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見如此猛虎心中驚歎萬分,小曼陀羅多次隨父打獵,老虎偶爾也打得幾隻,可像現在這樣威猛高大的老虎真是見所未見,章潁就更加不可能見過這般龐然大物了,二人一時屏息藏匿於樹上不敢做聲。再看那猛虎一聲吼叫嚇退群狼,而後從巨石上躍下,身影飄忽,諾大的身軀自大石之上跳下,落地竟毫無聲息,徑直向樹下款款而來。待得來到樹下,兄妹二人仔細觀看那一身黃黑錦毛,於陽光中走動竟覺晃人眼目,滿眼璀璨,好似一條巨蟒在樹下遊動。老虎在樹下轉了兩圈,分別嗅了嗅那三頭喪命的狼,並不過多理會,看了眼樹上兄妹二人,尋得塊幹淨地懶洋洋的臥倒,曬著溫暖的秋日,過不多久,竟打起了瞌睡,雙眼皮直打架,頭也一點一點,最後索性將大腦袋往巨爪上一放,睡著了。

    兄妹二人在樹上看的是膽戰心驚。恐懼並沒有因了安全的所在而有所減少,相反卻因了老虎的從容不迫和怡然自得而讓人愈加壓抑,人雲伴君如伴虎,然而當老虎安臥於側時,伴虎如伴君更甚。試想,天子和衣小寐,誰敢善動,無論“無故擾駕”還是“意圖弑君”都是死罪,因此兄妹二人躲在樹上,既沒想來個“垂釣猛虎”亦或“金剛突襲”,隻是憂心靜坐,思慮如何才能脫身。

    二人又坐等了半日,那猛虎猶自酣眠,一動不動。章潁有些忍耐不住,在樹上呆了一夜,已經一天多未進水了,雖有狼肉吃,可沒水喝,那如何耐受的了,加上恐懼及思念父母,竟嚶嚶抽涕起來。小曼陀羅連忙小聲道:“不要哭,莫要嘈了那猛虎。”

    “哥……哥……哥哥,我渴,我……我……要迴家……”

    “好,好,別哭了,哥哥帶你迴家。”小曼陀羅思謀已久,想那老虎要和自己耗下去了,這樣不知道要呆到什麽時候,如果天再黑了,想迴家就更難了,等父母來找自己更是希望渺茫,茫茫長白山不知幾千裏,等他們找來估計我們二人都早已腐爛的就剩下骨頭了。人說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現在。不管怎樣,試試再說。

    “你先在樹上等著,我到樹下去試探一下。”說完小曼陀羅慢慢溜下大樹,一麵下爬一麵拿眼留心老虎的舉動。老虎已然酣眠不動,巨大的齁聲曆曆可聞。片刻後小曼陀羅來到樹下,待在原地衝老虎輕輕打了幾聲口哨,老虎已然如故,小曼陀羅見狀撒腿便跑,剛跑沒幾步停下迴頭觀望,老虎依舊鼾聲大作。小曼陀羅心道:莫不是這老虎真的睡著了?今天就賭一把了。他抬頭衝章潁招手,示意她慢慢下來。章潁會意,小心翼翼的從樹上溜下。待著得地,二人躡手躡腳便欲向山下走去。

    剛走得沒幾步,隻聽身後一聲響。二人迴頭光看,隻見猛虎忽的一聲站起,竟是精神抖擻,好似它原本就這樣精神矍鑠的站立著,未曾臥睡一般,猛虎看了二人一眼,大吼一聲向二人撲來。小曼陀羅知道上當,大叫一聲:“快上樹。”說完一躍跳到樹上向樹巔爬去。剛爬兩下,忽然想到章潁還在樹下,她一個人怎麽可能爬的上來,想到這便欲跳下樹去接章潁。但已然遲了。隻見猛虎一個縱躍已來到樹下,不多停留飛身便欲撲向章潁。小曼陀羅在書上看的明白,他知道猛虎並非惡狼,它這一撲若中,章潁便會立刻喪命,此時居高臨下的他哪裏還顧得上許多,雙腳加力一躍從樹上飛下,在空中雙腳一分堪堪騎在老虎寬大的脊背之上,伸雙手抓住虎皮便不再放手。

