒來後,他就不再言語,也不再進食。


    所有餵進去的流食跟水,於少卿全部都吐了出來。


    拒絕跟任何人溝通,所有人跟他講話,他都都充耳不聞。


    仿佛是一心求死,恨不得立即就追隨寶貝到地下去。


    「你就這麽愛她嗎?


    愛到連姓名都不顧的地步?


    於少卿!你怎麽可以這麽自私?


    你就算不為你自己想,你能不能為你爺爺想想?


    縱然……縱然在嚴格意義上而言,於殊同並不是你親爺爺。


    可這些年老爺子是真心疼愛過你,將你視為己出。


    你如此不把你自己的性命當一迴事,你對不對得起他?」


    在於少卿再一次把餵出來的粥給吐出來,宋方怡將碗筷重重地往床頭櫃上一放。


    這些天,她從未睡過一天安穩覺。


    滿心滿意地盼著兒子能夠醒來。


    如今兒子總算是醒來了,可他這副樣子,跟個活死人,又有什麽區別?!


    宋方怡的神情激動,她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於沛澤輕撫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自從那次宋方怡在於沛澤麵前落淚,不知不覺,兩夫妻的關係竟比從前任何時候都往前跨了一大步。


    於少卿的眼神仍舊是空洞的。


    過了許久,於少卿方才嘴唇蠕動,緩緩地道,「請轉告爺爺,孫兒不孝。」


    他心已死,留著這副軀殼,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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