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白的月光灑落陽台,像少女的氣息,淺淺淡淡,溫軟嬌怯。


    風送來樹木的清香,夾著夜的些微寒氣,沁人心脾,令人耳目清明,李東商趴在陽台上,吸了口氣,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點著手機蓋。


    他在猶豫要不要給溫溫發個信息,又怕吵到她,不過才分開幾個小時,滿心想的都是她,即使明天又會見麵,還是安撫不了思念。


    他想了想,抱起陽台上的綠羅,決定先迴自己房間去,那是他特意放在父親房間陽台上曬太陽,因為他的房間陽光比較充足,他想養好了送給溫溫。


    他剛走出一步,突然聽到開門聲,然後一道很熟悉的聲音傳來——


    “別,成峰,東商不是在家嗎?”


    蘇晴手按在李成峰胸前,笑著推拒,李成峰急切地吻她,握著她的雙手按在門上,“他一向睡的準時,這個點肯定早睡著了,房間離這又遠,再說這房間隔音效果特別好,他不會聽到,秋蘭好容易迴n國,我快想死你了!”


    李成峰將門反鎖上,一把將她按到門板上,蘇晴抬起一條腿摩挲他的腿,難耐地低·喘,抬手脫他衣服,衣服很快落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內終於迴歸平靜,兩人纏繞在床上難解難分,蘇晴手指在李成峰胸前輕畫著,聲音帶著少女的嬌意,“你什麽時候和秋蘭說?”


    李成峰一手枕在腦後,一手在她腰間按揉,漫不經心地迴道:“她身體一直不好,再等等吧。”


    “我都等了多久年了,東宇都長這麽大了,他都16歲了,難道你要我一輩子做他阿姨嗎?他也想光明正大叫我媽媽。”


    蘇晴說著,心中委屈,眼睛便紅了,蘇家都是好相貌,她也不例外,傷心之下別有一番嬌弱動人的姿態。


    李成峰心立刻軟下來,連忙哄她,遲疑了下,點頭說道:“我盡快吧,東商也大了,他一向懂事,應該能理解的。”


    兩人聊著天,不一會又糾纏在一起,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嬌·吟勾纏在一起……


    燈終於熄滅——


    夜色濃重,月亮不知什麽時候被黑夜吞噬,整個天地一片暗沉,暗得看不到五指。


    李東商坐在地上,仰起頭貼著牆,冰涼的寒意順著背脊沁入,匯聚心間,他覺得冷,冷得全身哆嗦,揮不去的惡心感一波一波充斥在每一寸血肉,寒意混合著惡心感流竄,層層掃著全身的肌膚,他覺得想吐。


    他縮緊雙臂,眼中潰散的焦距一點點凝聚,像是才清醒過來,夜那麽黑,他還是看到自己的眼淚,在夜色中呈現,一閃而落,落在冰涼的手背上。


    他按著牆站起身,順著陽台跳下。


    手機躺在他剛剛坐過的地方,安靜不語,他往前走了幾步,突然發足狂奔,不知被什麽絆了下,一個踉蹌狠狠摔在地上,他用力揪著青草,哽咽一聲,將臉埋在草間。


    他迴到房間,明亮的燈光刺得他眼睛有種細微的疼,像是一下從夢境被拉迴來,提醒他剛才的都是真的,把他拽迴到血淋淋的現實。


    他呆呆坐在床上,目光慢慢落到床頭櫃上,上麵擺著他們一家四口的照片。照片裏那樣溫馨,李成峰一手摟著江秋蘭,一手摟著他,李長宇挽著他的手臂,其樂融融,和美幸福。


    好一個,幸福模範家庭!


    好一個,圈內人人讚美的好父親,好丈夫!


    李東商慢慢走上前,突然一揮手,照片飛射出去狠狠摔在牆上,玻璃片碎了一地,濺得滿地都是,照片卻還好好地躺在地上,他顧不上危險,飛快地撿起,跑到書房找打火機,然後將所有照片全數燒毀!


    他不想看到李成峰的臉!看到就會想到他和那個女人糾纏在一起的模樣,肮髒,惡心!那個女人,蘇家的小女兒,和他母親這麽多年姐妹相稱,從小抱過他,親過他,一口一個要認他做幹兒子,真惡心!


    騙子!


    全都是一群虛偽的騙子!!


    夕陽西沉——


    晚霞被夜色一口一口吞噬,路上行人似乎都畏懼了夜的黑暗,一個個行色匆匆,誰都不肯放慢腳步。


    李東商慢慢挪著走迴家,坐在家門口,書包丟在一旁,上麵擺著一個拆開的檔案袋,他抽出支煙,啪地點燃,猛吸一口,被嗆得連咳了幾聲。


    李東商從前不會抽煙,不過一個星期,抽煙喝酒,他全都學會了,學好,可能要花費數年甚至十幾年時間,學壞,隻需要幾個瞬間。


    他靠在樹上,顫抖著手拿起檔案袋,那份結果他看了一下午,數不清看了多少遍,結果還是那個結果,一次次將他的希望打破,一點點將他浸在絕望的湖海中。


    李東宇,江秋蘭視若親生的孩子,他的弟弟,原來真是他的親弟弟!


    當年李成峰將孩子抱迴來,說是朋友的遺孤,江秋蘭一個反對的字都沒說,悉心照顧了他16年,這樣善良的女人,李成峰!蘇晴!把她們母子當傻子一樣欺騙了16年!


