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晚七點半。


    久米千代又去隔壁了,老秦不在,克娜露絲就拿她當下人支使,小姑娘擦了一周的嘔吐物,即便嘴上不說心裏也不是滋味兒。


    兩相對比,還是隔壁更有溫度。


    阿曼達有所察覺,卻不知該怎麽安撫,畢竟千代的理由是去請教作業,她隻能找機會跟媽媽大吵一架,借此表明自己的立場。


    可惜收效甚微。


    克娜露絲根本不接茬,該喝喝、該吐吐,誰愛收拾誰收拾,女兒不給錢她就簽信用卡,這幾天家裏收到的銀行賬單跟雪片一樣。


    鷹醬有個人破產法,不過申請破產後隻能領救濟金、而且不允許有任何高檔或奢侈的消費,其中包括去酒吧,違法者要進監獄。


    阿曼達不想媽媽進監獄,所以隻能幫忙還債,但不安感卻越來越強,當陌生人告訴她老秦要被槍斃時,阿曼達整個人都崩潰了。


    好在這隻是一場誤會。


    ……


    “秦說這是誤會,可我還是擔心。”她假裝看不見繚繞的煙霧,憂心忡忡的道:“他一直瞞著我,而且最近很少給我打電話。”


    “寶貝,你應該主動給他打。”


    摩根還在禁閉室,典獄長批準了他的假釋申請,隻是走程序還需要時間,於是不放心女兒的老父親便借獄警的手機出謀劃策。


    監獄的信號屏蔽器會在需要時出現故障,就像國內某些特別聰明的攝像頭一樣,而摩根恰好是有權讓它出現故障的幾個人之一。


    “我試過,沒用的。”


    阿曼達心情低落:“他不像以前那樣喜歡陪我聊天,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冷淡和不耐煩,爸爸,幫幫我,我愛他,我不想分手。”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摩根蹙起眉頭。


    “就是、就是……”女孩兒糾結片刻,低聲講述了受媽媽指使向男朋友索要跑車的經過,結果不出預料,父親的眉頭越皺越緊。


    “砰!”


    摩根用力一拍桌子、正想說些什麽,獄警打開小窗:“賽弗裏曼先生?”


    “抱歉,我注意。”


    他深吸一口氣,低聲道:“阿曼達,讓那個貪婪的女人滾開,否則她會一直在秦的身上吸血,直到他無法忍受、連你一起趕走。”


    “不,我做不到。”


    阿曼達怕的就是這個,連聲乞求:“爸爸,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媽媽雖然有錯,可是她身體不好,我不能看著她凍死、餓死。”


    “啪!”


    煙盒被捏成一團摔在地上,摩根怒發衝冠,可是礙於獄警又無法咆哮怒吼,隻能繞著四壁快速奔走,好半晌才壓下心火,沉聲道:


    “聽著寶貝,我會盡快出去,在此之前你要做幾件事。”


    “我在聽。”


    “第一,你必須向秦道歉。”他快速解釋:“你們相戀時他還是個普通人,這是最寶貴的信任,那個蠢女人毀掉了他對你的信任。”


    “……好吧,我會的。”


    “第二,從現在開始,一分錢都別給那個女人!你必須讓她知道那是秦的房子,她的吃、穿、住、用花的不是你的錢,而是秦的!”


    “可是……”


    “沒有可是!”摩根不容質疑的道:“寶貝,如果想留住秦就必須按我說的去做,另外,你有沒有算過她這段時間花了秦多少錢?”


    “沒。”


    “那你現在就算!”摩根氣的直哆嗦,他曾經是精算師、理財顧問,對數字和財務極為敏感,女兒卻是個小迷糊,這怎麽遺傳的?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過了一會兒,阿曼達期期艾艾的道:“大概、大概四萬多。”


    “她來了多久?”


    “半、半個月。”


    “半個月花了四萬?!哈!哈!”摩根怒極反笑,一聲比一聲大,“寶貝,你知道我入獄前給她的撫養費是多少嗎?每個月一萬!”


    女孩兒垂首不語。


    父親入獄前後的生活她都經曆過,現在想想,最窮的時候生活費隻有幾百美金,雖然每天都要精打細算,但總不至於挨餓受凍。


    克娜露絲怎麽花掉這麽多的?


    為什麽她還在抱怨衣服不夠?


    “沒人比我更清楚她的貪婪。”摩根冷笑:“寶貝,秦比你精明的多,所以他心裏一定很生氣,現在明白他為什麽不理你了吧?”


    “因為錢?”


    阿曼達猛然抬頭、一臉的不可置信,老父親扶額長歎:“你再想想,或者算算秦在你身上花了多少,他有因為錢和你吵過架嗎?”


    眼見女兒還是一臉迷糊,他愁的頭發都白了,心說那份dna鑒定結論是不是作假了?要不然狐狸老子怎麽會生出個糊塗孩子?


    心累啊!


