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君眼瞼微垂,語氣異常冷淡:“哼,沒關係的,他逃不出咱們的掌心。”


    話音剛落,東君袖袍一揮,掀起太陽真火,絲絲真火,在虛空間泛起層層漣漪。


    一千二百枚金色神芒,在東君的袖袍中飛出,金絲如雨,隱約帶著一股森然殺機。


    站在雲層中,望著金芒,西君嗬嗬一笑,道:“那,暫且拭目以待吧!”


    東君哼了一聲,道:“好,拭目以待,就拭目以待。”


    “……”


    西君笑著點了點頭,一步踏出,空間扭曲,整個人化作流光,眨眼之間,就已遠去千裏。


    如此遁法,著實是可怖可畏!


    東君看著西君遁走,臉色驀然一沉,半響過後,冷笑道:“嗬嗬,就怕你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天地劫數,既然我走出萬神殿,就沒想過再迴去。天下至尊,有我一人足矣,不需要再有人從旁掣肘。”


    東君的眸光中,閃爍著難以言喻的陰冷之色。


    三足火烏之身的東君,固然有橫壓小青山界的至強力量,卻不代表這位至強者的心底,就沒有一絲陰暗。


    哪怕他被尊為東君,自詡為太陽之子,傳承上古天帝太一氏的血脈,也不可能徹底的摒棄私心雜念。


    同為至強。東君、西君之間的關係,極其的複雜,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般的簡單。


    他們似敵似友,卻又非友非敵,各自占據天地一極,以天地為棋盤,眾生為棋子,不是局中之人,很難理解他們的關係。


    不過,或許與他們本身跟腳有關,東君與西君兩兩不相容。二者各據一方,時常落子博弈,每落一子,必要分一分勝負。


    當然,東君為三足火烏之身,其太陽真火的霸道有目共睹,能與東君有來有往,時有勝負的西君,其跟腳著實引人注意。


    尤其這一場大戰之後,與上清道人一般,不少人都想到了與太陽真火,完全相對太陰真水,從而懷疑起這位西君的跟腳。


    畢竟,東君、西君為天地兩極,作為東極的東君,乃是三足火烏,那西君的真身,又該是何等存在。


    不管怎樣,東君的三足火烏之身,還是讓小青山界的神靈極為震動。


    ——————


    深山荒野,草木稀疏,


    懸崖峭壁之間,殘陽如血,殷紅一片,


    “唳——”


    一聲鳴啼,倏然響起,鷙鳥慌不擇路,振翅飛翔與天際。所過之處,根根毛羽散落。


    這些毛羽散落之時,化作陣陣黑風,致使飛沙走石,鬼哭神嚎,一片片雲霞,被其攪的粉碎。


    萬魂幡被破,這頭鷙鳥一身本事,不說十去七八,也是元氣大傷。


    元氣大傷後的鷙鳥,可以說是什麽想法都不敢有了,隻是一門心思的逃遁,想要逃出東君的追殺。


    曾經是東君部屬的鷙鳥,十分了解東君的性情。對於敵人,東君一般都是斬盡殺絕,寧可殺錯,絕不放過。


    而像鷙鳥這種,已經明確為敵的,更是不死不休,上天入地,都要斬除禍根。


    正因如此,對東君的酷厲本性,知之甚詳的鷙鳥,才會這麽慌不擇路。


    要知道,在鷙鳥與東君勝負未分的時候,鷙鳥自以為立於不敗之地,還有膽量在言語間挑釁東君一番。


    可是一朝大敗虧輸,連依之橫行小青山界的萬魂幡,都被東君毀掉。沒了依仗,失了底氣,不怪這頭鷙鳥這般倉惶。


    鷙鳥比誰都清楚,如果落入東君手裏,自家的下場,絕對會比死,還要難受無數倍,


    死已是奢望,生不如死,才能彰顯東君的手段。


    東君坐鎮萬神殿,上萬載的歲月中,不止一次的鎮壓冒犯其威嚴的存在,手段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更比一次殘酷。


    對這些,鷙鳥是司空見慣,所以他才會毫不猶豫的遁走,生怕再慢點,就被東君擒拿,壓在萬神殿的深處。


    一想到萬神殿深處,那些巨兇大魔的下場。莫說是鷙鳥萬魂幡已毀,就是萬魂幡還在,這頭鷙鳥仍然是打心底恐懼。


    所以,在萬魂幡被毀後,這頭鷙鳥抓住東君太陽真火失控的一刹那,為自己掙得了一線生機。


    雖然這一線生機,來的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荒誕,可是在爆棚的求生欲下,鷙鳥還是毫不猶豫的逃了。


    這一逃,就是八千裏!