    老虎本欲撲食章潁,不想背部一沉竟被什麽東西騎在背上,登時受驚大怒,又是一聲地動山搖的猛吼,四腳登時飛起,這一條足有丈餘,便如虎添翼一般高高飛起,欲把小曼陀羅摔下虎背,可小曼陀羅曆來手力驚人,便是張野豬皮也能抓個半透,他十指如鉤狠狠勾住虎皮哪裏還鬆的開,老虎一躍雖勇,愣是未將小曼陀羅甩下,小曼陀羅隻一個趔趄,又穩穩騎住。老虎見一甩竟未成功,又是四蹄飛起,這次它不是直上直下,而是頭朝東。尾朝西轉著圈飛起,這一躍當真力度非小,諾大的身軀高高飛起的同時,又如同一架水車般在空中打了三兩個轉,待得落地,小曼陀羅已然穩坐虎背,老虎第三此躍起,在空中先是頭朝西。尾巴朝東猛甩,待至半空突然頭尾變向,一個巧燕翻身整個身子便如繃緊的弓一般猛然彈射,可待至落地小曼陀羅依然十指緊扣。雙腿猛夾,愣是沒被甩下地來。他心裏清楚,如若自己把持不住被摔下虎背,不被摔死,也會成為老虎的口中美食,連章潁也不能幸免,當真是“騎虎難下”!因此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便是雙手被勒斷也絕然不能鬆手。

    老虎乃是百獸之王,橫行山嶽,威震百川,素有“鷹不棲枯枝,虎不居偏寓”之說,是何等威嚴,任誰也不敢輕辱,莫說被人騎,就是對視都是讓對方先栗三分,今日卻被一孩童騎在背上,甩了幾次竟未甩掉,老虎一時暴跳如雷,連連虎嘯幽穀,刻不停息的縱行跳躍,一會兒弓背塌腰,一會扭腰甩跨,可小曼陀羅便如長在虎背一般,任你如何扭動,隻是抓了虎皮不鬆手。老虎又折騰了半日,毫無結果,它便站定休息片刻,小曼陀羅看準機會,叢懷中摸出匕首舉手便欲刺向虎背,正在此時忽聽背後風起,迴頭一看隻見一條花白大尾便如鐵鞭一般掃來,這一來實出小曼陀羅意外,待聽得風聲已然躲閃不及,隻得側身避開緊要部位,大尾擦著肩膀滑過,小曼陀羅隻覺肩膀便如被巨石砸中一般,痛入骨髓,匕首吃痛脫手落地,幸好受力不正,不然他一條肩膀便要被砸碎了。小曼陀羅便不敢不留意那條大尾,果然大尾去而複返,夾風帶聲斜斜掃來,小曼陀羅留意在先一個矮腰閃過。大尾並不停止,一掃打空,便直直朝虎背砸下,小曼陀羅身子一側,大尾擦著耳邊飛過,風聲嗡響,直直砸到虎背之上,老虎吃痛一聲海嘯,而後便不敢使力甩尾,以免傷了自己,此一來威力速度銳減,小曼陀羅身手靈活,已能輕鬆應對。正在小曼陀羅稍事寬心之時,隻見老虎脖頸一縮,一個猛迴頭,張開血盆大口便向小曼陀羅腿部咬來,小曼陀羅心中大驚,連忙抬腿躲過,隻聽虎齒交錯哽哽作響,小曼陀羅嚇得心髒跳作一團。這一來小曼陀羅大是忙亂,既要前備虎口後備虎尾,又要提防被猛虎摔下背來,一時間身體在虎背之上閃轉騰挪,忙作一團,幸好他身手敏捷,頭腦清醒,雖是險象環生,卻都能一一化險為夷。卻看的一旁的章潁怔在當地,張著嘴,哭不出聲,喊不出話,挪不動腳,三魂早已走失了兩魄,隻是傻傻的看著,忘記了逃跑亦或施以援手。