    摩根有氣無力的解開謎底:“秦很聰明,他能看出你媽媽的貪婪,但因為你的原因他隻能默默忍受,所以才會不自覺的疏遠你。”


    頓了頓,摩根決定把話說透:


    “換句話說,那女人在將你們的感情變成她揮霍的資本,愛情不是無窮無盡的,當它耗盡的那一刻,就是秦和你說分手的時候。”


    “不,我不會再給她付賬了。”


    阿曼達終於懂了,畢竟克娜露絲用她變現了十八年,點破窗戶紙後甚至不用思考,單看父親的恨意就能知道男朋友最近的心情。


    “賽弗裏曼先生。”


    獄警又打開小窗,摩根點點頭、加快語速:“最後,你要向秦的妹妹道歉,你是女主人,秦不在的時候你有責任維係家庭和諧。”


    “我會的。”


    “寶貝,對不起,幹擾器不能一直故障,有問題你可以向這個號碼發短信,我會另找時間打給你,另外,不要告訴秦你找過我。”


    “好的,爸爸,我愛你。”


    “我也愛你,晚安。”


    “晚安。”


    關掉telegram,阿曼達悵然若失,推開窗,隔壁歡聲笑語、燈火通明,這裏卻是一片黑暗、冷冷清清,就像兩個世界一般。


    ……


    “哥哥,你還要多久能迴來?”


    隔壁,久米千代正跟老秦通話,那廝怕弗雷茲再找他,急匆匆的離開健身房、迴賓館挨個通知喜訊,沒成想妹妹正在關如月家。


    “十天半個月吧,怎麽了?”


    “沒怎麽,我和姐姐都很想你。”


    小姑娘想了想,決定不告訴他克娜露絲的事情,畢竟當初收留她阿曼達也是同意的,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委屈導致他們兩個吵架。


    “乖,我也想你們。”老秦笑道:“跟大仙兒好好學,告訴那個饞貓,等迴去我給她帶好吃的,還有你,想吃什麽隨時告訴我。”


    “你才是饞貓!大饞貓!”


    “嘖,咋還偷聽別人電話呢?”


    “我沒偷聽,是你說話聲音太大。”程仙兒氣唿唿的道:“你是大饞貓,你背後說人壞話,你是壞蛋,千代我們不理他好不好?”


    “聽聽,像不像被人踩到尾巴的貓?”那廝嘿嘿直樂,心說娃娃臉不會罵人,翻來覆去的就這幾句,比八九歲的熊孩子還幹淨。


    “小zei,欺負我妹妹是吧?”


    關如月一接口,老秦立馬認慫:“那沒有,大仙兒又漂亮又聰明,借我個膽子我也不敢欺負她,我還指著她導輔我們家千代呢。”


    “哼,算你識趣,你們聊吧。”


    “那啥,我找韓哥有點事兒。”


    “等著。”關如月放下手機,找了個由頭支走久米千代,老秦的事情大家一直瞞著她,都拿她當妹妹看,阿曼達那邊也是如此。


    “師弟。”


    “千代走了嗎?”


    “嗯。”


    老秦抹了把冷汗,低聲講述阿曼達的遭遇和他的分析——剛才若非關如月及時咳嗽,他非說漏嘴不可,被妹妹知道又得哭鼻子。


    “用我動手嗎?”


    “不用,小鬼子那邊有人處理。白天我已經請閻哥派人保護了,晚上還得麻煩你多留神。”


    “這裏有我,放心吧。”


    韓鎮坤話少,但字字重若千鈞,交待過後老秦徹底放下擔心,以弗雷茲的效率和格羅茲尼的本事,相信一兩天就能抓到小蒼蠅。


    等迴到洛杉磯,他要讓小鬼子後悔生出來!


    ……


    “梁哥,咱不是去詠春堂嗎?”


    十級路癡四下張望,午飯後小師兄開車接他,沒說去哪、老秦也沒問,過了一小時才發現不對,市裏不可能有這麽大的莊稼地。


    “誰告訴你要去詠春堂了?”


    “那咱去哪?”這貨麵露驚恐,“你不是要把我賣了吧?我跟你講,我現在可是清白之身,警察叔叔會保護我的,你不要亂來。”


    “你清白?”


    “嗯呐,檢察院說的,有錯嗎?”


    “行,你等著。”


    小師兄恨的咬牙切齒,轉眼又換上一臉冷笑,老秦撓撓頭,總感覺自己好像忘了點兒什麽。


    車速減緩駛向右側路口,沿著盤山道蜿蜒而上,最後在半山腰的停車場熄火,那廝忙不迭的開門下車,抬頭一瞅,紫雲山莊。


    “跟我來,別說話。”


    “為啥?”


    “你哪來那麽多廢話,我爹在釣魚,不怕死你就吵吵。”


    “嘿嘿,不敢不敢。”


    老秦躡手躡腳的跟在梁興身後,大氣兒都不敢喘,釣魚佬什麽的脾氣大著呢,咳嗽一聲保不齊就要挨罵,非說你把他魚嚇跑了。


    “這裏是詠春堂的產業。”


    那廝閉嘴,梁興反而打開了話匣子:“我小時候住在這兒,五歲那年去的詠春堂,一晃快二十年了,你還是第一個來這的弟子。”


    “有什麽說法嗎?”