    鷙鳥為了活命,一氣飛了八千裏。這八千裏路,連口氣都不喘,死命的飛遁,跨過山川,飛過江河。


    最終,落在這一片荒蕪的山澗處,八千裏的逃遁,再加上有傷在身,讓這頭鷙鳥不得不在這片山澗,暫歇一下。


    本就是強弩之末的鷙鳥,實在是沒有氣力,繼續逃遁了。


    一滴滴宛如血紅珍珠的鮮血,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麵,鷙鳥化為人身,麵色蒼白,後背靠著山岩。


    “還好,還好,僥幸撿迴條命,”


    鷙鳥手掌攤開,看著掌心處的血色。嘴角露出一絲苦澀。


    “但,真是僥幸啊,沒想到我辛辛苦苦煉就的萬魂幡,竟這麽不堪一擊。”


    “三足火烏的太陽真火,完克我的萬魂幡,這麽說來,我輸的不冤呐!”


    東君三足火烏的跟腳,是小青山界中的一大秘聞,整個小青山界萬千神靈,少有人知道這位的跟腳。


    知道的不敢說,不知道的隻能胡亂猜測,鷙鳥就屬於不知道的那一列。


    他要是知道東君的跟腳,絕不會拿著萬魂幡,與東君硬碰硬。


    以萬魂幡的陰邪屬性,麵對至陽至剛的太陽真火,一瞬間就能破去幡中陰氣,打落這件極品法寶的品階。


    可這頭鷙鳥偏偏不知道東君的跟腳,一頭撞在了東君的手上。也是他命不該絕,太陽真火失去控製,才能逃出生天。


    要是太陽真火沒有失去控製,這頭鷙鳥就是案板上的肉,或殺或剮,任由東君來宰割。


    就在鷙鳥暗自慶幸,自己命不該絕的時候。一聲輕朗的笑聲,突兀的在鷙鳥耳邊響起。


    “哈哈,道友,道友,莫慌,莫慌,”


    “你跑的倒是挺快,讓我這一通好找,”


    “找到現在,才找到道友你啊!”


    鷙鳥一聞其聲,當即警覺的抬頭,暴喝道:“誰?”


    喝聲未散之際,這頭鷙鳥手掌一揮,一片黑色霧氣,已然在他的手中彌漫開來。


    這黑氣陰毒無比,是鷙鳥采集萬人血魂時,取一點邊角料,練成的一門毒功。


    雖隻是邊角料,可就這一點邊角料,卻是百萬生靈的怨忿所成,極端的酷烈。


    有著百萬生命怨,這門毒功不動則已,一動就能絕殺一切生機,極致惡毒,極致殘忍。


    當然,這種手段在鷙鳥全盛的時候,用處並不大,也就是他現在元氣大傷,實力折損的嚴重,才會以此作為保命殺招。


    一般時候,這頭鷙鳥可不會以百萬生靈怨來防身,最多就是當作一玩物而已。


    “道友的毒,對貧道沒用,道友還是把這毒,收迴去吧。”


    上清道人麵上帶笑,周身雲光湧動,頂上現三花,胸中演五炁,三花五炁將百萬生靈怨,擋在身前,不得寸進。


    黑色毒霧欲要在上清道人周遭沸騰,卻被道人以大法力,死死的封禁住。


    任由黑色毒霧再狠再毒,靠不近道人三尺之內,都是無用之物。


    “貧道上清道人,在此有禮了。”


    上清道人張開袖口,道袍的袖口,恍若無底深淵一般,將這一片毒霧罩在袖口之間。


    隨後,道人的袖口,似乎生出一股莫大的吸力,將這些毒霧統統收入袖中。


    “道友,你我初見,何必一見麵,就給出如此大禮。”


    待到毒霧被收取幹淨後,道人抖了抖袖口,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若非貧道還有些手段,隻怕收取毒霧,還要費上一翻手腳。”


    看著道人輕描淡寫,就破去了百萬生靈怨,鷙鳥的心頭一片冰冷。


    這豈止是有些手段那麽簡單,百萬生靈怨足矣對付地隻級數的存在。


    尋常地隻之輩沾上百萬生靈怨,不說是立刻身死道消,也必定會受盡折磨,苦不堪言。


    哪裏能像上清道人一樣,如此的悠然自得,如此的寫意輕鬆,就將百萬生靈怨收入袖中。抖一抖衣袖,就讓其化為灰燼。


    “你是誰?”