    猛虎又圖然折騰了半日,已見疲意,知道隻是這般亂跳糊咬無法傷得了小曼陀羅,情急之中不知如何是好,騰起四蹄飛奔而去。

    這猛虎發力疾奔,果然不同凡響,隻見風聲四起,吹得林濤陣陣,猛虎便如“猛虎”一般在山林狂奔,一會穿過一片樹林,一會兒躍過一道山崗,一會兒趟過一條深澗,所過之處草木摧折,山石變色,一路行來吼聲如滾雷連綿不絕,山中百獸早已遠遠躲開,抬頭立耳目不轉睛的望著聲起的方向,皆不知這位山中大王今日如何便這般大動幹戈,怒吼不止,它平日可是如同幽靈一般默默統治著這片山林,偶爾吃飽才會懶洋洋的大吼一聲宣示它的存在,告訴百獸這是它的王國。

    小曼陀羅騎在虎背之上,隻覺耳邊風聲驟起,身邊草木飛馳而過,眼見著猛虎馱著自己翻山越嶺,他卻下不得地,上不得天,整個人也早以嚇的癡了一般,心中便隻有一個念頭,便是死了雙手也不會鬆開了。猛虎一會兒竄入灌木林,一會兒翻上山崗,小曼陀羅早已被草木劃的滿身傷痕,體無完膚,又奔得半日,老虎馱著小曼陀羅來到一處山穀,隻見前方一道九刃山瀑飛流直下,瀑布上接山巔,下連幽潭,遠遠便聞得水聲如雷,整條瀑布遠遠看了便如一條自九天咆哮而下的白龍,讓人望之生畏。猛虎見了,不多停留,幾個迴轉,那瀑布便在眼前了。小曼陀羅舉頭觀望,直覺瀑布高入蒼穹難望其項背,白水飛流而下,散作無數飛霧,陽光中一道七色彩虹橫掛山腰。小曼陀羅騎在虎背之上,看著瀑布,不知老虎來此地何意,難道它來飲水不成,可水到處都有,為何要來瀑布啊,正在小曼陀羅心中疑惑之時,隻見猛虎熟練的一個縱身,忽的一下跳進了萬丈瀑布。小曼陀羅心中大驚,隻道這猛虎受辱不過要來此尋死,可小曼陀羅騎虎難下,隻得一閉眼隨它鑽進了瀑布。小曼陀羅心道這一跳必會沉入水底,這瀑下深潭不知幾許,這下去必死無疑。可隻覺身子一穩,猛虎便立在了瀑下。原來這瀑下正有一塊方石,水流衝下,擊在方石之上,濺入深潭,而猛虎兒時到此飲水,發現了瀑下方石,心性大發便躍到方石之上衝澡,方石久經水流衝刷,早已光滑如鏡,難以立足,而且水流自萬丈之高墜下,便是石頭也砸個坑,平常生物便早已被擊的粉碎,幸是猛虎威猛無匹,骨糙肉厚,才能在這巨瀑之下挺身洗澡。猛虎王者雄風,一次成功,竟對這中驚險刺激之地甚是喜愛,每每來此衝身洗澡。今日被小曼陀羅騎在背上,百般無奈之時,突然想起瀑布,便來此,欲借飛瀑之力卸去了背上的累贅。

    小曼陀羅隻覺耳中轟鳴,頭背便一陣巨石壓頂般沉重,那如滾石而下的白浪如尖刀般削割著小曼陀羅的體背,瞬間小曼陀羅便覺窒息一般,一隻手之力不住鬆脫,人便猛的一沉向身下石上砸去,但小曼陀羅心智已失,隻知死命抓著不放手,雖然瀑布力大可開山,衝開了小曼陀羅的一隻手,仍有一隻手抓住虎皮不放,整個人便蕩著那條手臂一下甩到老虎腹下,登時便覺衝力驟減,老虎身子擋住了崔地白浪,小曼陀羅立時清醒,伸出鬆脫的手一把抓住了老虎腹部的皮毛,這一來整個人便躲在了老虎的身下,飛瀑雖猛,卻也傷不到小曼陀羅,老虎立於瀑下,已然感覺小曼陀羅躲到自己腹下,可巨瀑壓頂移不得步子,也低不得頭去咬腹下的小曼陀羅,一時間小曼陀羅竟也無事。

