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在中都腳下駐營的當天,中都城外多個方向出現了野狐嶺、澮河堡的敗兵,城內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武衛軍集體出動維持秩序。敗兵被引導駐紮在城外盧溝橋、金口閘、交亭鎮等地,尚書省派出祈侯郎君宣慰這些潰軍,並且運來了糧食和酒,挨個發給軍兵。

    然而,卻有兩個軍兵寧願不領慰問,換下衣服,進了城裏,正是倒黴的烏古論老僧。

    “到,到中都了。”烏古論老僧一進城,頓時覺得渾身發軟,靠在牆邊休息。

    “是的,蒲輦,到中都了,我想石抹將軍也到了,我這就帶你去石抹將軍的住處。”

    “沒想到這仗居然打成了這樣。”烏古論老僧心裏非常懊惱,本來,他聽從了身邊這位契丹侍衛的勸告,把自己的外甥邰樂扔在大營送死,跟隨大軍前往行省所在的澮河堡,準備在那裏領受親管謀克的官職。

    沒想到,軍隊還沒走到澮河堡就遇到了黑韃,上萬大軍一觸即潰,兩個人好不容易逃得生路,路上得知行省在澮河堡也被打敗了,兩個人商議一下,決定迴中都,在那裏等待石抹明安的消息。

    “請蒲輦寬心,我的主人是個有信義的人,既然交易已經決定了,就一定會辦到。蒲輦為了這個職位不惜舍棄自己的外甥,我的主人一定會加以補償的,主人在行省那裏早就辦好了你們謀克迴山東的調令,即使打了敗仗,也很快就會發布的。”

    聽到了“不惜舍棄自己的外甥”一句話,烏古論老僧的臉一沉,一言不發就往前走,契丹侍衛移剌阿辛自知失言,隻好趕了上去引路,左拐右拐,到了石抹明安在文樓附近的家,可是這裏四麵落鎖,未見有人。

    “這……不應該啊,就算主人不在,主人的家眷也該在家。”移剌阿辛也有點吃驚,但是他隻是心裏一閃而過這樣的念頭,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他轉身恭敬地安慰烏古論老僧。

    “蒲輦,定然是石抹將軍尚在營中,沒有返家,蒲輦稍安勿躁,咱們且先休息去。”

    老僧斜著眼睛瞥著阿辛,尚未可置否,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一個陰鬱的男聲。

    “閣下是不是移馬河猛安押剌謀克的蒲輦?”

    烏古論老僧吃了一驚,身體僵直的迴過頭,那是一個頭戴範陽笠子、身穿黃衣的男子,他留著點髭須,表情陰邪。老僧突然意識到此人從剛才就一直跟在他們後麵。

    “你是何人?”

    “在下中都路武衛軍十人長術甲通。”

    烏古論老僧的表情舒展開了。“我知道你,我們開拔之前,你曾經來我們謀克抓過人,抓的是高俊那小崽子,幸會啊,沒想到郎君你也活著迴中都了。怎麽樣,高俊那小崽子,他——殺了嗎?”

    “沒有。”術甲通看著烏古論老僧:“不但沒能殺掉他,而且他現在還是押剌百戶的指揮!”

    “這?”烏古論老僧的臉劇烈的抽搐起來。“這不可能,押剌百戶不應該,不是應該已經……”烏古論老僧咋住了嘴,用一種仇恨的目光看著移剌阿辛。

    “這裏不方便,咱們換個地方談吧。”術甲通左右掃視了一下,烏古論老僧點點頭,三個人快步離開。

    半個時辰後,在中都最好的酒家“蓬萊閣”,術甲通三人安下了座次,三個人風塵仆仆的樣子引來不少食客的眼光,但是也未維持多久,在中都這種地方,好奇心是一種有害身體健康的品質。

    烏古論老僧急切的想要知道押剌百戶的情況,尤其是想知道自己的外甥邰樂是否活著,但是術甲通也沒看清楚。三個人都是各懷心事,吞吞吐吐說了一個時辰也沒交待明白各自的事。

    “咱們各有各的目的,我要溫迪罕僧虔和高俊等人的人頭,你要的是親管百戶的位置,我這麽說沒錯吧?”術甲通快刀斬亂麻,不再糾結各自的動機。

    “正是如此。”老僧滿飲一杯酒,表情鬱鬱。“我本來指望能夠在石抹明安那裏活動一番,定紇石烈端一個戰敗之罪,趁機拿下親管百戶的位置,萬萬想不到前線兵敗,高俊卻成為了百戶的頭領。”

    “我也未能想到,我本來受命捉拿要犯,卻始終未能全功,這次不但又讓僧虔他們逃了,我的屬下蒲察阿虎還失蹤了。不把這些人捉來,弄清蒲察阿虎的下落,我是不用想著迴武衛軍了,迴到軍中,定然是個瀆職之罪。”術甲通舉起酒杯:“蒲輦,你我都是有家不能迴,請滿飲此杯。”

    喝下這杯酒,烏古論老僧的臉更加漲紅了,兩眼裏全是血絲,他坐在座位上,青筋暴起,麵色通紅,兩眼圓睜地看著術甲通:“你說怎麽辦!”

    “別忘了你現在還是押剌百戶的蒲輦,隻要你到軍中,高俊就得乖乖讓出位子。”術甲通的眼睛也紅起來,手死死的抓著桌子,好像要摳下來一塊。“紇石烈端這個老東西不是死了就是重傷,隻要你迴去拉攏人手,這些話還不是你怎麽說都行?”

    兩個男人發出了低沉的詭笑聲。

    從蓬萊閣出來,約好第二天見麵的時間,術甲通就告辭返迴棲身之處。烏古論老僧一想到外甥邰樂可能還活著,頓時四肢通泰,從懷裏摸出一長串佛珠來把玩著,佛珠很漂亮,是用金線串起來的,摸上去溫潤清亮,一看便知頗為珍貴。

    老僧的父母都信佛,才給老僧取了這麽個名字,老僧的妹妹也很虔誠,但是老僧自己卻對神佛不感興趣。但是這佛珠是自己妹妹的遺物,實在是意義非凡。

    “看,我妹妹的。”老僧把佛珠給移剌阿辛看。

    “好好好。”老僧寵溺的目光讓阿辛心裏一陣陣發毛,尋思著這家夥是不是喝高了。

    老僧確實喝的不少“臭小子,看樣子你應該也活著……嗬,等整死了高俊,咱們爺倆好好嘮嘮。”

    此刻,高俊在營帳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惹得大家低聲笑了出來,在白卉這樣的美女麵前鬧了個紅臉。

    當天中午,高俊在尚書省祈侯郎君的命令下移師中都城東的交亭鎮,高俊在這裏迅速安下營寨,挖掘倉庫,重申軍法,繼續訓練士卒,再度開展文化教學,當然還要安置縣民,五六名縣民代表在高俊的營帳裏得到接見,商討剩餘三百名縣民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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