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月,


    太宰府,校場正中,


    上陽仲盤坐蒲墊上,雙手捏印,指尖並攏,麵目泛著赤色,似有嫋嫋雲氣,在周身蒸騰,又如寶光重重,照耀整座府邸。


    其後一尊龍首人身,恍若‘道‘字的雷澤真形,在寶光雲氣中顯化。這尊雷澤真形,眉目威嚴,絲絲雷霆精氣,沉浮於周遭。


    在這校場八方,各立一根獸首青銅柱。這銅柱高達三丈三尺,寬有三尺三寸,銅柱之上,自有一縷毫光高懸,若隱若現。


    錚!錚!錚!


    八根獸首銅柱,隨著上陽仲周身異象的變化,而生出相應的氣象。銅柱之上,八種上古神獸的形象,亦在其中翻騰無定。


    其中就有被稱為陰陽兩極的太陽燭照、太陰幽熒,號稱天之四靈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象征水元大道的始祖二龍。


    除了太陽燭照、太陰幽熒之外,天之四靈與始祖二龍,都是聲名顯赫,威震一個紀元,為天地宇宙所銘記的強橫存在。


    然而,能讓上陽仲把太陽燭照、太陰幽熒,與天之四靈、始祖二龍並列,甚至八根獸首銅柱的神獸,隱隱以這二者為首。


    這太陽燭照、太陰幽熒的強悍,自是不言而喻。


    作為最古老的太陽神與太陰神,二者皆為混沌氏慧目所化,正是因為祂們的出世,才讓天地神聖們有了日月的概念。


    祂們成道時,天皇蒼離氏尚未成為神聖之首,地皇嶽鑒氏、泰皇居方氏還未成就無上,祂們被三千神聖共尊為偉大聖神。


    這兩位偉大聖神,經太古三皇時代,曆始祖二龍治世,坐觀神族三皇崛起,又見證中古五帝的衰亡,曆萬萬劫不滅不磨。


    在祂們麵前,號稱太陽之子的三足金烏,太陰之子的太陰玉兔,都隻是子孫輩的存在,因為祂們就是太陽太陰的具現化。


    這八種上古神獸,每頭都有無上神通,是三千大道在世間的顯現。本身偉力,與道的至高成就,無上神人業位相若。


    這些近乎於無上業位的先天神獸形象,能在冥冥之中,接引神獸本尊的一點神性道韻,煉入銅柱內,使得銅柱本質升華。


    對於這些幾乎有著無上大神通的神獸,一點先天神性而已,委實是太過微不足道,隻是祂們本尊神性的億萬分之一罷了。


    可就是這億萬分之一的先天大道神性,在上陽仲的眼裏,卻要遠比一件後天級數的靈寶,還要貴重,還要珍稀不知多少。


    也是為了接引這八大神獸的神性,上陽仲耗費了無數心思,用去了不知多少神材寶料,才得以契合八大先天神獸的相性。


    “咄——”


    上陽仲神色凝重,手中雷印變化,一道道雷光落下,擊在周匝銅柱之上。每一擊雷印發出,都有如天地怒哮,地殼微顫。


    “咄——”


    雷光一閃,


    轟隆隆——


    雷霆轟擊八根獸首銅柱,每一次轟擊,都是對獸首銅柱的淬煉,直到千錘百煉之後,完全淬出其中雜質,讓其成為神銅。


    上陽仲身心合一,整個人神思集中,猶如一個技藝高明的大匠,造化為工,陰陽為爐,雷霆為錘,水火為輔,日煉月煉。


    鐺!鐺!鐺!


    如此不斷的敲打,足足敲滿三日三夜,直接將八根獸首銅柱煉成赤銅色。與此同時,八大神獸神性,也被徹底煉入銅柱。


    此刻的獸首銅柱,表麵溫度已極其駭人。在其濃烈的高溫之下,空氣劈裏啪啦作響,席卷起一陣陣熱浪,帶著一股焦味。


    這滾滾熱浪,炙烤的周邊花草,成片成片枯萎泛黃。地麵上的石板,隱隱約約出現猶如蛛網一般,縱橫交錯的細密裂痕。


    ——————


    校場之外,東廂門前,


    姒伯陽麵色沉凝,瞳孔間閃爍著清光,望著雷火之氣湧動,八根銅柱之上,各有神光飛騰,演化神獸虛影的景象。


    “這,就是太宰所說的虛空挪移陣法!”


    他以法眼觀望校場,見上陽仲煉就八根獸首銅柱。


    八根獸首銅柱立於校場,帶動陰陽二氣,四象四靈,混以水元真性,打破虛空。


    天地水三元之偉力,在這座陣法中激蕩,一卷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簡牘,懸浮於上陽仲的頭頂。


    由這一卷簡牘,吞吐雷霆精氣,勾連八根獸首銅柱,一股莫名的氣息,在八根獸首青銅柱中漸漸浮現。


    眸中清光沉浮,姒伯陽若有所思:“那股氣息,莫不是……天外?”