    看著來人,不是想象中的那幾個難纏人物,鷙鳥非但沒有鬆口氣,反而心神愈發繃緊。


    不怪乎鷙鳥如此態度,他對整個小青山界的強者,不說是全都熟識,但還是知道這些存在音容相貌的。


    可是現在,他卻看見了一位完全陌生的強者,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強者,是不遜色於東君、西君的至強存在。


    鷙鳥之所以認為上清道人,不遜色於東君、西君,全然是被他出場的手段,給震懾住了。


    上清道人的須彌芥子之術,實實在在讓鷙鳥,對其升起了一種莫測高深之感。


    如同一層迷霧籠罩,讓鷙鳥無論如何,都無法測度上清道人的深淺。


    他隻能知道,上清道人的實力,超乎他的想象,絕不在至強之下。


    “貧道,已經說了,吾乃上清道人是也,”


    上清道人麵對警惕的鷙鳥,哈哈一笑,道:“道友不用擔心,貧道來此,乃是要送一樁緣法給你。”


    對這頭鷙鳥,上清道人另有安排。要不是這鷙鳥對道人還有用處,道人也不會出手,給鷙鳥創造逃遁的機會。


    事實上,若非不得已,上清道人真不想現在就暴露自己的存在。


    暴露自身存在以後,無疑會讓東君、西君有所防備,對以後行事大有妨礙。


    先不說東君、西君,會否對上清道人的跟腳究根問底,乃至於再察到有豳氏,


    就是不對上清道人的跟腳追根朔源,隻是這二位知道道人的存在。就有可能對上清道人的謀劃,增添一分不確定性。


    對橫壓一界萬載的東君、西君,上清道人從未小覷過。能稱雄一方世界萬載有餘,要說沒有過人之處,又怎麽可能。


    正是這頭鷙鳥,對上清道人極為重要,是這一局棋中相當有分量的棋子,上清道人才願擔著風險,現身於鷙鳥麵前。


    “緣法?”


    似乎感到上清道人的不懷好意,鷙鳥躊躇了一下,道:“無功不受祿,閣下的美意,在下無福消受。”


    話雖如此,可鷙鳥卻不認為,上清道人會因為他的迴絕,就這麽放棄。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鷙鳥元氣大傷,而上清道人又是如此深不可測,鷙鳥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強按牛頭喝水的事,鷙鳥自己就幹過不止一次。隻不過這一次角色調轉,他自己成了被強迫的一方。


    上清道人溫和道:“道友,此緣法非你莫屬,誰讓你得天獨厚至斯,你若無緣,誰還敢說有緣?”


    一邊說著,上清道人一步步走向鷙鳥。


    顯然,對於鷙鳥說的無福消受,上清道人全然沒有聽進去。


    如此情況下,上清道人說鷙鳥‘有福’,他就是沒福,也要有福了。


    鷙鳥麵色一沉,道:“閣下,是想要撿便宜嗎?”


    “嗬嗬,沒想到,我沒死在東君手上,卻要死在一無名氏之手。”


    眼見鷙鳥麵露絕望,上清道人緩步上前,道:“道友誤會了,貧道非殺生害命的惡道,貧道隻是想給道友一份機緣而已。”


    上清道人話音未落,鷙鳥神色一變,盡顯狠色,吼道:“這機緣,不要也罷,還是留給你這廝自己享用吧!”


    轟——


    一塊破碎的幡布,驟然從鷙鳥的手中飛出。


    這一塊破碎幡布,顯化烏黑色氣息,昏昏沉沉的神光,在一瞬間殺向上清道人。


    這一擊來的突然,連上清道人都不禁露出愕然之色。


    道人沒想到,這頭鷙鳥竟還留了一手,從東君手裏逃過一劫不說,還保留下了一塊萬魂幡的幡布。


    而且道人沒看錯的話,這塊幡布還是萬魂幡的核心部分,有著相當於中下品法寶的威力。


    最重要的是,保住了法寶核心,就等於留下了希望。


    隻要鷙鳥溫養得當,未嚐不能以這塊碎片,再現萬魂幡之威。


    可是現在,鷙鳥卻毫不猶豫的把這塊碎片,用在了此時此刻,用在了上清道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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