    “過會兒你就知道了,呐,就在那邊。”


    轉過彎,梁興伸手一指,前方不遠是片小湖,湖麵飄滿落葉,釣魚佬隻有一位,頭戴草帽、身穿厚裳,頗有孤舟蓑笠翁的意境。


    老秦不懂意境,隻覺心靜了幾分。


    估計小師兄也有過慘痛教訓,帶著他輕手輕腳的走到近前、老老實實的等著釣魚佬發話,梁掌門卻像睡著了般一動不動。


    “啵!”


    浮漂一下沉,釣魚佬瞬間來了精神,握杆的雙手左攤右伏、脊柱腰胯不住扭動,也不急著提鉤,足足過了半分多鍾才微微一甩。


    老秦一瞅,那魚還沒巴掌大。


    釣魚佬也不氣餒,反而美滋滋的從馬劄上起身,盯著不停蹦躂的小魚看了一會兒,等掙紮的力道變弱,伸手一抄又給扔湖裏了。


    這都什麽毛病?


    那廝不敢翻白眼,隻好暗自吐槽,梁掌門好像辦了多大事兒似的伸了個懶腰,笑吟吟的問關門弟子:“怎麽樣,看明白沒?”


    “師父,我不會釣魚。”


    老秦實話實說,上輩子忙於生計四處奔波,哪有心思釣魚?這輩子倒不缺錢,結果不是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真人版的平頭哥。


    再說了,有那閑工夫撿倆礦泉水瓶換條大魚不香嗎?


    “哈哈,我教你。”


    梁掌門笑著搖了搖頭,轉身行到湖邊,頭也不迴的道:“不要覺得無聊,釣魚能修身養性、也能練功悟道,來,陪我再釣幾條。”


    “爹!”


    小師兄喊了一聲,釣魚佬不情不願的轉過身,先瞪了兒子一眼,這才無精打采的道:“差點兒忘了,秦戰,詠春三套打來我看。”


    “師父,我能先釣魚嗎?”


    “當然能!”釣魚佬大喜,又瞪了兒子一眼,興高采烈的道:“過來,會穿餌嗎?不會沒關係,我教你,這樣、這樣,學會沒?”


    “會了。”


    “真聰明。接下來就是甩杆,先用右正掌加左伏手,注意別被鉤勾著,再轉左正掌和右伏手,最後左攤手、右伏手持杆,記住沒?”


    “記住了。”


    “比你師兄強多了。”釣魚佬完全不給兒子留臉,教的無比細致:“站二字鉗羊馬,平心靜氣,你初學乍練,先跟著唿吸調整起伏。”


    “哦。”


    老秦依言而為,過了片刻又問:“師父,下一步是不是要將魚竿當手臂、通過聽勁兒感覺魚線的位置,最後隨著水流調整起伏?”


    “何以見得?”


    “呃,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就是覺得用唿吸調整起伏別扭,水流一變就好像有人在拉我一樣,跟以前練習黏手的感覺差不多。”


    “你不妨試試,繼續。”


    梁掌門索性放下釣竿、撫須靜觀,眼中的驚喜幾乎無法掩飾,以前聽兒子說徒弟悟性驚人,他一直都似信非信,如今算見識了。


    ……


    佛教認為人有六根,即眼、耳、鼻、舌、身、意;世有六塵,即色、聲、香、味、觸、法;六根與六塵接觸,便會產生六識。


    說白了就是人與世界接觸後的反饋。看到的、聽到的、聞到的、嚐到的、以及身體感覺到的最後都歸於大腦,從而形成認知。


    前五識以「我」為主,積累的時間長了就會蒙蔽意識,比如做夢,比如受人蒙蔽妄起殺心、色心、貪心,最終迷失在苦海中。


    宗教信仰不敢妄言,單說聽勁兒,它近似身識又高於身識,雖然仍靠身體感受,但卻並非以「我」為主,而是通過身體去聽。


    聽風、聽雨、聽一切可接觸的事物。


    黏手不等於聽勁兒,練的再好也隻是對人,但能在短時間內無師自通的順著手臂、魚竿、魚線感觸到水流,這才是可貴之處。


    一樣的教法、一樣的提示,老梁記得他兒子當初站了倆月,不僅沒弄懂還把自己練的心浮氣躁,整天擰眉瞪眼的跟水流較勁。


    不過錯有錯招。


    梁興的感知能力極強,水流稍有異動就能察覺、並及時發力,練成了唿吸、心跳不變還能做出應對的本事,讓老梁哭笑不得。


    小師兄現在很不開心。


    說好先看詠春三套、再同門較藝來著,他一路上被那廝吵的煩不勝煩,就等著這會兒出氣呢,結果釣魚佬見獵心喜,忘了。


    當爹的咋不按套路出牌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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