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蕊香英,臨風落英。落英村實在是美,一步一景,皆是渾然天成。


    等過了向日葵花田,就已經到了鶴雲山腳下,那個二人說要修建“桃源小築”的地方已經建起了一座小樓。


    九天指著那裏給暮蟬看,“去那邊看看吧,不知是誰和我倆一樣有眼光。”


    去那裏需要過一條小河,這條河是摩雲山的一條河流分支。


    這河水不知從何處起也不知從何處終,但就是這條河,給摩雲山的這些美景帶去了靈動。


    暮蟬也是無所謂,既然九天說去那邊看看,便過去走走,他右手劍指催動……


    “走。”九天卻道:“我倆劃船過去。”


    暮蟬已經差點禦劍而行,九天突然這樣說,暮蟬深吸一口氣,看著九天,代表了自己的不樂意。


    九天臉上卻是與年齡不符的天真,“我倆上次就是劃船去的,你忘記了?”


    那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那會兒二人還不會禦劍飛行,除了劃船過去就隻能遊泳了。


    暮蟬就這樣看著九天,九天笑著對他說:“劃船多浪漫啊,這樣美的地方,我們不要破壞了氣氛。”


    暮蟬哪裏想與他浪漫,他微微皺著眉,依然沒有動。


    “走吧!”九天從來不怕暮蟬的冷漠表情,甚至還要逗趣他,“我又不是他們,能怕了你這裝出來的嚴肅嗎?”


    聽完這話,暮蟬拂袖往下走,來到了那小碼頭旁,他催促道:“快些過去。”


    九天哈哈大笑,立刻也上了船,還沒站定,暮蟬催動內力,船槳就動了起來。


    船到河心,迴首能望見鶴雲山上的道法壇,黑色的瓦頂竟那麽莊嚴肅穆。


    後麵的丹陽道隱在鶴雲山中,那幾個小木人兒此刻一定正被通天教弟子用作練習。


    劃過一片蘆葦叢,隻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對麵的小樓。


    小樓修在山腳下,有一個半人高的小籬笆阻擋,院子裏好像種了些花草,他們隔得有些遠還看不真切。


    這裏不像落英村那麽多桃樹與櫻花,隻有一棵海棠樹生長在籬笆一旁。


    海棠花開似錦,豔無俗姿,疊萼重跗,種在這做白牆青瓦的小樓旁正當好。


    一靜配一動,兩兩相成。


    山上的櫻花瓣偶有落到這裏,輕薄的花瓣透著光,暮蟬的思緒穿過那光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不自覺地走過去站在了垂絲海棠樹下,正好到了那小樓的院兒門前。


    垂絲海棠花朵粉豔又層層疊疊向下低垂著頭,如美人遮麵嫋嫋婀娜的樣子。


    九天也靠近這小樓,他環顧一圈看見門牌上寫著“桃源小築”。


    他興奮得差點喊了起來,“師兄你看,這房子也叫桃源小築。”


    河邊真的修起了“桃源小築”,雖與他們想象中的水榭不同,是一戶農家,可也有些美夢成真的意味在其中。


    暮蟬難得的反應強烈些,他離開海棠花往後退了退,抬頭看那門牌,上麵的字跡嶄新,是才修的房子。


    住在這裏,不知會是什麽樣的人家。


    可惜這門口的籬笆上了鎖閂,看來主人並不在家。


    九天走到河邊,伸了個懶腰開懷道:“好久沒有這樣一身輕鬆的感覺了。”


    暮蟬在後麵冷冷看看著九天的背影,他可從不覺得輕鬆過。


    從三十年前到現在,時光逝去,幾十年來他勞而無功,這讓他如何能輕鬆呢?


    他一直覺得隻要自己努力,師父一定能看到的,可是如今看來,沒人在乎他的努力。


    暮蟬看著夕陽餘暉灑在眼前的河水之上,也忍不住感歎:“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九天還在懷抱這涼風,聽見這話立刻反駁,“非也非也,東隅已逝,桑榆非晚。修道的路還長的很,我可不覺得自己年紀大了。”


    暮蟬重複著那句,“桑榆非晚……”


    九天轉迴頭正好看見暮蟬一臉蕭瑟,最終還是歎口氣,“想當年你我在此地擊水,何等快活。


    現在人還沒老呢,先消沉了意誌。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啊。”


    九天說完搖搖頭,十分惋惜的樣子。


    “我何時消沉意誌?”暮蟬反問:“這次鬥法大會你不要扯我後腿就行。”


    適才還一臉遺憾的九天此刻又開心起來,“對了對了,你就是這樣才對,鬥誌昂揚才是你啊!”


    剛才二人路過了道法交流場,等各門派門徒弟子們盡數到達,交流場每日都會有比試和擂台。


    但是最重要的,會是最後的那一場,至關重要的一場。


    暮蟬的目光從九天的身上落到了遠處,河對岸是魂、魄劫的護陣,三魂七魄陣之一的英魄陣。


    英魄陣就在映月林的樹林邊上,當年暮蟬和九天爬上太乙洞,借著明亮的月光看得清清楚楚。


    英魄陣是唯一一個他們能直接走到的劫眼,其他的劫眼都需要通天教長老以禦風之術驅使靈鷹接送往返。


    劫源之力,暮蟬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通天教之人心性單純,又一直在緩慢地汲取劫源的能量,所以他們對劫源四周並不設防。


    要在這裏獲得劫源之力,豈不比在雲夢山簡單?


    暮蟬走至水邊,心中隱隱盤算,劫源之力注入機關獸,機關獸的能力世間再有幾人能敵?


    九天不知暮蟬心事,還在不斷說著從前,從前的摩雲山和如今的摩雲山哪有什麽區別。


    不同的不過是多了一層記憶,有了記憶就有了不一樣,九天看著是欣喜,暮蟬看著是惆悵。


    兩個人能看見河對麵的藍色帳篷,比帳篷更遠的就是英魄陣,隻是此刻隱在了樹林間。


    英魄陣挨著嘯風洲,但這地界是落英村的,通天教為了不騷擾百姓生活,那些靈物是很少到這裏的。


    偶爾有幾隻靈狼穿過映月林查看一番英魄陣,已是實屬難得。


    九天順著暮蟬神色看過去,也眺望著英魄陣方向,說起當初的事哈哈大笑。


    “我倆可千萬離那邊遠一點,還記得上次你把人家那靈狼打多慘嘛。”


    九天繼續懷念著,“我倆那時候還不懂得收力,隻知道一味地發力。


    現在想來那會兒還不服氣被責罰,無法意識到自己若是不懂收力將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不過你出外雲遊後迴來就真不一樣了,每一招一式運用自如,已是爐火純青了。這些年我都險些跟不上你。”


    九天說這話是在自嘲,暮蟬一心鑽研機關術,自己的劍術還險些跟不上,話中失落也是有的。


    二人在此地站了半晌才迴去。


    直至夜幕降臨,暮蟬獨自來到了英魄陣,溪水已經改換了顏色,映照出清冷的月光。


    英魄陣上置一巨大陰陽魚石盤法陣,法陣雖鎮壓著劫眼,但劫源能量還是緩緩透露出來。


    暮蟬伸手觸碰,劫源之力他再熟悉不過了,三十年前他有幸破風雲、闖天雷,他知道這東西的威力和危險。


    他吸取了一絲劫源能量,裝進了魔方盒子,他不需要這些能量,隻是要改造機關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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