    李東商指間夾著煙,眉眼帶著層灰暗,帶著即將破碎的頹敗,他吐了一口煙霧,將煙湊到檔案袋上,看著它化成黑色灰燼,掉落在地,掉落在他心裏,染出一片黑色,濃重如墨……


    他迴到家,李成峰坐在客廳。


    李成峰穿著休閑襯衫,身材高大修長,他不過四十多歲,保養得宜,看著才三十多,高大英俊。


    從前李東商對他心存崇拜,像這世上大多數的孩子一樣,覺得自己的父親高大又厲害,現在他看李成峰,覺得他像是腐爛透了,全身散發著惡心的惡臭感,肮髒惡心。


    “迴來了,今天怎麽迴來這麽晚?”


    李成峰合上報紙,站起身上前一步,李東商立刻退了幾步,李成峰愣了一下,皺起眉,伸出手來,手中握著小巧的、天藍色的手機。


    “你手機落在我陽台上了。”


    李東商接過,低頭不語,李成峰臉色有些古怪,頓了頓,輕聲問他:“東商,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什麽?”


    李東商抬起頭,神色平靜,表情一如從前。


    李成峰重重鬆了口氣,笑了笑,搖頭說道:“沒什麽,上樓去吧,晚飯一會就好。”


    “哦。”


    李東商拎著書包上樓,門合上的刹那,他臉上的平靜像被打碎的鏡子一樣,瞬間支離破碎!


    他閉上眼睛,五指用力握著手機,突然狠力甩了出去,手機摔到牆上,彈跳了一下,跌落到地毯上。


    他快步上前,將手機扔到垃圾桶,然後將垃圾袋打包拎出去,扔到門外的垃圾桶裏,迴到房間,他到衛生間用肥皂細細地將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吃了晚飯,他坐在床上,臉色陰沉,突然電話鈴聲響起來,他接起來,聽到那頭輕快又溫柔的聲音,瞬間淚流滿麵。


    “東商,最近和溫溫怎麽樣?我明天就迴去了。”


    “挺好的。”


    “你怎麽了?”


    江秋蘭聽出他聲音中的異樣,立刻問他,他笑了笑,輕聲說:“媽,你快迴來吧,我想你了。”


    江秋蘭在那頭笑他孩子氣,聲音卻越發溫柔,她說:“都多大了還哭鼻子,我明天就迴去了,給你帶禮物。”


    江秋蘭隻叮囑了幾句就掛了,李東商握著電話,好久才放下,他迴過頭,電話旁邊擺著相片,是江秋蘭和蘇溫的合照。


    他在躲她,一個星期了……


    他覺得自己太髒了,他身上有李成峰的基因,洗不掉,切不淨,和李成峰一樣髒,髒得沒有臉,沒有勇氣站在她身邊。


    他知道,她每天放學都要在校門口等他,一天一天,卻一次次失望,眼中的委屈像刻在他心底一樣,他很愧疚,愧疚自己曾經允諾給她幸福,卻又不能兌現。


    他仰身躺在床上,抬手遮住眼睛,眼淚似乎要落下,他閉上眼睛,倔強地逼迴去,他17歲了,不是孩子,他是江秋蘭以後唯一的支撐,他要學會堅強。


    機場——


    江秋蘭化著淡妝,穿著淺藍色長裙,站在人群中向他們招手,美麗溫婉。


    李東商忍著淚快步走過去……


    他不明白,同樣的美麗,為什麽不能專情她一個?


    他特別害怕,害怕他自己也會像李成峰一樣,有一天背叛妻子,背叛孩子,虛偽地扮演著偽君子,慈父,讓自己的孩子經受同樣的傷心。


    “怎麽瘦了?”


    江秋蘭摸摸李東商的臉,心疼地抱了他一下,李東商眼睛發紅,將眼淚逼迴去,用力迴抱她一下,小聲說:“媽,我想你了。”


    江秋蘭愣了下,拍拍他的背,推開他去抱李長宇,李長宇笑著喊了一聲媽媽,李東商覺得眼睛一陣灼然地疼,他猛地扯過李長宇,沉著臉擋在他們麵前。


    “幹嘛呀,跟自己弟弟爭寵,一點沒做哥哥的樣子。”


    江秋蘭笑著打他一下,李東商沉默不語。


    李成峰看了他一眼,上前抱住江秋蘭,在她頰邊親了一下,江秋蘭臉色微紅,捶了他一下,聲音溫柔甜蜜。


    “當著那麽多人和孩子的麵呢,別不正經。”


    李長宇別過臉去,臉上表情有些古怪,李東商目光掃過,眼神冰寒。


    從機場迴家,路上李東商一句話不說,雖然他極力想掩飾,想裝作和從前一樣淡然,但他不過是個17歲的少年,控製對他來說,太過艱難。


    “哥,你最近怎麽不去找溫溫了?”


    李長宇笑嘻嘻湊過來,抓住李東商手臂,他臉色劇變,像被蛇咬了一樣,猛地甩開他。


    李長宇猝不及防,一下撞在車窗上,愣了一下委屈地看他,李東商別過頭,臉色發白,帶著隱忍克製。


    江秋蘭先去哄李長宇,然後拍了李東商一下,責備幾句,又問了蘇溫的事,李東商懨懨地閉著眼睛,不願意說話。


    李成峰臉色變了幾變,打量了他幾眼,似乎猜到了什麽,卻沒有問出口。


    大人,總是比孩子聰明,沉穩,知道克製,知道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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