    對於開拓天外,姒伯陽確實抱著很大的期待。


    若非如此,姒伯陽亦不會在越國初立,民生凋敝,正需錢糧的當下,不僅掏空了國庫,還壓上了自己的內帑,孤注一擲。


    要知道,這當中需要承擔極大的風險,一個不好就是血本無歸,這是當前的越國,絕難以接受的損失。


    重新統一的越國,數以百萬計的越人,正在嗷嗷待哺。在這種情況下,越國若是再傷了元氣,隻怕國祚都要不穩了。


    因此,數以百萬計的越人,不會去想中樞有何難處。


    他們隻會想著越國沒有統一的時候,他們還能活下去,但越國統一以後,他們反而活不下去,那越國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一旦這個可怕的想法,在越人之中紮根,並蔓延開來,再有野心勃勃之輩,趁機而起,興風作浪,越國必然生亂。


    到時,姒伯陽雖能鎮壓逆亂,但亦會與百姓離心離德,動搖越國根基。


    然而,姒伯陽明知其中風險,依舊不惜下重注,實在是被吳國封鎖後的越國,亟需一條出路,


    隻因,越國的未來,不應該受製於吳國。


    在姒伯陽看來,為了破局,為了越國的發展,冒一些風險,不是不能承受,哪怕這可能會讓越國元氣大傷。


    可風險與收益是成正比的,風險越大,其中蘊含的利益,也就愈發龐大。


    但,道理是這道理,真正做起來又不一樣。姒伯陽雖深知其間利害,心頭仍然有些不安。


    站在校場外,眼睜睜的看著一車車寶料神材運入場中,要說姒伯陽沒有一點感覺,那才是假的不能再假。


    畢竟,姒伯陽親眼看著,這一車車寶料神材,經上陽仲之手,被煉製成一根根獸首銅柱,立於校場的八方。


    為了這八根獸首銅柱的煉製,每時每刻都要燃燒掉海量的資源。


    而資源等同於國力,簡直就是國力在燃燒。


    感受場中的熱浪翻湧,姒伯陽緊了緊衣帶:“天外啊……”


    “隻希望,上陽仲他……不會讓我失望!”


    ——————


    轟隆隆——


    雷霆不斷落下,劈打著銅柱,八根獸首銅柱,借著雷火之氣的洗煉,其上懸立的神獸虛影,也愈發的靈動。


    一股蓬勃生氣,在這些神獸虛影中顯現。上陽仲神色凝重,驅使雷霆,轟擊銅柱的手法,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變化。


    每一擊雷火後,上陽仲都會沉吟片刻,似要找準下一次淬煉的契機,然後再發動雷火。


    以至於,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中間的間隔,一次又一次的延長,不似先前一般,千百道雷火齊發,轟擊淬煉神銅。


    如果說剛開始時的雷火洗煉,是為了給獸首銅柱‘塑形’。那上陽仲其後的錘煉,則是為了在銅柱上,留下一個個上古神文。


    上古神文乃是神族第一皇隻太一氏,觀天地四時之變,俯察日月經緯之數,參悟虛無妙有,以無上大智慧所創的神族文字。


    作為後天創立的第一文字,上古神文的存在,自出世之始,就蘊含著非同凡響的力量。


    文字,既力量,是為以文載道!


    如此一來,以這些上古神文的大道之力,催動八大神獸虛影的神性,使其能破開世界壁壘,在無盡的虛海之中拋出道標。


    當然,正因為需要銘刻的神文太多,而且神文又太過繁雜無序,有的神文甚至有成千上萬道筆畫,以及數十上百種釋意。


    所以上陽仲淬煉神銅的時候,不可避免的要有些‘小心翼翼’了。


    可能上陽仲的手,隻是微微的一抖,偏移半厘,銅柱上銘刻的神文,就會變成其他意思。


    也是因為如此,無論煉藥煉器,都是一個精細活。越是高階陣法、上品大藥,越要仔細把控火候,一點點的雕琢。


    有時一個細微的疏漏,就會讓投入的時間、精力、材料,在一霎那,全都付諸東流。


    何況,上陽仲身上的壓力並不小,他心裏清楚知道,若是把這一切付出,全都付諸東流,越國的處境將會何等的艱難。


    事實上,上陽仲隻能成功,不能失敗,他承受不起失敗的代價。


    “成了,快成了,”在此刻上陽仲的眼中,隻有八根獸首銅柱的存在。


    八根獸首銅柱吞吐雷霆精氣,一篇篇神文銘刻其上,每一篇神文都是以上古篇幅,描述著對應神獸虛影們的偉大。


    用這些上古神文所作的禱文,不斷加強與神獸們的聯係。


    大神通者的真名,不能輕易唿喚,唿之必有感應,唿之必有因果。


    隻要有感應,有因果,就能憑著神獸反哺的一絲神性,將八根獸首青銅柱的威力,再往上推上一個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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