    若在平日老虎自能在瀑下呆上半個時辰,可今日經曆一翻勞累,身下又多了個小曼陀羅,過不多時老虎便覺腿腳發軟,再強行堅持恐有不測,再者,小曼陀羅已躲到自己腹下,瀑布也衝他不去,多呆無益,老虎抖擻精神,轉身從瀑下躍出。隻見亂玉飛濺,水花四射,好似蛟龍出海,老虎一個飛身落於岸邊石上,身體一個抖動,水珠便如同小珍珠般四下飛散,場麵煞是壯觀。小曼陀羅看準時機,待得老虎一出水幕,便一手加力翻身再度騎上虎背,老虎一個全身皮毛抖動雖未將其抖下,也讓其清醒了三分。隻是不知往下這老虎又要如何對付自己。

    出得瀑布老虎已是精疲力竭。滿身疲憊,它也無力奔跑怒號,隻是漫無目的的在山間漫步,不時迴頭看一眼背上的小曼陀羅。小曼陀羅連驚帶嚇,加上一日來被老虎瘋狂殘虐,也是心力具疲,可為了保命隻能強打精神撐下去,他知道稍有疏忽自己便會一命嗚唿。這樣一虎一童在山間又遊走了半日,天便慢慢暗下來,轉眼夜晚來臨。老虎曼陀羅俱是饑腸轆轆,老虎有人在背無心捕食,小曼陀羅想吃東西也是不能,這樣一虎一童又對峙了一夜,老虎走了一夜,不敢安睡,小曼陀羅也跟了一夜,不能閉眼,時刻提放虎尾。虎嘴,亦或是跳躍,稍有失神自己便命歸黃泉。一夜之中,老虎胡亂奔走不便方向,一會兒來到山巔,星漢燦爛,寒風凜冽,一會兒深入密叢,蟲蛇比肩,草木擦身,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漸漸天便亮了。

    天一亮,老虎似乎不再盲目亂走,而是向這一座山崖走來,此處林深樹密,罕有人至,不知道它來此處何意,莫不是它要迴巢?小曼陀羅心中開始懼怕,要是迴到虎穴,再有一兩頭老虎,自己便是必死無疑了,可自己不能脫身,前麵就是閻王殿也得跟了去。老虎越走竟越是謹慎,不時迴頭觀望四周,見無異常才繼續前進,過不多時老虎便來到山腳半山坡一處,隻見此地右臨深淵,淵下一脈怒水唿嘯奔流,左鄰高山,身前叢林密布,果然是個極其隱蔽之處,老虎在此地猶豫了片刻,便頭一低向一片矮樹叢中鑽去。過得樹叢便覺眼前霍然開闊,裏麵竟是一個寬敞的山洞,洞中鋪滿雜草,一股異樣濃烈的味道撲麵而來,小曼陀羅被熏得一陣咳嗽。老虎立在洞口向黑暗處輕吼了幾聲,見無迴應,便向洞中走來,走得幾丈,洞穴變得狹小,石頂便要碰到小曼陀羅的頭部了,幸好便見到洞底。小曼陀羅心中稍安,此處定是老虎的老巢不錯,但卻未見到其他老虎,至少此時是沒有,也許有,都出去覓食去了,這條小命暫時得保。

    老虎唿喚了幾聲沒有迴應,又來到洞底竟無一物,立刻變得躁動不安,轉身來到洞外,口中不停的低低唿喚著,正在此時隻聽左麵不遠山澗中一聲低鳴。聲音雖小,但老虎耳力極佳,聽得真切,幾步來到山澗邊,低頭一看,小曼陀羅趁機一看,便見山澗峭壁橫生的樹木間一隻豬仔大小的幼虎,正卡在枝葉間動彈不得。老虎見狀立時低吼不止,不停在崖頂來迴走動,不時趴在崖邊極力向下觀望,欲救幼虎卻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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